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管新規落地后股份制商業銀行理財業務的發展策略研究

馬喜立

(1.華夏銀行博士后科研工作站，北京 100005；2.清華大學博士后科研流動站，北京 100084)

1998年3月初，國泰基金、南方基金成立，開啟了中國資產管理業務的元年。2007年的股市大漲為中國的資產管理業務注入了一針強心劑。在此后的十年間，公募基金、私募基金、保險、信托、證券、銀行等幾乎各類金融機構都開啟了資產管理業務，且業務規模持續高速增長。資管業務的飛速發展是中國金融業走向世界的必經之路，這是中國的驕傲。然而，資管業務也存在著期限錯配、多層嵌套、剛性兌付等不規范之處。這與中央金融工作會議提出的以“防控金融風險”為首要任務的主基調嚴重不符。在此背景下，央行、銀保監會、證監會等部門于2018-04-27聯合出臺了《關于規范金融機構資產管理業務的指導意見》(下文簡稱“資管新規”)。與大型國有行側重存貸業務不同，股份制商業銀行對資產管理業務收入的依賴性較高，因此，資管新規對全國性股份制商業銀行的影響程度可能高于其他銀行。

一、全國性股份行的理財現狀

(一)銀行業是最大的資產管理機構

根據《中國金融穩定報告2017》的數據，截至2016年末，銀行表內外理財余額為29萬億，占比28.4%；信托公司受托管理的資金信托余額為17.5萬億元；公募基金、私募基金、證券公司資產管理計劃、基金及其子公司資產管理計劃、保險資產管理計劃的規模分別為9.2萬億元、10.2萬億元、17.6萬億元、16.9萬億元、1.7萬億元。

(二)資管業務對于股份行最為重要

根據Wind導出的數據資料，截至2017年末，25家上市銀行(工商銀行、建設銀行、農業銀行、中國銀行、北京銀行、南京銀行、常熟銀行、張家港行、吳江銀行、上海銀行、杭州銀行、無錫銀行、江陰銀行、貴陽銀行、江蘇銀行、寧波銀行、交通銀行、招商銀行、興業銀行、浦發銀行、中信銀行、民生銀行、光大銀行、平安銀行、華夏銀行)的資產總額和理財產品余額分別為148.02萬億元和19.75萬億元。其中，8家全國性股份制商業銀行(招商銀行、興業銀行、浦發銀行、中信銀行、民生銀行、光大銀行、平安銀行、華夏銀行)的資產總額為40.28萬億元，份額為27.21%；然而，他們的理財產品份額卻高達52.90%，遠遠高于其資產份額。而且，這種股份行資管業務份額遠高于他們相應的資產份額的現象不僅限于2017年，同樣也適用于過去的3年。可見，資管業務對于股份行而言更為重要，相應地，資管新規對股份行帶來的影響程度比其他類銀行大得多。

表1 各類金融機構資管產品余額

表2 股份行的理財與資產的份額對比

(三)股份行資管業務飛速發展期結束

2012年以來，8家全國性上市股份行相繼發展了資管業務，其中以招商銀行為典型代表。2012年，招商銀行的理財余額為3 701億元，4年后的2016年這一數字飛漲為23 800億元，增幅為542%，年均復合增長率高達59%，遠高于其常規的存款、貸款業務。然而，進入2017年以來，受到銀行業“三違反、三套利、四不當、十亂象”等強監管政策的影響，理財業務整體增速大幅放緩，其中以民生和光大為典型代表。民生銀行的理財規模從2016年的14 278億元下降為2017年的11 535億元，降幅19.21%；同期，光大銀行從13 600億元降低至11 100億元，降幅為18.38%。

圖1 全國性股份行的理財余額(億元)

二、股份行理財業務轉型的必要性

(一)理財業務轉型是經濟體制改革的重要組成部分

黨中央的十九屆三中全會提出“著力全面深化改革、保持經濟平穩健康發展，著力全面依法治國，防范化解重大風險”等戰略口號，其核心要義是處理好市場這只無形的手和政府這只有形的手之間的關系，充分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作用，力求將有限的資源都配置為帕累托最優狀態。在金融領域，中央提出加快利率的市場化改革，使國債收益率曲線能更精準地反映市場資金供求雙方的關系。黨的十九大報告也提出“深化金融體制改革、增強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能力”等目標，其實現的抓手是提高金融風險的定價水平，從而能夠更有效地向市場釋放價格信號，指引資源的帕累托改進。

放眼英國、美國等世界發達國家的歷史演變規律，資管業務都是建立在金融工具創新、居民收入增加和金融市場發展等客觀基礎上的。在發展的初期，也曾經歷過金融機構違法違規操作等不良問題。但發達國家的資管業務最終擁有了一套公開、公平、公正的監管規則，保證了資金按照合法合規的路徑穿梭于社會經濟的各個角落。鑒于上述金融歷史發展的客觀規律，中國資管行業的改革是經濟體制改革的必要組成部分，商業銀行的理財業務更是責無旁貸。

(二)當前的理財業務存在諸多安全隱患

2012至2016年間，股份制商業銀行的理財業務突飛猛進、日新月異。理財業務快速增長伴隨著中國金融市場逐步深化的過程，例如利率市場化的推進和社會融資結構的升級完善。然而，商業銀行理財業務卻存在著若干安全隱患。例如，剛性兌付問題，在負債端，目前絕大部分產品的兌付收益率與預期最高收益率相同；在資產端，大量的地方政府融資平臺、信用債、房地產類資產等也存在剛兌問題。剛性兌付違背了“風險和收益是一對孿生兄弟”的基本風險定價原理，使愿意承擔風險的人無法得到補償，制造風險的也無需受到相應懲罰。其結果是，資源的無效配置與信用的濫用，嚴重影響了資產管理行業的健康發展。

三、股份行理財業務的轉型方向

(一)建立健全產品體系

截至2018年6月17日，全國股份制銀行在售的理財產品共計1 297只。看似數量繁多，但產品的種類卻少得可憐，產品呈現出高度同質化現象。因為普遍存在剛性兌付現象，理財產品的結構化設計、收益的浮動設計形同虛設。投資者真正關心的只有投資期限和預期投資最高收益率兩個因素，極少有人關心投資風險。隨著投資者投資渠道的拓寬，互聯網金融異軍突起等外部因素，股份制商業銀行必須建立起完備的理財產品體系。

首先，要設立貨幣類理財產品，此類產品必須擁有高度的流動性，具備T+1甚至T+0贖回功能。此類投資者是傳統的公募貨幣基金投資者，追求高流動性、低風險、低收益等特點。截至2018年1季度末，公募貨幣市場基金余額為7.3萬億，占公募基金的59%。可見該市場的潛力是巨大的，股份制商業銀行目前缺失此類理財產品，應當擇機補齊。

其次，必須設立以標準化資產為投資標的的凈值型理財產品。按照投資品種，此類理財產品又可分為股票型、債券型和混合型3個子類；按照不同的企業規模，此類產品又可分為大盤、中盤、小盤、創業等子類；也可按照投資的行業劃分理財產品的類型。此類產品應當具備多元化特征，設置投資范圍、投資風險、開放周期等諸多因素的多種組合，以供投資者選擇。

再次，應當設立高風險高收益類型的理財產品。此類理財產品對接高端凈值客戶、私人銀行客戶，可投資市場上左右的投資品種。投資范圍不僅限于標準化金融資產，也可投資非標、房地產、私募股權、衍生品、貨幣等。此類產品可設置較長的封閉期，以保障投資收益。該類理財產品的客戶資產雄厚、收入較高，風險承受能力強。因此，該類產品也可投資創業企業、不動產等標的。

(二)建立專業化、精細化的營銷體系

與其他金融機構相比，商業銀行擁有最多的營業網點，與投資者當面推銷理財產品的機遇是其他金融機構無法企及的。然而，當前的理財產品被廣大投資者當作定期存款的替代品，完全無視投資風險。理財客戶經理推廣理財產品時，考慮存款和理財的權衡關系，極少有理財經理向客戶進行投資者教育，輸出投資的風險收益理念。甚至理財經理對推銷產品的投資范圍、投資期限、投資團隊一無所知。因此，當剛性兌付被消滅，投資者直面投資風險時，當前的理財產品銷售隊伍難以符合投資者的需求，其專業化、精細化程度亟待提高。此外，各家商業銀行不應當只銷售自家的理財產品。今后，銀行理財產品的品種必將呈現多樣性，一家銀行的理財產品難以覆蓋市場上所有的理財產品品種。此時，若僅銷售自家產品，難免會流失部分客戶。各銀行應當互相銷售理財產品，通過計提銷售費用的方式享受銷售的傭金。

(三)建立具有獨立法人地位的資管子公司

商業銀行的主體業務是低風險、低收益的存款貸款業務，存貸比、撥備覆蓋率等監管指標受制于銀保監會的制約。然而，理財產品的投資范圍不僅限于低風險的票據、債券，同時也包括高風險的股票、期權等衍生品。高風險的資管業務能否傳染至低風險的存貸款業務？這是商業銀行的一大安全隱患。因此，設立資產管理子公司，可以滿足包括解決開戶資質、落實風險承擔主體和解決多層嵌套問題等方面的監管要求，同時也有助于銀行進行專業化經營。截至2018年6月16日，招商銀行、華夏銀行、北京銀行、寧波銀行、交通銀行、光大銀行、南京銀行和平安銀行已經發布公告申請成立資產管理子公司，注冊資金介于20億元～50億元之間。隨著資管新規的落地實施和生效時間的日益趨近，其他商業銀行陸續設立資管子公司已是大勢所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