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覆與重建

陳齊園 翟榮偉

在現今的藝術評論中，我們經常使用一個詞語——當代性。甚至，直接使用當代一詞，比如當代藝術、當代水墨等等。那么什么是當代性呢？它又具備什么樣的含義？簡單來說這是一個時間的概念，但是比較模糊，當代是現在進行時，也就是你所處的時代。普遍藝術史類的書籍都把20世紀60、70年代以來的藝術成為當代藝術，這種時間劃法很多，筆者比較傾向于的說法是，當代性指的是某種帶有觀念性的實驗藝術或前衛藝術，當代是一個變動的概念，任何一個時代都有其“當代藝術”。了解了當代性的定義，就很好理解它的含義了，在筆者看來，它的含義有二：首先，當代性指的是時間維度上的當前狀態，也就是當下和眼前的時間。從這個含義上來講，對藝術有用的探討并不多，因為在我們當下發生的事情太多，藝術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小事件而已。也就是說，所有當下發生的事情都有這個意義上的當代性。第二，當代性是指藝術作品中所具備的特殊品質。這種品質具有形態上的先鋒性和前沿性。比如書法藝術中的草書，它的誕生本身就具有當代性。起初文字的書寫主要用于實用的目的，而不能成為獨立的藝術門類。東漢后期，朝政腐敗，士人學子被無辜殺戮，導致許多人消極隱退，以草書創作自遣。此時，藝術家清楚地意識到個人存在的價值，其掌握的書畫形式開始表現自覺的觀念，草書藝術就此誕生了。這在當時是不可思議的，也是有違時代正統的，但就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中，它蓬勃地發展起來了，并且成為了一種專門的藝術形式。

古今中外凡是能名垂青史的作品，都具有強烈的當代性。這里的當代內涵是先鋒、是前沿、是經典品質的統一。如果用一條嚴格的標準來對待藝術作品，許多已經寫入藝術史的作品也未必就是標桿作品，比如安迪沃霍爾的那些罐頭盒、瑪麗蓮夢露等等，還有波普藝術、波洛克的即興潑灑等等都是如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講，西方現代藝術的出現，也深深地影響了中國藝術的進程，中國的藝術家也雄心勃勃，自己沒有玩過的，沒有嘗試過的，都想玩一遍。起初，玩得開心和新鮮，遺憾的是總覺得差人一步，經典難以重新創造。花樣很多，方式豐富，機會也多，遺憾的是每個機會只能成就一小撮人。

他們的失敗都是有跡可循的，因為他們一味地追尋標新立異，卻忘了在老祖宗的傳統中就蘊含著巨大的智慧。所以，當代性既是顛覆又是繼承。就拿陶瓷來舉例子，從新石器時期就出現了陶器，發展至今，陶瓷的成就也是日新月異了。自從瓷器創燒以來，其他的工藝美術便失盡光澤，陶瓷以其藝術性和審美性俱存的優勢以及防腐蝕、胎薄如玉以及便捷使用等等好處在工藝美術界稱霸。就這樣，陶瓷成為日常生活和藝術展覽都不可或缺的一樣。作為一名陶瓷畫匠，身處其中，筆者最愛的是青花瓷。所以今天想來談談青花的當代性。想要談論其當代性，必然也要了解它的歷史和過去，才能談論創新和顛覆。

青花瓷是屬于釉下彩的一種，又稱“窯彩”。釉下彩是陶瓷器的一種主要裝飾手段，是用色料在已成型晾干的素坯上繪制各種紋飾，然后罩以白色透明釉或者其他淺色面釉，一次燒成。燒成后的圖案被一層透明的釉膜覆蓋在下邊，表面光亮柔和、平滑不凸出，顯得晶瑩透亮，它的突出優點在于不易磨損、永不褪色、無鉛無毒、光滑平整。常見的釉下彩有青花瓷、釉里紅瓷、青花釉里紅、釉下三彩瓷、釉下五彩瓷等。釉下彩瓷的出現應追溯到漢末三國時期，不過當時只是以赫色顏料簡單地裝飾瓷器。真正的釉下彩繪瓷應出現在唐代。當時湖南長沙窯的工匠們以氧化鐵、氧化銅為彩料在素坯上繪出不同的圖案，或寫上文字、詩句，然后施青釉經1220℃～1270℃高溫燒制，所以釉下彩又稱為“高溫釉下彩”。在這里主要介紹一下幾個常見的釉下彩品種吧。首先是釉里紅瓷，它是以氧化銅為著色元素，在瓷胎上彩繪，施釉后經高溫焙燒而成，白地紅彩，紅彩在釉下，故名。其始于元代景德鎮窯，從元代釉里紅產生到明宣德朝發展到高峰，明中期后衰退以至晚期停產。明代末年，民窯又開始試燒釉里紅瓷器，但大多色澤不純正。后來清康熙朝恢復生產，到雍正朝發展到高峰，之后又逐漸走下坡。然后是釉下五彩瓷，在清光緒三十

三、三十四年間，湖南瓷業學堂研制出黑、藍、紅、褐、綠五種高火釉下彩顏料，醴陵從此燒制出名揚天下的釉下五彩瓷。再來說說青花釉里紅瓷，青花釉里紅，俗稱“青花加紫”，是在青花間用釉里紅加繪紋飾的一種瓷器裝飾手法，其特點是既有青花的“幽靚雅致，沉靜安定”的特色，又增添了釉里紅的渾厚壯麗，豐富了色彩效果，形成了高雅而又樸實的藝術風格。因此，青花釉里紅瓷成為我國珍貴的品種之一。

最后，是我們的重頭戲青花瓷。青花瓷又稱白地青花瓷，其制作方法是用含氧化鉆的鉆礦為原料，在陶瓷坯體上描繪紋飾，再罩上一層透明釉，經高溫還原焰一次燒成。鉆料燒成后呈藍色，具有著色力強、發色鮮艷、燒成率高、呈色穩定的特點。對于青花瓷的起源，大家都眾說紛紜。目前來說主要有兩種說法，第一種是“唐青花起源說”，一種是“元青花起源說”。唐青花起源說認為青花起源于唐代，這時是處于青花瓷的濫觴期。人們能見到的標本有20世紀70～80年代揚州出土的青花瓷殘片二十余片，香港馮平山博物館收藏的一件青花條紋復；美國波士頓博物館收藏的一件花卉紋碗；丹麥哥本哈根博物館收藏的一件魚藻紋罐；南京博物院收藏的一件點彩梅朵紋器蓋。通過對揚州出土瓷片的胎、釉、彩進行研究，并對唐代鞏縣窯的物質和技術條件進行分析，初步斷定唐青花的產地是河南鞏縣窯。近些年來在鞏縣窯窯址出土了少量青花瓷標本，由此進一步確認了唐青花的產地就在河南鞏縣窯。還有一種說法認為唐青花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青花瓷，認為唐代的青花雖為藍色的鉆料，但是并不是高溫燒制的釉下彩瓷，不符合青花的條件，僅僅是作為青花瓷的前身罷了。

而元代確實是青花瓷的全盛時期，元青花瓷的胎由于采用了“瓷石+高嶺土”的二元配方，使胎中的A1203含量增高，燒成溫度提高，焙燒過程中的變形率減少。多數器物的胎體也因此厚重，造型厚實飽滿，胎色略帶灰、黃，胎質疏松。元青花紋飾的最大特點是構圖豐滿，層次多而不亂。筆法以一筆點劃多見，流暢有力，勾勒渲染則粗壯沉著，主題紋飾的題材有人物、動物、植物、詩文等。這些特點都離不開元代的時代特征——大氣粗獷。明清時期總體來說是青花瓷器達到鼎盛又走向衰落的時期。明永樂、宣德時期是青花瓷器發展的一個高峰，以制作精美著稱，清康熙時以“五彩青花”使青花瓷發展到了巔峰，清乾隆以后因粉彩瓷的大肆發展而逐漸走向衰退，雖在清末時一度中興，最終無法延續康熙朝的盛勢。細分來說，明初的青花瓷所用青料以國產料為主，也不排除有少量進口料。青花發色有的淡藍，有的泛灰，前者有一部分有暈散現象。在紋飾布局上仍有元代多層裝飾的遺風，題材也變化不大，但許多細節已有變化。之后到了永樂宣德時期，青花瓷器呈現出了較高的工藝水平。此期所用青料，以蘇泥勃青為主，多見“鐵銹斑痕”。也有部分國產青料。但即便是國產料，發色也相當好。器型有盤、碗、壺、罐、杯等。尤其是出現了一些僧帽壺、綬帶扁壺、花澆等非漢文化的器型，反映了這一時期與外域、外族的文化交流與融合。后來到了明末天啟時期，由于政治動蕩，導致百業凋敝，陶瓷業也蕭條冷清。再后來到了清康熙年間，這時期的青花瓷器物類型豐富，工藝水平高超。此期使用浙料和珠明料，青花發色前期較灰暗，中期以后青幽翠藍、明快亮麗。從嘉慶開始青花瓷逐漸走下坡路，直到光緒時期青花瓷一度中興，仿康熙器水平較高，但胎體較輕，白釉較薄而發澀，修胎也不夠精細。其他器物則無論胎釉和造型均與同治相近。直到現在青花瓷依然是以仿古為多，很少有人愿意去創新。

而當代性的本質是藝術品質的創新。我們需要在傳統中吸取養分，加上敢于創新與顛覆的心態，才能有好的作品，才能將這門工藝長盛不敗地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