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世陽
前一段時間讀完了《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總覺得有些東西哽在喉間,不吐不快。
九死一生的這一部筆記將世道人心揉的粉碎,攤開在我們面前,那是中國最莫名其妙的二十年。晚清的官場亂象早已超乎了正常人的想象。
就從這個“亂”字說起,你覺得九死一生所處的世界很亂是嗎?那說明你想問題還只停留在表面,官場看似混亂,但人情關系,金錢賬目,來往應對卻是絲毫不亂,相當整齊。
探討中國歷史,如果你不能拿捏好其中亂與不亂的分寸,那就根本還沒有入門。不過我們也無心立志成為歷史學家,所以是否入門也并不重要。
琉璃廠倒的確是一個讓人神往的去處,買一疊信箋,翻幾冊舊書,難怪魯迅胡適周作人們如此喜歡那里的氛圍。
當然,這些都出自我的想象,在沒有電視也沒有電腦也沒有WIFI的時代,聽一些奇聞異事記錄下來,就是最時尚的消遣方式。
保存良知的九死一生在亂與不亂的環境中輾轉二十年,他用一種近乎于淡漠的筆調寫盡了中國的那些事,有時候你甚至會忘記這些事其實也無時無刻不發生在你我的身邊,甚至我們其實也就是那些故事中的人。
是的,故事中的人,當我們手不釋卷的時候,我們都會認為那些只是別人的故事,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用看故事的心態去面對一切的確很輕松,但逃避不了的是,故事中總會有一個人就是你。我們這些看故事的人其實也就是那些故事的創造者。
如果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我們當然可以淋漓盡致地將九死一生所處時代的人和事批駁地體無完膚。
但是我不敢,我讀完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拷問自己的內心,我敢說我就沒有做過書里的那些事?或者,讀我這篇文章的人,你們敢說么?
沒辦法,就是毫無來由地被九死一生的這部奇幻筆記所吸引,果然這個世上人心才是最復雜的東西。因為我也曾在年少時需要一個人面對無法解決的難題,我也會在某一個時刻感嘆世界那么強大,而我是如此弱小,如果真的能一輩子躲在書外看故事,平靜地生活,我也會雙手合十,歡喜贊嘆。
因為故事永遠要比生活簡單,因為中國的命運就可能維系在這些看似荒誕可笑的小小故事上面。除了在講臺上夸夸其談的時候,我不喜歡講宏大的命題,尤其是在文章里,我只會把我一點個人的小小悲歡寫在這里,百年之后自然塵歸塵,土歸土。
那些成天把國家民族之命運之類的宏大命題掛在嘴邊的人,我不免要偏著頭想一想,把這些當作口號的人,我總是會懷疑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從九死一生的筆記里我們看到,中國社會里就是有一種蠱惑人心的毒,一經沾染,便會迷失自我,投入到合情合理的滾滾洪流中去。
從來如此,便對嗎?我們有時候連狂人都不如。因為有很多人在用那些看似合情合理的說辭殺人。
我們卻連提問的勇氣都沒有。生活會慢慢消磨掉你的思考和意志,時間一長,你也會變成一個合情合理的人。
最后,連警醒都需要勇氣。九死一生倒了一百萬的生意,換來了一部二十年世道人心的筆記,這筆買賣,究竟是虧了還是賺了?
我一算賬就頭疼,所以不算也罷。中國人最看重生死,但其實誰生誰死也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用什么理由活在這個世界上。
很多我們看不透的人和事,在那些故事里反而會豁然開朗。我們的那些小小心事,也會跟隨著九死一生的筆記輾轉起伏,我們甚至無法去恨故事里的那些人,因為時間一長,你就會覺得他們其實也很面熟,其實他們就是我們的親朋好友,當然,我前面已經說過了,也許其中的某人,就是你自己。
但無論在哪個時代,總是會有人去思考未來世界的模樣,總是會有人不甘心自己處在這個時代,總是會有人反抗現實,尋別樣的路去走。
即便在這條路上碰的頭破血流,也依然要向前走。至少不像我,只能在這里說些無關痛癢的話,什么也做不了。
說自己困坐愁城似乎有些矯情,但小富即安也絕不是我想要的。我可以停止行動,但我不能停止思考。
這就是為什么大家都在微信上轉發心靈雞湯的時候,我卻在讀如此冷僻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我從來就是一個不合時宜的人,隨波逐流固然會讓你心安理得,但把思考權和話語權交給別人,打死我也不干。
外在之我與精神之我站在了一個巨大的岔路口上,用力撕扯,都想把我拉到他那一邊去。拉來拉去,讓我很難選擇。
為什么人從出生就要面臨無數的選擇呢?話說小說里那個死里逃生讀了九死一生的筆記之后就看破紅塵,歸隱山林去了,這算是一種最簡單的選擇嗎?
無法選擇就不選擇,但不選擇又何嘗不是一種選擇呢?所以,人生這張大網,無論你有何種本領,想逃脫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們只能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去建構美好的未來,有些東西,這一生都不知道也并不是什么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