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設計教育改革的未來

袁 承 志

(北京交通大學建筑與藝術學院，北京 100044)

想像力比知識更重要，因為知識是有限的，而想像力概括著世界上的一切，推動著進步，并且是知識進步的源泉。

——愛因斯坦(Albert Einstein)

0 引言

設計教育隨著時代的變化在不斷進步，大學設計學專業師生，一方面要主動做出改革，與時俱新，更新知識結構，接受新的知識和訊息；另一方面，師生要被動接受革命，因為人類社會發展過于迅猛，科學技術飛速發展，更新換代極快，不是設計師不明白，而是這世界變化太快。

1 未來的設計教育要從原來重點關注物質世界轉向更多的關注精神世界

原來物質條件匱乏，生產力比較低下，能滿足人的基本功能需求，設計師的任務就完成了，受眾的要求也不高，視野也不寬闊，欲望也不豐富。現在信息技術非常發達，大眾接收到世界各地的新鮮信息，每天都在進步，每天都在更新，于是老百姓的眼界就開闊了，要求就更高了。

建筑環境藝術設計，原來做簡單的裝修，簡單分割空間，界面粗略處理，鋪地磚，刷墻，就可以將就住了，現在不行了，業主要求得有文化特色、藝術風格、異域風情，空間變化得有趣味，材料運用要高檔，施工質量要精致。不單是滿足基本的人居要求就行，還得有良好的居住體驗，奇特的生活感受，個性的藝術取向。

甲方要求越來越高，這就要求設計師水平要更高，視野要更開闊，信息要更豐富，設計師的見識還沒有業主多，這樣的設計師早晚被淘汰，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樣的要求，原來只是喊喊口號就行，現在不行了，行勝于言，要求設計學的師生必須行動起來。

新的時代要求設計師全面把握如下三個層次的設計境界：

第一是“物境”(Physical Environment)，物境就是物理環境，梁思成先生稱為體形環境，就是要求設計師精準把握空間功能，了解業主的物質需求，包括研究空間序列的劃分與組合，立面設計，界面設計，平面布局，功能規劃，家具組團，流線分析，聲光熱分析，材料組織，照明設計等物理功能設計。

第二個層次是“情境”(Emotional Environment)，就是設計師要關注甲方業主的居住感受，不單是滿足基本功能，還得有獨特的情感體驗，進去是躁動不安還是和諧輕松，是放蕩不羈還是井然有序，這都是設計師要考慮的。

第三個層次是“意境”(Concept Environment)，在滿足甲方物質功能的同時，還能滿足某些精神功能，營造出某種特殊的氣氛，傳遞出某種思想，呈現出某種文化，折射出某種哲學，暗示著某種宗教，這樣的設計師就有了很高的境界。意境就是某種寓意的境界，在英國哲學家卡爾·波普爾看來，這就是客觀知識(Objective Knowledge)，認知世界的最高層次。

這就要求設計師，更多的研究設計心理學、環境行為學、人機工程學、感性工學、文化人類學、藝術哲學等前沿學科，既要有高技術，還得有高情感，注重體驗設計，強化情感設計。

用戶體驗不單是要定性，還得定量，通過調研，數據分析，分性別、分年齡段進行統計，把人的行為和心理特征數字化，進行精準把握，得出結論，既要符合大眾心理，還得和業主溝通，實現個人的風格準確選擇。

原來的工業產品設計，比如手機，打個電話，發個短信，黑白屏幕就可以了。現在的智能化手機，不單是打個電話，還得有獨特的體驗，交互設計、互動設計、觸感設計進步神速。既要滿足打電話、發短信、上網、打游戲、看視頻、聽歌、導航、計步器、語音輸入，為了信息安全還得有人臉識別、指紋識別等圖像識別技術，加密技術，各種功能簡單易用，越做越輕薄，便于攜帶。以后還可能出現能折疊，能彎曲的手機，制造還得更精致，既要有工匠精神，還得懂傳統文化(見圖1)。

城市設計原來就是憑感覺，哪里可以建城，哪里可以蓋房，有山有水，找風水先生推算分析，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不夠科學，現在都用ArcGIS軟件系統，大數據驅動，對這個區域的水文地質、風向水勢、山情水系、風土人情、歷史文脈都做出詳細的數據庫，城市設計就有了科學的依據。

原來的城市設計就是畫圖，一環、二環、三環，攤大餅，得過且過，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沒有大局觀，沒有整體思維。規劃師得視通萬里，視野要通向萬里之外，思接千載，思想能和城市的千年文化相通，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以某一時，這些談的都是一個規劃者的整體思維，遠見卓識，沒有良好的大局觀，不是在規劃城市，而是在破壞城市。

原來的城市規劃都是居民點、集市，很多人住在一起，購物娛樂，市政辦公，現在的城市越來越巨大，超級城市(Mega City)交通就成了最大的問題，上下班擁堵，已經成為世界各國大城市的通病。于是這幾年流行一種TOD開發模式(Transit Oriented Development)，就是公共交通引導城市開發的模式，居民區、商業區規劃都要以重大交通樞紐為依據，比如：機場、高鐵站、地鐵站、輕軌站，合理選址。鼓勵大家用公交出行，減少私人小汽車的使用，減少擁堵，凈化環境，城市設計要以公交站為核心，以400 m～800 m，步行時間5 min～10 min為半徑，規劃城市購物、娛樂辦公區，建構混合功能的城市中心區，包括居住、上班、教育、醫療、休閑娛樂等功能。

讓城市居民能夠快樂生活，叫“樂活”(LOHAS，Lifestyles of Health and Sustainability)，就是讓城市居民感受到綠色健康的環境，欣賞到時尚絢麗的城市景觀，接受到及時有用的世界資訊，出行方便，購物便捷，人際關系和諧，愛健康，愛地球。

而現在的問題是，住郊區，上班在城市中心區，遠隔千里，每天跋山涉水，痛苦得要死，效率低下，浪費金錢時間，很不人性化，北京的回龍觀、天通苑就是這樣的典型。

北京市政府也發現了這個嚴重問題，今年終于出臺了《優化提升回龍觀天通苑地區公共服務和基礎設施三年行動計劃(2018年—2020年)》，準備建設26個教育項目，解決學生入學難的問題，改造2條快速路，疏通5個擁堵路段，建設專用自行車道，緩解交通擁堵問題，建設更多的公園，提高小區生活品質。

設計師需要灌注情感，沒有情感，只是一個冷冰冰的機器，谷歌的阿法狗，非常強大，擊敗了世界最強大的棋手柯潔，幾十臺服務器綜合計算，每走一步，都是最合理的，不在于棋面好看，而在于實用，結局都是贏，機器沒有情感，恒穩，強大無比，無人能及，人類除了斷電，拿它沒有任何辦法。

未來很多行業都要被機器人代替，特別是那些技術性很強，重復勞動，繁重的工作，都要被機器人代替，很多人就要失業。

但是機器也有缺陷，沒有情感，它能寫詩，但是是干巴巴的詩，它能譜曲，但是是枯燥的聲音，不能感人，不能吸引人，不能引起人的共鳴。

所以很多未來學家就認為，未來最緊俏的工作是，從事與情感有關的工作，比如教師，就是一個很要好的職業，不一定待遇很高，但是不會被淘汰，因為教學需要和學生情感互動，要循循善誘，因材施教，深入淺出，互動激勵，講練結合，生動有趣，通俗易懂，重視技巧，重視方法，重視啟發，重點突出，輕松學習，在樂中學，在笑中學，使學生要我學變為我要學，激發他們的主觀能動性和創造力。

醫生也是，醫生要望聞問切，儀器很重要，但是綜合判斷，情感引導也很重要，特別是心理治療專家更是吃香，咨詢互動，解決心理疾病，吃什么藥也不管用，需要的是心理按摩，排憂解難，疏導心理障礙，解決問題。

還有就是藝術家、作家、設計師都不會失業，他們進行文藝創作，給大家帶來浪漫的娛樂作品，得到精神享受，美化人居環境，得到功能享受。

2 設計教育的智能化趨勢

智能化已經成為世界級發展趨勢，阿法狗、機器人、無人機、無人駕駛汽車、傳感器、物聯網、大數據、云計算、虛擬現實技術、增強顯示技術，這些都是近幾年出現的重大技術創新，都值得設計師關注研究，讓設計產品更有技術含量，功能更強大，滿足用戶更多的需求(見圖2)。

現在智能化可穿戴設備隨處可見，蘋果的智能手表，小米的計步器，手環，谷歌的智能眼鏡，既方便了用戶，也拓展了設計師的視野，激發大家不斷創新，開拓進取。智慧城市、智能建筑、智能家居、智能交通快速推進，GPS定位，導航，智能引導系統大量運用，方便了大家出行。

共享經濟盛行，共享單車、共享汽車、共享辦公、共享餐廳，能很好地整合現有的資源,充分利用城市的基礎設施,為老百姓的生活帶來更多的方便。互聯網+教育、醫療、購物、交通，現在已經非常盛行，我們可以用淘寶購物，滴滴出行，網絡學習，在家都可以接受MIT教師的授課，我們的衣食住行用都已經網絡化了。

物聯網、傳感器未來會大量運用，比如一個飛機場，最害怕有飛鳥闖入，撞上了機毀人亡，后果不堪設想，現在的無人機到處亂飛，對客機帶來巨大風險，于是我們在飛機場布設攝像頭，對飛行物進行圖像識別，發現目標可以隨時擊落，合適位置布置傳感器，對溫度、氣味、光線進行感知，發現危險物品、爆炸物我們能及時應對，預防危險，這就像把每個物體鏈接起來一樣，物聯網讓人類的觸角伸向每一個角落。

大數據、云計算應運而生，電子版文件很大，有了百度的網盤，我們就可以把文件資料存儲在云端服務器，在太空、在國外、在學校、在老家，我們都可以上網打開，比攜帶固態硬盤方便很多。

虛擬現實技術、增強現實技術隨處可見，產品展示通過互動觸摸，能感受到真實的視覺存在，比只看實物要生動很多，虛擬現實技術讓你能打開產品看結構，能翻轉，能觸摸，能全方位查看，能圖解分析，還能為顧客語音講解，配上背景音樂，這都是原來的靜態展示達不到的。增強現實是真人和虛擬現實技術融為一體，也真也幻，張藝謀導演為G20領導人在西湖上做的實景劇，就采用了增強現實技術，穿越時空，生動有趣。

3D打印，現在為我們所熟知，我們可以打印建筑模型，打印汽車，打印各種產品，這是科技的巨大進步，但是4D打印，還不為人所熟知，就是在3D打印基礎上，加上一個時間維度，就是像播放動畫一樣，打印的模型可以運動。

比如有個病人心臟不行了，我們可以根據他的節律，打印一個心臟，但是不能動不行，我們得給這個心臟植入程序，按照一定的節律跳動，這樣病人就獲救了。還可以打印自動修復設備，比如下水管道深埋地下，維修不易，4D打印的下水管道破裂之后，立即啟動內置程序，自動修復破損。

回顧過去，人類歷史經歷了四次工業革命：

第一次是蒸汽時代，18世紀中期，英國人瓦特(Watt)發明了蒸汽機，有了動力，就有了火車、汽車、輪船等交通工具，代替了騎馬，機器代替了手工，進行批量化生產，生產效率大大提高，徹底解放了人的艱苦勞動，讓人類從農耕時代走向了蒸汽時代。

第二次工業革命是19世紀中期，美國的愛迪生發明了電燈，貝爾發明了電話，讓人類進入了電氣時代，現在我們用的電燈電話，100多年前就有了。

第三次工業革命，20世紀中期，匈牙利科學家馮·諾曼依發明了計算機，讓我們現在人手幾臺電腦，臺式機、筆記本、IPAD、手機都是電腦，讓人類進入了信息時代，數字化時代，傳統的紙質媒體就式微了，北京晨報這樣的傳統媒體，這個月宣布倒閉就是例證。

第四次工業革命，就是現在21世紀初的智能時代，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量子通信，虛擬現實，機器人，清潔能源蓬勃發展。量子通信，不是一個速度更快的通信，它是一個加密技術很高的技術，在軍事通信上有極大的優勢。

3 設計教育要從原來的粗放型設計轉變為綠色生態設計

設計教育要給學生傳授生態環境理念，不能一味追求美感，實用功能很重要，保護環境、節約資源也很重要，這是一種高瞻遠矚的全局思維。生態設計(Ecological Design)，一方面是保護環境，減少資源浪費，實現可持續發展；另一方面，也可以降低產品的成本，增強國際競爭力。

綠色設計(Green Design)要做到3R1D。Reduce，減少資源浪費，能節約就節約，并減少廢物排放，不污染環境；Reuse，要重復利用，馬斯克的重型獵鷹火箭很貴，一個火箭筒好幾個億，以前都報廢掉了，浪費了大量資源和經費，他積極探索可回收火箭技術，終于成功，現在火箭回收技術世界第一；Recycle,可循環；Degradable,可降解。

有計劃的廢止制度(Planned Obsolescence)，這是工業設計史上著名的違背設計倫理學的案例，就是讓產品過幾年就報廢，大量地浪費資源，為利潤而設計，一切向錢看的短視行為。

主要表現在，功能性廢止，新產品功能更新了，升級了，更強大了，老產品就淘汰掉了；款式性廢止，新樣式、新風格設計出來后，舊的樣式就被拋棄了；質量性廢止，就是在產品中內設陷阱，讓產品過幾年自動失去功能，不能再用了，用戶只好買新產品。這都是因為資本家追逐利潤犯下的錯誤，是血淋淋的資源浪費，“形式追隨功能”的設計理念被“設計追隨利潤”的觀念所取代。

這都是由于企業和設計師，喪失了工程師的倫理責任，一味地只知道賺錢，不知道承擔責任，喪失道德，違背倫理。倫理學是什么，就是研究道德的哲學，從這個定義我們就能看出來，倫理比道德層次更高，那道德和倫理有什么區別。

道德就是平時我們說的道義、品德、德行、習慣、品質，它是一種社會的習俗，人們對行為的正面和負面評價的習慣性標準，沒有強制執行，只是一種情緒表達，遵不遵守道德，一切靠自愿，靠自律，靠素質。

而倫理是道德的系統化，理論化，更多地用于面對一個案件，一種事業，一項工程當中表現出來的責任和底線，基本上接近法律規則了，沒做到，可以追究責任，也可以不追究責任，雖然沒有觸犯國家刑律那樣明晰，但是不遵守工程師的倫理責任，就有可能已經觸及到法律的邊緣，前進一步就是犯罪了，倫理在道德和法律之間，倫理規范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出臺的。

道德強調個體性，個人自愿遵守的社會習俗，不影響他們的生活；倫理強調社會性，強調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一些底線和度量，觸犯了就有悖于倫理責任。

道德和倫理雖然有區別，但是它們的目標都是一致的，都是人對社會的真和善，就是孔子的仁義、仁愛，指出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至少不能作惡。谷歌的口號，永遠不作惡(Do not be evil)，因為谷歌靠廣告掙錢，出錢的企業就要求把他們的企業排名靠前，這和信息的價值優先理論完全相悖，很多谷歌自己的員工就反感，抵制，于是谷歌的創始人就提出“不作惡”作為道德底線。

大學培養的設計師一定要對大自然有倫理責任，未來的人居環境要越來越重視綠色生態，可持續發展，既要照顧到這一代人的生存，還得考慮子孫后代的生存，咱們不能把子孫后代的資源都消耗完，設計師要節約傳統能源，利用新能源，比如說太陽能、風能，這迫使我們不斷追求進步。

日本就生產出了氫能源汽車，已經量產，規劃了加氫站點，燒完了就是水，綠色生態，安全可靠，這就給我們工業設計師樹立了榜樣，找到了突破口。日本原來大力發展核能，2011年地震引發福島核事故之后，日本大力發展氫能、太陽能等新能源。

新能源已經成為世界各國發展的熱點，新能源代替傳統的燃氣、燃油已經是大勢所趨，不可阻擋，第一是電動車，這已經為大家所熟知，但是氫能源汽車，對大家來講是新鮮的，實際上豐田汽車已經研究氫能源汽車20年了，早在1992年，日本豐田汽車就成立了氫能源汽車興趣小組，2002年世界上第一輛氫能源汽車在美國和日本上市，這汽車能在-30 ℃正常行駛，2014年，經過無數次測試的氫能源汽車MIRAI，正式推向市場(見圖3)。

據測試，可靠性很強，技術含量極高，專門研究氫能源的專利技術就多達5 000多項，氫能源燃燒完了，就是水，對環境沒有任何污染，設置有專門的氫能源加氣站，加氣只需要3 min，加一次氣可以奔跑650 km，而電動車充電需要數小時，極不方便，氫能源汽車才是真正的新能源汽車的未來。

我們可以更進一步暢想，未來可能我們的汽車灌注進去的不是燃油，不是電，不是氫氣，而是水，稱為“水能源汽車”，車內研發一個特別的電解水裝置，此裝備用蓄電池供電，發動機開啟，水開始電解，分解為氫氣和氧氣，二者燃燒提供動力，排出的是水，然后這水還可以繼續被電解，循環利用，就像公園里面的噴泉一樣，反復循環起來了。

更重要的是，氫能源不單是可以用于小汽車、大客車、大卡車、火車，還可以運用到住宅、公共空間，比如寫字樓、醫院、商場，讓氫能源成為電能源之外重要的補充能源。

2018年8月29日新聞聯播播報，山東濰柴動力聯合12家企業、高校及科研院所共同研發氫能源汽車，重點突破氫燃料電池發動機關鍵技術,看來中國企業也在氫能源汽車上緊跟世界潮流，勇攀高峰。

4 結語

教育沒有固定的模式，它豐富多彩，千變萬化，設計師的教育更是既浪漫又務實，設計就是生活，設計的就是一種生活方式，設計師就是在創造一種生活方式，并把這種方式中遇到的各種技術問題、美學問題、文化問題加以合理地解決。設計學是一門實用的感性工學，是結合了技術科學、藝術科學、人文科學的綜合學科，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

時代在發展，科技在進步，需求在提高，設計手法更加豐富多樣，反饋出來的問題就越來越多，解決問題的方式也在變化，在這資訊爆炸的時代，設計師的培養必須跟上這個飛速發展的節奏，既要把握當下，還要創想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