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軍
對藥品生產、銷售的監管是一個比較專業化的問題,今天我僅僅從法律的角度來探討這樣一個問題,就是涉及藥品生產及銷售合同的效力這樣一個問題。這些年來,關于判斷違反行政管理法規的合同的效力方面,變化是比較大的,法院判斷的傾向性在不同時期也不是很一致。

李永軍中國政法大學教授
在這里我主要說一下合同法的效力規制和合同當事人意思自治的關系問題。我注意到在蘭陵公司一案中,二審法院對雙方涉及藥品生產銷售的合同認定為有效,是有些讓人遺憾。實事求是地說,從現在立法和司法實踐上來看,對意思自治是有相當大的限制。在通常情形下,合同當事人雙方只要是本著自愿的原則,訂立的合同當然是合法有效的。但是,當一個合同不僅涉及到合同當事人雙方的利益,而且還涉及到第三人的利益、國家的利益、公眾的利益、甚至是國家安全等一系列問題時,當事人的意思自治必須要受到極大地限制。具體到司法實踐中,法院在審理相關合同糾紛時追求交易穩定而傾向認為合同有效的總體思路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應當區分合同所涉及的不同內容。如果合同內容僅涉及合同當事人自己,要盡可能維護當事人意思自治的選擇。如果合同內容涉及藥品生產及銷售這樣國家嚴格管理的行業和產品,且涉及公眾健康和社會公共利益,顯然是需要調整片面追求“交易穩定”的裁判思路的,不能讓合同在違法及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情形下有效,讓合同當事人獲益。所以說,在對合同當事人意思自治的限制方面,尤其是合同內容涉及到公共利益和國家安全這樣的層面時,合同肯定是無效的。在蘭陵公司一案中,二審法院把這個涉及藥品生產和銷售的合同認定為有效是存在很大問題的,尤其是在適用法律方面是存在重大問題的,檢察機關提起抗訴是正確的。
這里面還涉及一個問題,在合同法司法解釋頒布以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不管從理論上還是司法實踐上,在理解合同違反行政管理法規當中的一些強制性條款上有些僵化。比如,之前一個企業對外簽訂合同,合同所涉及的某個產品或某項服務不在企業的經營范圍內,法院就會判定這些合同無效。后來發現這是不對的,企業超經營范圍經營,應當到工商局去申請變更登記,改變自己的經營范圍。企業沒去申請,工商局應當就此作出行政處罰,如果這樣銷售產品或提供服務不違反社會公共利益,這樣的情形是非效力性強制性規定,雖然違反行政管理法規但對合同效力沒有影響。具體到藥品行業管理法規這樣的行政性管理法規,說所有都是效力性強制性規定或者非效力性強制性的都是不對的,應當根據內容和目的區分具體情況來判斷。結合蘭陵公司一案來說,因為藥品的生產關涉到人民的生命安全和健康問題,從這個角度來看,確實是屬于效力性強制性規定。違反效力性強制性規定的合同應當認定無效。
另外一個問題,關于國際公開的藥品生產流程和技術不具有知識產權,一般情況來講的話,應該是這樣的。藥品生產流程和技術的知識產權有可能還沒到期,但已經公開了,采用已經公開的生產流程的技術的話不屬于侵犯知識產權的行為。不只是這個,還有好多化工產品也有這樣的問題,產權人還有專利等知識產權的時候,世界各國好多國家已經把生產技術和流程全部發表在網上,在網上可以公開查到。其他人沒有按照產權人的專利技術來生產,而是按照公開公布的技術流程來生產的,這樣一般不會被作為侵犯知識產權來理解。從蘭陵公司一案的情況來看,所涉及的藥品僅有一個新藥保護期問題,并不涉及知識產權保護問題,在新藥保護期屆滿之后,具備藥品生產資質和生產能力的企業當然可以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