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發投入的行業差異及其影響因素分析
——來自主板上市公司的經驗數據

■/黎 毅 李 妍

一直以來，學者們從企業規模、公司治理、財務結構等影響研發投入的內部因素進行研究，得到了很多的研究結果。但是從行業特征角度進行研發投入的研究很少，影響進一步進行研發投入的精準性和產出效果。此外，考慮到行業研發投入的取數是基于微觀層面的，因此，本文嘗試著通過微觀企業的相關數據，對研發投入的行業差異及其影響因素進行分析。

一、假設提出

（一）研發投入的行業差異

行業的性質不同對技術創新的需求不同，在研發投入上必然有很大差異。企業研發投入受到內部動力、外部壓力多種因素的影響，不僅是企業生產經營、財務狀況導致的結果，也是行業研發狀況、市場環境等行業特征的體現。綜上，本文提出假設1：

假設H1：研發投入具有顯著的行業差異，且這種差異具有時序上的穩定性。

（二）行業差異的影響因素

在對相關文獻進行梳理的基礎上，本文分別從行業差異的不同表現方面，即競爭程度、現金流、負債程度、公司治理等四個方面對研發投入造成的影響提出假設。

1.行業競爭程度與研發投入。競爭是永恒的法則，在競爭激烈的情況下，企業擁有較好的創新動力。低效率生產者會在眾多生產者的相互競爭中被迫退出，生產效率高的生產者則在市場競爭中勝出。迫于競爭的壓力，企業會不斷努力提高自身競爭優勢，技術創新是企業增強競爭力的關鍵，新產品的推出有利于提升市場份額，降低淘汰風險。有學者研究表明競爭激烈條件下，企業有較好的技術創新動力。因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H2a：行業競爭程度與研發投入正相關。

2.行業現金流波動與研發投入。現金是企業極其重要的財務資源，決定著企業的生存狀況和未來發展。根據融資優序理論，企業一般會遵循內部——債務——股權的融資順序，融資能力是決定投資水平的重要因素，而現金流量水平是企業內部融資能力的重要體現。是否有足夠的現金投入到技術創新中是企業關注的問題，也是學者們研究的重點。因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H2b：現金流波動與研發投入負相關。

3.負債程度與研發投入。根據風險成本理論，由于研發是一項高風險的經營活動，具有不確定性、投資周期長等特點，會使企業的經營風險增加。而資產負債率較高又使得企業的財務風險增加，因此兩者都較高的企業總的風險也會較高。風險高的企業需要付出更高的資本成本以獲得貸款進行投資，導致資產負債率高的企業出于風險和成本的考慮趨向于較少的研發投入。因此，在籌集R&D所需資金時企業要考慮資本結構。以往的研究已經發現，較高的資產負責率會約束經營者對資金的處置權，企業越是采用低杠桿率的資本結構越有利于進行技術創新投資，高負債的企業將會做出相對謹慎的創新投資決策。綜上，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H2c：負債比率越高，研發投入越少。

4.兩職合一與研發投入。“兩職合一”一般是指董事長與總經理兼任的情況。基于代理理論，需要一個有效的監督機制來防止代理人出現“逆向選擇”，兩職合一的狀況就是總經理自己監督自己，從而缺少了有效的監督，容易對技術創新決策產生妨礙，導致創新決策失誤。綜上，兩職合一會增加管理層的權利，減少董事會的獨立性，不利于董事會對經營者技術創新的監督。因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H2d：兩職合一與研發投入呈負相關關系。

二、研究設計

（一）變量設計

1.因變量。研發資金投入和研發人員投入是研發投入兩個重要的組成部分。由于披露研發人員的企業很少，技術人員有時只是創新成果的執行者，并不具有創新能力，尤其當企業將研發部門和技術部門分別設立時，新產品的開發是由研發部門負責，而技術部則只是對生產活動進行指導以確保產品的生產運行正常，對于較大的樣本量很難一一區分企業所指技術人員具體職責，因此本文不對研發人員投入進行分析。對企業研發資金投入強度的衡量又有兩種算法，一是研發支出與總資產的比值，采用這種方法的學者如柴斌鋒（2011）；另一個是研發支出與營業收入的比值，較多學者都采用了這種衡量方法，如楊德偉（2011）、李曉琳（2012）、徐向藝等（2013）等。營業收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市場對研發出的新產品的認可程度，因此本文也采用大多數學者的做法，用研發支出與的營業收入的比來衡量研發強度。計算公式為：

研發強度=研發支出/營業收入

2.自變量

（1）行業競爭程度。企業在面臨激烈競爭時，可采取差異化戰略，通過生產獨特的產品搶先占領一定市場份額，從而滿足市場更多的需求，進而擴大生產，獲得更多利潤。可見，激烈的競爭是促進企業創新的一個動因，而競爭越激烈，營業利潤率越低，因此，本文用營業利潤率作為競爭程度的替代變量。

（2）行業現金流波動。相對于凈利潤而言，企業的經營活動現金流量更能反映企業真實的經營成果。國外學者Minton&Schrand（1999）發現，現金流波動較高的企業投資水平較低，且傾向于減少潛在的投資。另外，為了消除不同規模企業現金流量會存在很大差異的影響，取總資產作為分母，計算公式如下：

行業現金流波動=（經營活動現金流量凈額/總資產）的行業標準差

（3）企業負債程度。資產負債率是反映企業資本結構的一個指標，與技術創新衡量指標結合可用來分析企業的債務壓力對技術創新的影響，它是總負債與總資產的比值。資產負債率是企業考慮研發投入強度時十分注重的一個方面。

（4）兩職合一。兩職合一是指經營者與董事長兼任的情況，其中經營者可以是總經理或副總經理。考慮到權限大小，本文設定董事長與總經理兼任為兩職合一，公司處于“兩職合一”的狀態，將該變量賦值為“1”，否則，處于“兩職分離”的狀態，賦值為“0”。

3.控制變量。設置控制變量是為了更好的分析影響研發投入的行業因素，除了以上因素會對研發投入產生影響外，研發投入還受到企業資產質量狀況、經營增長狀況、銷售增長率的影響。表1為變量匯總表：

（二）樣本選擇及數據來源

1.樣本選擇。本文選取2010年至2013年間我國主板上市公司中披露研發支出信息的企業為初始樣本，采用中國證監會2012年發布的《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2012修訂），對樣本公司按照行業進行歸類，并對樣本進行篩選。

最終保留1661家企業在2010年—2013年的數據資料。分屬10個行業門類，37個行業大類，其中有22個歸屬于制造業門類，共有1126家企業，這些制造業類的公司也適宜單獨進行行業間創新投入的差異分析。

2.數據來源。本文采用手工搜集的方式獲取有關企業技術創新相關數據，具體操作如下：技術創新投入本文選取企業年報中的研發支出來衡量，以費用化支出為主，董事會報告披露研發投入數據為輔，結合資本化支出，分析填列研發投入總額。研發支出總額主要在董事會報告中“研發投入與成果”部分查找；資本化支出有的可在合并資產負債表中“開發支出”欄獲得；研發支出費用金額在年報附注“管理費用”項目中有披露，費用化支出通常以“研發費、研究開發費、技術研究費、技術開發費、科研費、咨詢及技術開發費”等項目在年報附注中反映。另外，現金流量表附注“支付的其他與經營活動有關的現金流量”可作為該數據信息的補充。

（三）研究方法

1.描述性分析。通過對研究樣本分行業研發強度的描述性分析，觀察我國各行業研發水平。

2.研發投入的行業差異及穩定性檢驗。對于假設1，運用Kruskal—Wallis檢驗分析不同行業的研發強度是否存在顯著差異，并采用Spearman等級相關系數法檢驗研發強度的行業差異在時序上的穩定性。

3.行業差異影響因素的檢驗。對于假設2，采用回歸分析法，分析研發投入行業差異的影響因素。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在行業大類層面估計如下回歸模型：

其中yt分別表示第t年的研發經費投入強度，t=1、2、3、4。0β是常數項。x1t，x2t，x3t,x4t，x5t，x6t和x7t分別代表第t年的競爭程度、現金流波動、資產負債率、兩職合一、總資產周轉率、總資產現金回收率、銷售增長率，tε為誤差項，代表模型中未引入的可能影響企業研發投入的其他影響因素。

表1 變量匯總表

三、檢驗結果及解釋

（一）研發投入行業差異的顯著性分析

1.描述性統計。數據顯示：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與采礦業、建筑業三個行業表現出極為相似的變動趨勢，2010年至2012年逐年遞增，2012年到2013年研發強度略微有所下降，但下降幅度都在適度合理的范圍內。其他行業也整體上呈現逐年穩步上升的趨勢，說明行業研發整體水平有所提高。其中漲幅最大的是農林牧漁業，2013年較前一年增長了56.52%，可見該行業有較大提升空間，提高農業技術創新水平、加快農業科技成果轉化對我國的發展至關重要。

2.行業差異的顯著性及穩定性檢驗。從研發投入行業差異的K-W檢驗結果顯示：無論是行業門類、行業大類還是制造業大類，在2010年到2013年的4年間，研發投入都在0.01的水平上具有顯著差異，且這種差異的明顯程度相當。

從研發投入行業差異的穩健性檢驗結果可見，各年間的等級相關系數均在0.7及以上，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研發投入強度的行業差異每年表現出十分相近的變動趨勢，在時序上表現出很強的穩定性。說明行業間研發強度的差異不是隨機形成的，而是由一些固定的行業特征決定的，假設1得到驗證。

（二）研發投入行業差異的影響因素分析

1.行業競爭程度除2011年與研發投入強度負相關但不顯著外，其他三年均在5%或10%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可見，行業競爭越激烈，并沒有起到促進企業研發的作用，反而使得研發投入強度顯著減弱，這與假設2a不一致。可能的解釋是：一方面，由于競爭過于激烈，企業集中于爭奪有限的市場份額，導致資金分散，使得創新投入資金不足。從自身能力來看，行業競爭越激烈意味著行業內企業規模相對較小，具備充足資金實力的企業不多。另一方面，在信息、知識高速傳遞的時代，市場競爭性越強，技術創新的溢出效應越大，對進行R&D企業利益的損害越嚴重。大量研發投入生產出的新產品，可能很快就被模仿者掌握技術而失去創新帶來的競爭優勢，且在激烈的競爭中，時常要承擔還未研發成功或剛推出新產品不久就面臨新的替代品的風險。創新企業獲得的利潤很快被分割，研發的積極性自然被嚴重削弱。

2.行業現金流波動與研發投入強度在2010年和2011年負相關，但并不顯著，彈性較小。具體而言，前兩年行業現金流波動每上升1%，研發投入強度分別下降0.017%、0.063%。2012年、2013年行業現金流波動與研發強度負相關，且在10%的水平上顯著，說明行業現金流波動越大，企業資金持有越不穩定，會導致研發投入顯著減少，驗證了假設2b。

3.資產負債率與研發強度在四年里都呈現出顯著的負相關關系，即資產負債率會顯著抑制企業研發投入，支持了假設2c。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顯著性有所減弱，但仍然在5%的是水平上顯著，具體而言，以2013年為例，資產負債率每升高1%將使研發投入降低4.691%。可見，不同行業生產經營方式不同，負債程度顯然存在差異，而這種行業差異本身就會對研發產生影響，即可對某些高負債行業研發力度小作出解釋。

4.兩職合一的行業均值代表的是樣本中兩職兼任情況的占比，該值越低表示該行業兩職分離程度越高。回歸結果顯示，兩職合一的行業均值與研發投入強度在1%水平顯著正相關，即行業整體的兩職兼任程度越高，研發投入狀況越好，且對研發投入強度的促進作用隨時間增加越來越顯著，至2013年，兩職合一的狀況每增加1%，研發投入強度就會增加9.671%。這與假設2d完全相反，可能的解釋是：兩職合一更有助于提高高層管理人員的決策自主權，提升創新積極性，充分發揮其管家才能，在面對突發情況時更易于作出創新性決策，增強應對靈活變化環境的能力，從而影響企業技術創新能力。

四、研究結論與建議

（一）結論

本文采用上市公司的經驗數據，分析了研發投入的行業差異及其影響因素。結果顯示：

1.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的研發投入強度明顯好于其他行業，其次是制造業，這與對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研發強度大的常識認識是一致的。

2.研發投入行業差異的影響因素方面的研究表明，在控制了資產質量狀況、經營增長狀況兩方面的財務績效因素后，第一，企業并沒有出現迫于行業競爭壓力加大研發的情況，競爭激烈反而抑制了企業研發，是否是因為過度競爭加劇了技術創新風險，導致技術創新行為短期化有待進一步分析；第二，行業現金流波動對研發強度的影響相比其他因素要小，但二者的反向變動關系，足以說明對于技術創新，行業現金流波動不宜過大；第三，資產負債率較高是不利于加大企業研發投入的，資產負債率高代表財務風險大，在既定風險水平下，存在高經營風險的技術創新活動自然會減少；第四，兩職合一狀況對研發投入的影響最為明顯，可見領導人在技術創新活動中發揮著很重要的作用，兩職合一有利于促進研發投入的增加。

（二）建議

通過上述實證研究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1.從政策制定角度來看，由于行業異質性的存在，不同行業的研發投入存在很大差異，政府在制定研發稅收優惠政策，為企業技術創新提供財政補貼，提供企業技術創新優惠貸款時，應區分不同行業制定符合實際情況的研發投入激勵政策，根據不同行業在研發活動中的發展潛力，將資源投入到更依賴于研發提升競爭力的行業，優先支持其加大技術創新力度。

2.從監管角度來看，我國經濟發展過程中，政府的調控還處于很重要的地位，推行加速市場競爭的政策對于刺激企業研發投入發揮著一定作用，但更為緊要的是，使市場競爭趨于規范化，對市場競爭狀況予以規制，完善企業研發投入的激勵機制，防止由于無序的競爭導致市場混亂，產生不利于企業集中資源進行技術創新的狀況。實踐中，維護專利、知識產權擁有者的權利，對違法行為予以嚴懲，從而有效防御模仿者的進入，是減少大量重復仿制，增加企業研發投入動力的有效途徑。

3.從上市公司角度來看，企業應根據自身發展戰略，開源節流，合理支配現金，加強現金流管理，為通過研發提升競爭力打下基礎。企業在利用負債的杠桿作用時，應考慮到創新投入決策的制定，資產負債率可適當降低。在轉型經濟框架背景下，借鑒國外公司治理措施的同時，應建立起符合中國國情的，有利于加大創新力度，提高競爭力的公司治理體系，兩職合一的領導權結構就不失為一個好的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