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購評論中模糊限制語使用的性別差異

陳瑾

模糊限制語是語言學關注的研究對象之一，但鮮少涉足開放自由的網購虛擬環境，故本文著手于淘寶網中的消費者反饋，將語言學研究和當下流行趨勢相結合，旨在探尋男性和女性在網購評論中模糊限制語運用的不同側重點，并從社會文化角度對這些差異現象進行分析探討。

1 研究背景

自1972年George Lakoff提出模糊限制語這一術語以來，國內外眾多學者都對此展開深入探索，但基本上都集中在商業貿易、政治演說、學術寫作等傳統領域，很少涉足互聯網這一新興領域，更不用說對網購評論的研究。此外，不少專家學者認為女性使用模糊限制語要多于男性。但該論斷是基于傳統的面對面交流或書寫記錄，這在開放自由的網購虛擬平臺中是否適用還需進一步探索。因此，本文將語言學研究和當下流行趨勢相結合，采用模糊限制語的語用分類，探究男性和女性在網購評論中使用模糊限制語的異同點，旨在對虛擬環境中男女模糊限制語運用的差異得到新的理解。

2 模糊限制語的語用分類

中外語言學家從各個角度對模糊限制語進行分類，但基于網購評論語的特點和研究目的，本文將采用Prince等人（1982）的語用分類法，如下圖：

變動型模糊限制語可以改變命題的真值條件，對原話語做出修正，包括程度變動型和范圍變動型兩類。程度變動語可揭示話語真實程度的變動，范圍變動語用于限定原話語變動的范圍。緩和型模糊限制語不可以改變命題的真值條件，用于緩和語氣，避免武斷，分為直接緩和語和間接緩和語。前者表示說話人對某事做出的主觀推測或判斷，后者則援引第三者的看法，從而間接地表達說話人的態度。

3 研究設計

3.1 研究問題

第一，網購評價中男性和女性在使用模糊限制語時有何不同的側重點。

第二，如何從社會文化角度對這些差異現象進行分析探討。

3.2 研究方法

本文采取定量研究和定性研究相結合的研究方法。首先對收集的大量有效信息進行統計分類，對比分析，找出網購評論語中兩性模糊限制語使用的異同，其次聚焦于某些突出的例子進行質性分析，推理探尋其背后的影響因素。

3.3 語料收集

本研究所收集的語料來源于國內最大的購物網站——淘寶網。網購評價的對象限定為男裝和女裝。采用手動選取的方式，限定每篇評價的篇幅在10個字以上，而且有明顯的性別標記，如在女裝評價中出現“本人試穿后”等字樣，則可斷定該評論來自女性；如果出現“給老婆買的”，即能推測出該評論來自男性。其中收集的男性評價200 篇，女性評價200篇。時間截點為2017年7月1日到2018年6月30日。

4 結果與分析

4.1 模糊限制語在網購評論中的性別差異表現

通過對淘寶網上大量有效數據的分析，我們得到男性模糊限制語505個，女性754個，但由于女性（14126）評價字數遠高于男性（9028），故我們以頻率為準，即在網購評論中女性的模糊限制語使用頻率為5.3%，男性為5.6%，可見數據顯示結果與女性更頻繁使用模糊限制語的傳統觀點大相徑庭。接下來就其具體分類做進一步分析：

從表1可得，兩性在各類模糊限制語使用頻率大小的排序中是一致的，而且程度變動語的使用頻率都要遠高于其他類型的模糊限制語，但男性在程度變動語的使用頻率上要大于女性，女性則在其余三類上都要高于男性。

兩性在緩和型模糊限制語的運用上只有細微的差別，究其原因，在于此類模糊限制語不像變動型模糊限制語以詞語的形式出現，而是通常體現在句子中或作為銜接方式貫穿于語篇中。因此，對緩和型模糊限制語的研究應基于其在總篇幅數中出現的頻率，其結果見表2。

上表顯示女性在緩和型模糊限制語的使用頻率上還是明顯要高于男性的。

以上的數據結果都是基于整體性分析，而在具體的模糊限制語的使用上，男性與女性之間也存在著差異，如下表所示：

本文截取了男女網購評論語中使用頻率最高的前10位模糊限制語，從縱向對比來看，雖然在排列順序上有所差別，但在這10個詞語的選擇上男性和女性基本是重合的。從橫向對比來看，女性在“很”、“超級”的使用頻率上要高于男性，而其它詞語的應用都是男性要高于女性。特別是“有點”、“稍微”、“些”這幾個程度較低、能夠減弱語氣的詞，男性的使用頻率竟然要高于女性。

4.2 結果和討論

從定量研究結果來看，網購評論中模糊限制語的運用確實存在較大的性別差異。首先，男性在網購評論中使用模糊限制語的總頻率要比女性高。模糊限制語通常被認為是一種女性特征，而在網購評論中，男性不僅頻繁應用甚至在總頻率上還超過了女性，這一變化很可能得益于當今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Freed和Greenwood （1996）曾指出：模糊限制語成為女性用語是由于她們社會地位較低，缺乏安全感。而當今社會男女平等的思想觀念深入人心，女性享受平等的受教育機會，獲得了越來越多的政治、經濟權力，其社會地位有了本質的提高。故女性對于模糊限制語的依賴性減弱，相反，男性卻頻繁運用以表示對女性的尊重。

其次，在模糊限制語的分類中，男性在程度變動語的使用頻率上要高于女性。如下例：

1. 衣服很好，本人試穿挺暖和，衣服質量也蠻好。（男性）

2. 本人偏瘦，這件衣服稍微有點肥了，還行吧。（男性）

例1用了“很”、“挺”、“蠻”這幾個程度變動語來抬高對該商品的評價，從而增強對商家的贊美。例2用“稍微有點”減小對被修飾語的影響，從而維護了商家的面子，據此可見，男性更多使用程度變動語是為了與商家之間保持一個良好的人際關系，體現了對商家的尊重。

女性則更多的使用范圍變動語與緩和型模糊限制語。其例子如下：

3. 衣服很滿意，本人上身很好看，就是物流用了一周左右才到。（女性）

上例用了“左右”使原本精確的時間變得模糊，表面上缺少準確性，實際上是因作者忘了具體的時間，用該詞把精準信息模糊化，使信息更真實有效。

4. 衣服質量很好，我很喜歡！男朋友說很好看，很特別。（女性）

5. 舒服，合身！有的評價說袖子會肥但我感覺一點也不肥！本人158，42。（女性）

例4中的“男朋友說”是間接緩和語，例5中的“我感覺”是直接緩和語，都有使語氣變得委婉、避免絕對化的作用，同時，這也是通過給說話人留余地來降低自身要承擔的責任，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

男女之間對不同類別的模糊限制語的使用傾向，體現了美國語言學家Tannen （1991）提出的亞文化差異，即男性和女性在成長中有不同的成長規則，生活在不同的亞文化中。對于女性來說，溝通是一種建立以及保持和諧關系的方式，在維護他人面子的同時也要保護自己。而對男性而言，交談則意味著在等級社會中保持獨立和維持自己的地位，故男性不若女性那般注重自我保護。但是在當今這個崇尚男女平等的社會中，基于網絡這個自由開放的購物平臺，男性的平等意識增強，愿意更多使用程度變動語來調節人際關系，希望能營造一個輕松、愉悅的網購環境。

再次，在具體的模糊限制語使用上，男性只在“很、超級”的使用頻率上要低于女性，其余都要高于女性，尤其是在“有點、稍微、些”這幾個程度較低的變動型模糊限制語的使用上。產生這種差異的原因體現在實例中：

6.給老公買的，刺鼻氣味太大了，真心不建議買，掉毛也掉的很厲害。（女性）

7. 衣服線頭有點多，做工不敢恭維，不過剪了剪也還好，本人偏瘦，上身顯寬，勉強好評。（男性）

例6是女性的評論，是在遇到商品質量不合格時給的差評，用“太”、“很”來提升對商品的不滿意度，語氣強硬，沒有緩和的余地。而當男性遇到類似情況時，如例7，雖然不滿意，但還是運用“有點”來減弱語氣，維護對方的面子。這一現象有悖于女性容忍不深究，男性據理力爭的傳統形象，究其原因，在于隨著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其自尊自信顯著增強，敢于為自己發聲。除此之外，網絡作為一個虛擬的購物平臺，沒有當面交易時的一些外在因素的束縛，女性在這樣一個平臺之上更能放開自我，以購物評論為途徑爭取自己的權益。

5 總結

模糊限制語在網購評價中所體現的性別差異，雖然由于亞文化的影響而保留了一定的傳統特色，即女性因注重自我保護而更多的使用范圍變動語和緩和型模糊限制語，但總體上還是有較大變化的。男性在使用總頻率和變動型模糊限制語的使用頻率上都要大于女性，而且更多的使用減弱語氣的程度變動語，由此可見，男性的男女平等觀念和語言平等意識大幅提升，在這虛擬、非正式的購物平臺上，更加注重對他人的尊重，努力營造輕松舒適的購物環境，致力于構建和諧良好的人際關系。此外，女性表現出更強烈的維權意識，體現了這種新興的商業模式為進一步提升女性的自尊自信和自我意識提供了契機。

（作者單位：杭州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