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宜
摘要:在《逃避自由》一書中,弗洛姆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說和馬克思的社會結構之上,從心理學的角度對現代社會現象進行了批判,并對自由的概念進行思考。通過對個人精神的變化、社會的整體樣貌及社會存在問題的考察,展現了存在不同社會條件下自由概念的差異性。工業社會中,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在推翻原有傳統社會的同時,為人們帶來了自由選擇的余地。但與之伴隨的卻是難以忍受的孤獨感。面對孤獨,弗洛姆提出了人們通過逃避機制來擺脫孤獨感。然而這種方法卻無法獲得真正的自由。在這篇文章中,我們要弄清楚的問題是:什么是自由,如何逃避自由以及如何獲得自由。
關鍵詞:自由 孤獨 逃避機制
中圖分類號:B7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8)15-0228-02
一、自由含義的流動
自由作為一個動態概念,始終根據人類的狀態與環境而發生改變。人類歷史中,最初人類與自然相互一體化的狀態中,人類缺乏自由意識。但隨著個體與原始紐帶的脫離,個體化逐漸產生。人們逐漸認識到自身是區別于其他群體的獨立個體,自由的概念逐漸發生變化。個體化之前,個人未能獲得自由,但同時也不用承擔責任。然而隨著個體力量的增長,個體開始認識到自我的存在,也感受到外界社會條件對自身的束縛。這時,相對于束縛而言的自由程度因時間條件發生變化。人類歷史的發展過程中,自由的程度循序漸進地加深。人類的發展過程就是對自由的追求過程,因為“人的存在與自由自始便是密不可分的”①。
不同的生活環境之下,自由擁有著不同概念和來源。原始狀態下,人與自然的分離促成了人類理性的開端。最初自由的獲取是在對自然力量的反抗的同時對個體認知。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不再滿足于受到始發紐帶約束下狹窄的自由。隨著私有財富的產生,社會階級出現分化,并產生了不同程度的自由。資本主義的自由來源于對財富的追求。對于他們而言,自由的積極方面占主導地位。由于他們的文化之中涵蓋著對自身的主宰,能夠決定自身的命運,因此體現為意志的自由。而在分化過程中處于被統治地位的平民的自由則區別于前者。由于階級帶來的經濟、社會地位方面的壓迫,貧困人群更加希望結束生存資料獲取的限制,以便于擺脫壓迫。而中產階級的情況就要復雜得多。伴隨自由而來的孤獨瓦解中產階級的信心。一方面,他們受到的壓迫相對較小,憧憬著更好的生活和更高的社會地位;而另一方面,他們又對上層人士充滿了敵視。這些因素都作為影響中產階級自由的因素,因此他們的自由標準相對復雜。
二、阻礙自由的因素
社會賦予了人類自由。傳統環境的變化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人們對自由的獲取。經濟的進步導致了中世紀相對穩定,能夠保持安全感的社會職業或社會地位發生了改變。對財富的追捧取代了對真理的探索,傳統的社會地位安全保護不復存在,階級流動更加迅速,令相對低層次群體面臨更加嚴峻的生存壓力。無產階級的催生與大資本家的壟斷等因素,導致相對貧困群體對原有相對穩定社會環境所帶來的安全感的喪失。市場規律的變幻使生產者銷售風險增大,日益增加的市場競爭更是提升了人們的恐懼。變化的社會環境使個人意識被強化,人們開始從團體中脫離,并產生了對自由的渴望。然而,來自不同程度和不同方面的威脅導致人們產生不安與懷疑。在獲得虛假自由的同時,孤獨感和壓力感與以之為代價的所需要承擔的責任也隨之而來。面對必須承擔的責任所帶來的痛苦,人們選擇放棄自由,屈服于權威力量和麻痹自我意志。在放棄思考的同時,人們屈從于統治階層的意識形態。人權在這種情況下成為無稽之談。為了消除不安或無力感,人們拼命勞動,希望找到存在價值。雖然這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經濟或者是資本主義的發展,但卻使人們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從而將希望寄托于外界力量。
權威力量是阻礙自由獲取的另外一個因素。在自由帶來的痛苦面前,個人感到極其不安,并承認自身的弱勢,屈從于上帝的權威。為了逃避主動放棄自由而產生的愧疚感,宗教成為消除不安的工具。這種形式的救贖是對個人欲望以及特性的剝奪。從宗教的角度出發,人生而帶有的劣根性無法通過主觀力量消除,因此只能憑借于外在力量約束(教義)。它們將人對外界的不滿轉換為內在的敵視,即對自身的約束。這只不過是將外在的約束內化的一種表現。盡管人看似解脫,但內心卻依然受到外界力量的束縛,依舊無法獲得真正的自由。
在發生變化的社會環境中,整個社會在社會交往人際關系的處理上充滿了對他人的排斥。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日益疏離,并將彼此當作實現目的的手段。由于失去了彼此之間的認同,人們開始不安,并轉向對名利的追求,以求消除這種不安。貴族和市民的個體中心文化應運而生,與資產階級強調個性與尊嚴相應的是孤獨敵對的產生。通過他人的認可證明自身價值,將自身的價值尺度交到他人手中。不擇手段地達成目的方式破壞了原有人際關系,形成了人際關系的異化,卻又希望能夠在他人的認同中尋找到自身生存的價值。很顯然這種人際關系的異化破壞了人的自由。
三、逃避機制
伴隨自由而生的孤獨是一種普遍性的存在。人們在獲得自由的同時,面臨選擇與承擔風險的痛苦所形成的孤獨如影隨行。資本主義將人當作生產工具的生產方式,加深了人們的渺小、孤獨感以及安全感的喪失。為了消除這種不安,人們通過占有來彌補心理上的空虛。為了擺脫孤獨感所產生的逃避機制主要包括機械趨同、對權威主義的屈從以及通過破壞欲望的產生。
人們以犧牲自身的完整性去臣服于某種權威,使人去適應先天社會,從而消滅自我,以達到與社會和周圍環境相適應,即機械趨同。人被當作了現代生產方式中的零件之一,因此他雖然失去了自身的獨特性,卻找到了與之相類似的群體,掩飾了這種不安——這無疑是一種異化。諷刺的是,從某種意義上,一些神經癥患者卻能夠避免趨同,成為能夠保持自我的群體。
對權威主義的屈從表現為施虐——受虐之間的關系。施虐與受虐是一種相互依存的關系。受虐者通過對施虐者的言聽計從,或從無力的反抗中逃到認可的陷阱來逃避孤獨。在相互關系的依賴上,施虐者并沒有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一旦失去受虐者,施虐的一方立刻會感到不安。擁有權威主義性格的人恰好是兼具以上雙重屬性的集合體。他們在渴望施虐的同時又渴望淹沒在更大的權威之中。在希特勒的統治中,他令人們磨滅自我,將自身視作組成社會的原子。在其接受施虐的同時,又唆使他們將更為渺小的民族視為受虐者。即使統治者未能察覺到臣服現象背后隱藏的孤獨與無力感,但他們卻能夠利用人們的屈服進行對權力的合法追求。他們將統治行為描述為:保存自我的本能需要,渴求外在權力的統治,正當防衛的手段。①
然而,同屈從于權威的被統治者一樣,作為人類社會中具有自由選擇權利的群體,統治者同樣無法擺脫孤獨與不安。因此統治者作為施虐方不惜借助一切權力與手段來消滅孤獨感,通過對人們的統治來體現自身的存在感。這種行為被描述為,施虐者的權力來自于受虐者。
除此之外,由孤獨感所衍生的破壞欲也成為逃避孤獨的一種方式,其根源在于無法消除焦慮。由于生存本能受到壓制,而產生了不同程度的破壞欲。破壞欲的大小與性本能的實現成反比。生命的實現程度越高,破壞欲望越小,反之則越大。破壞欲需要尋找到合理化途徑進行無力感的發泄。與施虐相比,發出破壞行為的一方對暴力承擔者進行毀滅,以擺脫外在威脅,達到消除不安的目的。然而當失去發泄途徑后,這種反擊性的欲望則會內化為對自身的敵視,進行自我毀滅。
四、自由的獲取
從生物化的需求上,擺脫孤獨感是出于生存的需要,也是自由獲取的必要條件。首先,作為社會中的人,邊緣化群體往往面臨更加艱難的生存困境。因此,為了獲取生存條件,需要加入到群體當中,通過合作保障自身的可持續發展。其次,出自心理“主觀自覺意識”②的需求,人類需要通過歸屬感消除自身的微薄感,從而賦予生命意義。
消極自由伴隨著孤獨感。逃避自由的本質是逃避孤獨無助、手足無措、焦慮等痛苦。隨著自由的增加,人對孤獨的感知也逐漸擴大。人在進行自由選擇的同時需要承擔與之相應的責任,更面臨著跳出當前所屬共同體的可能。這就表明他將失去原有的歸宿感,重新變為脫離群體的個體。失去與他人的聯系將使個體感受到精神上的孤立,并失去他人所賦予該個體的生命意義。為了重獲個人價值,個體就不得不再去尋找一個新的共同體來承認自己,與其他人建立聯系,通過他人的認可來獲得歸宿感。因此大多數人選擇放棄自由,從而能夠繼續隸屬于原有共同體。或者消滅自我意識,避免選擇、思考所帶來的痛苦。然而,對組織的依賴卻阻礙了人的理性發展。
相對于消極自由,積極自由作為真正的自由,強調對人的個性的實現。弗洛姆認為,對自由的拒斥通常是因為無法處理好自由與個性的關系。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需要個體在始發紐帶之上建立與世界的新的聯系,超越孤獨、極權主義等消極因素,塑造更加建全而完整的人格。這也是獲得積極自由的前提。讓自身人格能夠自發活動,而不是屈從于某種商業或其他目的。他以初生嬰兒和藝術家為例,證明了人自身能夠進行某種自發性活動。人們通過與世界建立聯系,自發性地進行創造性活動來獲得愛與自由,從而消滅孤獨。
注釋:
①艾里?!じヂ迥?逃避自由[M].劉林海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21.
②艾里希·弗洛姆.逃避自由[M].劉林海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13.
參考文獻:
[1]里?!じヂ迥?逃避自由[M].劉林海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
[2]喬亞俊.從逃避自由到追尋自由——弗洛姆自由觀與馬克思自由觀之比較分析[D].四川師范大學,2009.
責任編輯:張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