基于歷時語料庫的“商”字義項的歷史演變及調查結果

李宇涵

摘 要： 運用歷時語料庫對“商”字從上古漢語到現代漢語時期的義項演變進行研究，通過定性、定量分析，歸納該字在各時期的義項分布情況，比較研究結果與《漢語大字典》的相關詞條，旨在為字典的進一步修訂提出建議。

關鍵詞： 商 義項 語料庫 《漢語大字典》

“商”字在漢語中有著悠久的歷史，其起源可追溯到甲骨文。隨著時代的推移，“商”字的義項不斷演變。該字從古至今沿用的含義有“商量”、“經商”、“商人”及朝代、姓氏等，近代出現了在數學語言中用于表示除法運算得數的用法，這些義項在各類字典和詞典中都有所涉及，而在現代，“智商”、“情商”等詞已成為常用詞，“商”表示“在某一方面的能力或水平”，然而尚未發現有字典或詞典收錄這一義項。《漢語大字典》[1]收錄單字超過五萬六千個，全書一千五百多萬字，較為完備地反映了漢字形音義的發展，具有很強的權威性和代表性。本文以《漢語大字典》為例，運用科學的方法分析歷時語料庫中“商”字的義項分布并與字典進行比較，旨在為字典的修訂提出參考。

本研究使用語料庫在線網站分別收集“商”字在各時期（時間跨度為西周到現代）的語料，并加以定性、定量分析：

（1）利用語料庫在線的古代漢語語料庫和現代漢語語料庫分別對“商”進行檢索，下載語料；（2）利用Excel軟件篩選功能將語料分為上古漢語時期（西周至西漢）、中古漢語時期（東漢至隋唐）、近代漢語時期（北宋至晚清）、現代漢語時期（1919年至今）四個階段；（3）用Excel中的rand函數對各分期的語料按比例進行隨機抽樣；（4）通過定性、定量分析，歸納“商”字在各時期的義項分布并按頻率排序；（5）將研究結果與《漢語大字典》中“商”字的詞條進行比較，根據結論提出建議。

一、“商”字義項的歷史演變

（一）上古漢語時期

如表1所示，根據語料庫統計，“商”字在上古時期最常用的義項是國名，數量占50%以上，這些史料或談論商朝制度，或通過其滅亡的史實來警醒世人。《史記·殷本紀》載：“契長而佐禹治水有功。帝舜乃命契曰：‘百姓不親，五品不訓，汝為司徒而敬敷五教，五教在寬。封于商，賜姓子氏。”[2]119裴骃《集解》：“鄭玄曰：‘商國在太華之陽。皇甫謐曰：‘今上洛商是也。”[2]120這是“商”的初始含義，后來商湯推翻夏朝，便有了商朝。

同時語料也指明，在春秋戰國之前，“商”字僅有上述這一個義項，周朝之后，“商”字才產生了新的義項：商滅亡后，其后人大多經商，因此出現了和“商業”相關的義項，例如用作名詞的“商人”、用作動詞的“經商”；春秋戰國時期開始形成“五音”的概念，“商”成為其中之一，例如《禮記》卷37《樂記》：“宮為君，商為臣，角為民，徵為事，羽為物，五者不亂，則無怗 之音矣。”[3]1528除此之外，“商”還作為不成詞的語素出現在一些地名之中及作為姓氏出現在人名之中。

（二）中古漢語時期

如表2所示，到了中古漢語時期，“商”字作為國名的義項在使用比例上減少，這是由于朝代更迭，人們談古論今的范圍和話題增加，而不僅僅局限于夏商周時期。同時，“商”字作為地名的比例增加，尤其是詩詞中經常出現“商州”、“商山”等地名。《括地志》卷四《商州·商洛縣》記載：“商州東八十里商洛縣，本商邑，古之商國，帝嚳之子卨所封也。”[4]201從地理位置上看，今屬陜西一帶，而唐朝的都城便是長安（今西安）、北宋的都城位于相距不遠的汴梁（今開封），由于處在國家的中心，政治、經濟、文化繁榮興盛，因此“商”字作為地名的義項得到廣泛的使用和傳播。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政策的變化，音樂文化不斷進步，宮廷禮樂和民間俗樂得以發展，音樂在人們生活中的地位越來越重要。“宮商角徽羽”作為具有代表性的五音理論，常常出現在樂師史官和文人雅士的筆下，有時也可以指代樂器或樂曲。

此外，“商”字首次出現了“討論”的義項，如《舊唐書》卷25《禮儀志》：“至于孫卿、孔安國、劉歆、班彪父子、孔晁、虞喜、干寶之徒，或學推碩儒，或才稱博物，商較今古，咸以為然。”[5]943

（三）近代漢語時期

如表3所示，近代漢語時期“商”字義項最顯著的變化是其作為“討論”“商議”意義的比例大大增加。商人之間多需談論生意或討價還價，久而久之，該字表示交談行為的意思被人們廣泛接受并應用。此前該字大多作為名詞使用，而這一義項則豐富了“商”字的動詞用法。

隨著各種新音樂理論的出現，五音“宮商角徽羽”的地位漸漸不似以往重要，使用比例有所下降。

此外，“商”字依然會作為不成詞的語素出現在專有名詞中，除了地名外還有“商祭”（一種祭禮）、“商陸”（一種藥材）等詞，但這一時期該字的此類用法占比較小。

（四）現代漢語時期

如表4所示，現代漢語時期，“商”字表示“商業”“商人”和“討論”的意義最多、使用最廣泛；“國名”和古代五音之一的義項出現頻率降為最低。

值得注意的是，該字的義項再次增加：“商”在數學語言中可表示“被除數除以除數的得數”，有時作為動詞使用，表示除法運算得出結果的過程，例如“十除以五商二”。

另外，“商”字作為名詞與智力、感情等義素結合可表示人或動物在某一方面的能力或水平，例如“智商”、“情商”等。

二、調查結果及建議

（一）“商”字在語料庫與字典中義項的對比分析（見表5）

通過對比，考慮到“商”字義項在具體語境中的詞類活用現象，《漢語大字典》對“商”字義項的收錄情況和語料庫調查結果基本一致，但是缺少現代漢語中表示“某一方面的能力或水平”這一義項。

（二）對《漢語大字典》的建議

基于前文結論，本研究建議：《漢語大字典》可增加“人或動物在某方面的能力或水平”義項。“智商”這個詞的出現是由于引入借鑒了國外的智力評估體系中“IQ”（intelligence quotient）的概念，這個概念被譯為“智力商數”，簡稱“智商”。之后的字典和詞典大多默認了該字作為“商數”的含義，認為與數學語言中“商”字的意義接近。然而，單獨列出“某一方面的能力或水平”這一義項更為妥當。具體原因如下：

從翻譯的角度分析，將“IQ”中的quotient譯為“某一方面達到的程度或水平”是合理的：在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牛津英語詞典）中，quotient詞條有兩種解釋，一是“a result obtained by dividing one quantity by another”（一個數除以另一個數的得數），二是“a degree or amount of a specified quality or characteristic”（指定的素質或特征的等級或程度），因此“智商”、“情商”中的“商”解釋為“能力或水平”在翻譯角度有據可依。

從派生詞的角度分析，如果說一開始“智商”是心理學家用智力題目的分值經計算求商所創造的話，那么把“商”解釋為“商數”無可厚非。然而在此之后，漢語中出現了“情商”、“逆商”、“體商”、“音商”等，可以說其造詞方法直接承襲了“智商”，“商”字甚至逐漸演變成為一個新詞綴。在這種情況下，還將該字解釋為數值便缺少合理性，因為并非每一個概念都是經過求商數的方法所得。因此，通過結合語境，把這些詞里的“商”字解釋為“某方面的能力或水平”更妥當。

從詞語搭配的角度分析，數值通常用“大”“小”等形容詞修飾限定，“智商”“情商”等詞常用“高”“低”修飾限定，如“高智商”（偏正結構）、“情商很低”（主謂結構），這與“高/低能力”“水平高/低”的搭配具有一致性。因此，這里的“商”字解釋為“能力或水平”相對更符合語用習慣。

綜上所述，“商”字從上古漢語時期至今，其義項整體呈增多趨勢，但有一些義項漸漸退出日常的漢語，僅在一些特定的書面語中出現。通過與《漢語大字典》對比并結合現代漢語的語用情況，字典中對“商”字的釋義尚有可完善空間。

參考文獻：

[1]漢語大字典（第二版）[K].武漢：崇文書局，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2010.

[2]司馬遷.史記（修訂本）[M].北京：中華書局，2014.

[3]禮記注疏[A].十三經注疏[C].北京：中華書局，1980.

[4]李泰.括地志[M].北京：中華書局，1980.

[5]劉昫.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