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榮莉 陳鳴
摘 要: 《克萊默夫婦》,這對著名的離異夫婦的故事鮮明刻畫了一個為了追求個人自由,拋夫棄子離家出走的女性形象,自問世就在美國社會引起了廣大反響。本文以一種新的研究方法——文學倫理學對作品從倫理身份、倫理環境等方面對作品進行新的解讀,以期具有現實參考意義。
關鍵詞: 文學倫理學 倫理身份 倫理環境
《克萊默夫婦》是美國作家艾弗利·科爾曼創作的暢銷小說,講述了單身父親克萊默在妻子離家出走之后,成了一名“真正”的父親,妻子喬安娜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拋夫棄子,追求個人自由的故事。小說反映了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令人側目的各類新生事物下單親家庭的種種問題,在美國引起廣泛關注。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以來,外國文學研究呈現出了對傳統經典進行挑戰的新趨勢。各種新的研究方法諸如新歷史主義、后殖民主義及種族主義批評研究進一步深化了各國的文學研究。文學研究也呈現出跨國界的文化研究。新的概念如消費文化的概念亦進入文學研究的范疇。自聶珍釗教授2004年首次提出文學倫理學這一概念以來,文學倫理學作為一種新的研究方法,越來越受到學者的青睞。
聶珍釗教授指出:“文學倫理學作為一種文學批評方法,主要用于從倫理的立場解讀、分析和闡釋文學作品、研究作家以及與文學有關的問題。”“文學倫理學要求評論者回到歷史的倫理現場,站在當時的倫理立場上解讀和闡釋文學作品,尋找文學產生的客觀倫理原因并解釋其何以成立,分析作品中導致社會事件和影響人物命運的倫理因素,用倫理的觀點對事件、人物、文學問題等給以解釋,并從歷史的角度做出道德評價。”可見文學批評是不能超越文學歷史的。本文從文學倫理學的視角,從小說中的倫理意識、倫理選擇、倫理身份等方面,剖析作品中這些倫理現象產生的原因。同時,通過對主人公喬安娜的倫理責任和倫理選擇進行深入解讀,探究小說的道德啟示及倫理意義。
文學倫理學批評注重對文學人物的倫理身份進行分析,這是因為幾乎所有的倫理問題都與人物的倫理身份有著重要聯系。從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起,喬安娜的倫理身份就由妻子的身份變為妻子和母親的身份。一個母親應該承擔怎樣的倫理責任,是讀者在閱讀原作時一直縈繞于腦際的問題。
首先,作品中包含兩層被破壞的倫理關系,即夫妻關系、母子關系。在夫妻關系層面上,丈夫特德是一個男權思想嚴重的人,他的這種男性占主導的思想導致妻子喬安娜痛苦和掙扎的處境。他認為女性天生就應該做好本職,做到相夫教子。他應該努力工作,養家糊口,由于工作忙碌,加上他本身思想意識上的男權主義,使他忽視且無視喬安娜對家庭的付出。除了工作外,他并沒有對妻子和家庭有過多的關注,以至于喬安娜即便出現了心理和行為的變化也沒有察覺。特德心里煩惱,妻子進行了勸慰,但是當她訴說自己心里不舒服,對于每日過著千篇一律的日子感到厭煩時,丈夫卻不想聽,竟然睡著了。這種情況并沒有好轉,在喬安娜開心地把兒子成長中取得的進步告訴丈夫時,他并不認為這份功勞中有妻子的份。當妻子提出想去工作時,丈夫卻認為她的收入必須超過雇個管家或者保姆,否則就是蒙受損失,他難以理解妻子煩躁不安的心情,反而認為生活很幸福。這一切隨著日積月累更加增加了喬安娜的苦痛,也促使她想要擺脫整日處理家務的家庭主婦身份,加速了家庭的分崩離析。
在母子關系層面上,她對孩子盡職盡責。但是她對于自己的付出得不到丈夫的認可極度抑郁,她受夠了,煩透了,并不是說她不愛孩子,而是說除了做他的媽媽外,還想做其他有趣的事。喬安娜述說她為什么選擇離開孩子。5年婚姻,喬安娜越來越不開心,越來越多的問題,她需要幫助,但丈夫是“缺席”的,他拒絕跟她認真地討論,只沉浸于工作。離開前夕,喬安娜已處于極度不自信,甚至可以說是抑郁的狀態。作為一個人,她在這個家庭中,已難以正常“運轉”。她的情緒,找不到出口,她的煩惱,沒有人可以傾訴,她曾經的才華,沒有一英寸的空間讓她施展。她不想將自己的情緒傳染給孩子,所以最終選擇不帶孩子離開。離開孩子,也需要很大的勇氣。
其次這部小說也包含了父與子這一倫理關系。從妻子喬安娜出走的那一刻起,便只留下了父子倆。現在他和孩子一起吃飯,給他洗澡,陪他玩一會兒,念故事給他聽,直到孩子上床睡覺為止。到了周末,為了打發時間,他每個周末都帶孩子去游玩。他開始關心孩子在母親離開后的心理健康問題,陪孩子玩游戲場里的各種游戲,只為了孩子開心。他希望孩子有一個安全的、有條不紊的世界,盡管他心有余而力不足。這一切都是在妻子喬安娜在的時候在他身上不曾看到的。他努力改變現實,單獨帶著孩子,認為這么多月的共同生活沒有虛度。他很慶幸自己有過這么一段經歷,讓他的生活變得充實。由于孩子的緣故,他變得更加慈愛,更加坦率,更加堅強和體貼。父與子之間的感情更加濃厚。這些都與之前的父子關系體現出了強烈對比。一年后,妻子喬安娜回來爭奪兒子比里的撫養權,兩人走上法庭,最終喬安娜取得了孩子的監護權。心中縱有不舍,但是為了不傷害兒子,克萊默先生選擇不上訴,以此保護孩子。作為丈夫克萊默現實不關心妻子及兒子,這一點是失職的,他的男權思想也是令人不滿和氣憤的。但是在單親家庭里,他角色的轉變尤其是逐漸走上稱職父親的角色是讓人稱道的。克萊默先生前后倫理身份的轉變也令人印象深刻,給人警醒和啟示。
在這部小說中,除了倫理身份變化的原因外,我們也試圖從倫理環境剖析女主人公離開家庭的因素。
首先倫理環境是造成女主人公離家出走的誘因。對《克萊默夫婦》的文學批評應回到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這一特定歷史現場,在特定的倫理環境中批評文學。社會變遷和消費社會轉型,女性主義、個人主義等思潮沖擊推動了女主人公做出毅然決然又與現實倫理相悖的倫理選擇。
《克萊默夫婦》展現的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美國單親家庭出現的種種問題。從歷史背景來看,消費社會作為一個新的社會形式悄然而至,也帶來了社會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文化方式的轉變。各種思潮沖擊著身處社會洪流中的男男女女。這種變遷同時引發一系列問題,諸如傳統生活方式的改變、傳統道德觀念的淡薄,追求女性獨立、個人實現等價值需求沖擊著傳統束縛等。生活在大都市的居民實際上生活在一個隔絕、封閉的狹小世界里,物質的豐富與精神的空虛形成巨大反差。傳統紐帶和社會關系發生斷裂,造成了現代人的孤獨感和異化感。
小說中女主人公喬安娜長期幽閉于家中獨自面對孩子,對個體的尊重、寬容、溝通、傾聽等人際關懷無法得到基本滿足,精神狀態接近崩潰,心理支柱轟然倒塌,這不僅是倫理關懷缺失和人際關系異化的結果,而且是在社會急速變遷過程中,個人身心未能同步調適,整個社會特別是女性呈現道德恐慌的表征。消費如何對正常的倫理文化進行破壞及消費社會浮華的外表下所掩蓋的深刻的精神文化危機。
其次,特定歷史語境下的個人價值選擇與家庭責任倫理之間的沖突同生活世界的變動是密切相關的。《克萊默夫婦》男女主人公的矛盾沖突更多地體現出一種內在心理沖突,而非表面的家庭瑣事的沖突。喬安娜的離家出走終其根源是無法實現她的內心追求,無法擺脫家庭的束縛。與丈夫的不對等的交流導致喬安娜精神的反自我傾向。她內心孤獨,渴望和丈夫交流,但每一次的嘗試卻被丈夫所阻斷。在這種長期壓抑的精神狀態下,她郁悶、不愉快。這樣的人生經歷終于在量變的積累下達到質變,促使她做出選擇,追求一個人愉悅的生活和存在感。她跑了之后,先到加州,在某個出租車公司干點雜活,回到紐約后在一家網球俱樂部找了一個小差事,其額外的好處是免費打打網球,打網球是喬安娜一向的愛好,曾經她就經常為沒有時間出勤打網球而抱怨不休,然而精神上的無法滿足使她沒能挺住作為人妻及作為人母最重要的那根骨頭——責任感,這根骨頭被她個人的訴求和欲望壓斷了。正是這一點揭示了人性的弱點,卻也顯得更真實。小說讓我們反思如何看待女性,如何看待男性,如何看待責任。
對《克萊默夫婦》進行文學倫理學研究,一方面為研究作品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有助于從對作品的歷史性內涵進行全新的闡釋,另一方面,小說展示了社會轉型期的人們在家庭生活所遭遇的倫理沖突與倫理認同危機。作品中的倫理現象和關系貼近社會現實,對作品的文學倫理學解讀,能夠符合文學的現實道德教化和社會教育的要求,具有一定的現實參考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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