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經濟即交換經濟

林國熙

[摘 要]人的行動學對經濟活動、經濟學有一種新的理解和定義，特別是在對市場經濟的觀察、認識和研究方面，與此前的幾乎所有經濟學都有很大的區別，這主要表現在它是從人的行動這個視角立論。從人的行動學角度看，市場經濟的核心特征是稀缺資源的交換行動。在這種核心特征的基礎上，人們能夠更加簡明地認識到市場經濟的其他一些基本特征，從而能夠為市場經濟實踐和發展提供更加正確有效的指導。

[關鍵詞]市場經濟；交換經濟；人的行動

[DOI]10.13939/j.cnki.zgsc.2018.28.051

人們判斷某個社會的經濟活動方式，可以從社會整體上考察，比如說從一個國家或一個地區、全世界的角度進行考察；也可以從微觀角度進行分析，比如從一個人或一個家庭、一個企業的角度進行分析。如果從社會整體上進行宏觀考察，我們就把它稱為“社會經濟活動方式”，也就是人們經常講的“經濟體制”。

人類社會至今，已經依次出現過了兩大類型的社會經濟活動方式或經濟體制：自然經濟和市場經濟。將來還會有計劃經濟——未來人工智能時代很可能出現的經濟體制，而不是指馬克思主義的計劃經濟。

對于同一個事物，允許并且有必要從不同的角度加以定義或解釋。關于什么是市場經濟這個問題，人們已經有了各種各樣的不同說法，比如說，“市場經濟是通過市場配置稀缺資源的經濟”，“市場經濟是由價格機制自由調節的經濟”；還有些人說，市場經濟是商品經濟，是自由經濟，是貨幣經濟，是信用經濟，是產權經濟，是私有制經濟，是資本主義經濟，是現代商品經濟，是法制經濟。

我們列舉的這些關于市場經濟的多角度和多樣化認識和稱謂，均有其認識上的積極意義和必要性，但是，多樣的稱謂可能造成一些理解困難或誤解，因此可能影響人們對事物本質或核心因素認識，從而可能導致許多不必要的爭論、低層次的爭論，還可能導致了我國市場化改革、市場經濟發展的人為困難、政治困局。所以，厘清并統一中國人關于市場經濟的含義，理順、整合人們諸如上述那些關于市場經濟的眾多稱謂，還是有必要的、有意義的。

人們能不能對市場經濟的含義有一個最基本的、最廣泛一致的概括呢？能不能在上述各種定義的基礎上，找到一個關于市場經濟的簡潔明了的、共識最廣泛的定義？

筆者覺得這是完全可能的，比如“市場經濟”就是這樣的一個名詞。

在哲學上，人們認為，宇宙中的事物都是統一的，并且都是有秩序的、有規律的，因此人類完全可以達到對事物認識的有序化、體系化、整體化、一體化和邏輯化；并且這也是人類關于知識所必須達到的基本要求。據此哲學觀念，那么人類為市場經濟尋找一個準確、恰當而簡潔的定義，便不是什么太高難的要求。

“市場經濟”，本來就是一個很直接明了的詞語，是一種連普通老百姓也直接就能理解的非常通俗、毫不拗口的詞語。“市場經濟”這個詞語的要點在于“市場”二字，而“市場”一詞對人們來講是再普通不過的事物罷了。市場，就是人們做買賣的地方，就是人們進行經濟交換的領域。

然而，筆者覺得“市場經濟”這個詞匯畢竟缺乏明確的以人為主體的立場，因而我們還是可以進一步思考關于市場經濟的定義問題。

市場離不開買賣行為，那么我們便不妨從買賣行為這個市場經濟的典型行為入手，來對市場經濟的含義作一個新的理解。這樣，不但可以直接簡便地為人們提供一個更加明確而簡潔明白的、關于市場經濟的稱謂，還能為人們把握整個市場經濟理論提供一個更加合理的支點、切入點。

奧地利經濟學派創立的人的行動學，為我們提供了一條對市場經濟進行定義的最好思路，從而為人類提供了一條關于市場經濟的最恰當定義。

人的行動，是一個關于人性、關于人類社會性質的關鍵因素之一；因此，人的行動學能夠提供關于人性和人類社會性質的最正確認識。在人的行動學產生之前，人類不斷地探索著人性和人類社會的性質，但總是失之膚淺、偏頗，它們或者片面夸大人的生物性，或者只考察人的精神性或人的精神世界的某一部分，因而往往是不夠準確、不夠全面的，因而都是難以令人普遍信服的。

正是基于人的行動，也正是基于對人性和人類社會性質的正確認識，奧地利經濟學派對市場經濟的認識達到了人類至今的最高水平。

在奧地利經濟學派看來，人的行動，不但是關于市場經濟的最根本、最恰當的認識視角，而且它還是關于人性和人類社會性質的一種最正確、最有效的分析視角。

奧地利經濟學派認為，人的行動最能體現人的本質，人的行動學最適合表述人的本質。這是因為，人一刻也離不開行動。人的行動是人類自身生存和發展的最普遍、最根本的前提條件，不行動人便無以存續。其他動物雖然也有動作，但這根本不同于人的行動，而僅僅是動物本能而已。

人的行動不同于動物的動作和本能。其中道理需要我們從人的“行動結構”這個概念說起。

人的行動，其實是一種物質性和精神性的綜合體，是一種客觀因素和主觀因素的結構體；因而它不是某種單質的東西。只有生物因素，或單有精神因素，都不稱其為行動。所以奧地利經濟學派更準確地將人的行動稱為人的“行動結構”。

進一步觀察和思考后我們還會發現，人的行動的精神因素本身，也不是單質的，它其實也是由人的意志能力和判斷思維能力構成的一種精神結構體。人的精神世界由兩大因素構成：意志和理性。故此，奧地利經濟學派又恰當地稱它們為人的“心智結構”。

可見，人的行動其實包含了三大要素：意志、思維、行動。

于是，我們可以這樣來綜合描述人的行動或行動結構：人總是在自己的自由意志的驅動下，通過理性能力對自己所處的環境條件，以及對自己的意志和所處環境條件加以綜合地感知、判斷和思維（亦即是對“目的與手段”進行權衡取舍，其中特別重要的內涵是：對目的與手段進行“成本與收益”意義上的算計、權衡和取舍），最后通過確定性的、確切性的行動而最終鎖定（或選定）并實現人的意志（亦即意圖、愿望、目的、目標、理想……）。人的本性、人類社會以及人生，它們的本質就是如此。

人們在市場經濟中的行動有什么主要特點呢？它與人在其他經濟體制中的行動有什么主要差別呢？

人們在市場關系中的具體行動是復雜多樣、變化無窮的，但是奧地利經濟學派指出，人與人之間的利益交換行動——交換物品也好，交換勞務也好，就是市場經濟的標志性行動；它最能體現市場經濟的本質。

市場買賣或市場交換行動，根本區別于自然經濟體制和計劃經濟體制之中人的行動。根據定義，自然經濟和計劃經濟都排斥經濟交換行動。傳統社會主義計劃經濟，根本不是交換經濟、市場經濟，而是一種權力經濟、命令經濟。

真實的市場經濟，總是從市場交換行動開始的，如果沒有市場交換行動，那么根本就不存在市場經濟。市場交換行動不但是市場經濟活動客觀的、真實的、必然的起動點，當然又是市場經濟定義的關鍵點，還是市場經濟理論的邏輯原點。

市場就是經濟交換、利益交換和效用交換的地方或領域，“市場”這個詞語本身就蘊含著“交換行動”。因此，“市場經濟”與“交換經濟”這兩個詞語沒有性質區別。我們甚至可以將市場經濟直接稱之為交換經濟。把市場經濟直稱為交換經濟、交易經濟、買賣經濟，正是因為從人的行動學的角度，突出強調了交換行動這一市場經濟的核心要素，所以哈耶克在《致命的自負》（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上寫道：“經濟學我現在更樂意稱之為‘交換學。”

在哈耶克看來，市場經濟就是通過交換行為、交換過程和交換關系而將眾多獨立經濟單位（包括個體經濟和合營經濟）聯結起來并無限擴展的、配置稀缺資源的機制。

米塞斯甚至認為，從某種角度講，人類的一切行動都是交換行動。因為依照米塞斯在《社會主義》（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上的觀點：“把所有的經濟行為，甚至這個孤立的個人的經濟行為，都視為交換行為，是十分正確的。”在這一書中還寫道：“全部人類行為，只要它是理性的，都表現為以一種條件交換另一種條件……經濟活動的實質——使交換行為得到實現。”

總之，市場交換行動是“市場經濟”這一概念的精義所在。

對于市場交換行動的突出與強調，無論在理論上，或在實踐上，都具有重要意義。在理論上，人們必須以交換行動作為邏輯起點，才可能建立起邏輯通順的、結構合理的、體系完整的整個市場經濟理論，比如奧地利學派經濟學。當然了，奧地利經濟學派更是從人的經濟行動范疇切入，而進一步將思想、理論追溯到了人的一般行動層次，從而形成了以人的行動結構、心智結構為基礎理論的人的行動學——我以為它可以被視為一種準哲學，而不是通常的社會科學。

從交換學角度理解市場經濟，還能讓我們明白一些基本史實、基本道理。

比如，經濟上的交換行動的出現，其實就是市場經濟的歷史起點。并且市場經濟是隨著經濟交換行為的演變而演變。

由于交換經濟的古老與普遍，所以我們不應當認為，當代中國正在進行的市場取向的經濟體制改革，是所謂“不適合中國國情的”。

對交換經濟的正確理解，還為我們當代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指明了方向。中國當代經濟體制改革的正確方法在哪里？市場化改革，市場經濟發展，追根溯源，其實總是圍繞市場交換行動而展開的。因此，事物的關鍵在于，我們必須抓住自由交換、平等交換、合法交換、方便交換、擴大交換、促進交換這些基本的實踐環節。如果人們真正希望發展和繁榮市場經濟，那么我們就必須在不違反法律的前提下，圍繞市場交換行動開展工作，做促進市場交換行動的事，努力為市場交換行動的方便和擴展，創造一切好的工具手段、好的條件和好的環境，包括政治的、制度的、法律的、文化的、道德的、科學的、技術的、教育的、社會的條件等。我們可以這么說，一切離開或阻礙市場交換行動的事，必定是不符合改革開放精神的行為，必定是違背人民群眾利益、黨和國家利益的行為。

參考文獻：

[1] 米塞斯.社會主義 [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

[2] 哈耶克.致命的自負 [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