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沛瑤
(上海理工大學,上海 200093)
隨著“走出去”戰略的實施,我國通過人力、土地等低價成本要素的比較優勢,積極融入全球產業鏈,對外直接投資(OFDI)和國際貿易均實現了跨越式的發展。而作為發展中國家,基于技術的非競爭性和排他性,逆向技術溢出無疑是技術進步的助力之一。為深耕我國制造業產業價值鏈地位,僅倚重廉價生產要素的價格競爭和重量的薄利型貿易方式弊端漸顯。對此,我國實施“供給側改革”,優化要素配置,促進產業轉型與結構升級。
初期諸多理論都圍繞外商直接投資(FDI)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及產業升級的影響,但隨著國際貿易復雜化,發展中國家積極參與全球貿易活動,許多學者開始對外直接投資(OFDI)產生的積極技術效應進行研究。Philippe等(2015)和Pietrobelli等分別基于中國跨國公司的注冊專利數據和中國對意大利進行的OFDI進行研究,驗證了逆向技術溢出的微觀存在性,印證了中國相關企業對外直接投資是為了獲取技術[1~2]。Niosi等(2010)和Winkler(2013)等分別通過外包視角和供應企業視角驗證了逆向技術溢出效應,說明發展程度低國家可以從發達經濟體出獲得逆向技術溢出[3~4]。王恕立和向姣姣(2014)研究得出,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會產生積極的逆向技術溢出效應[5]。霍忻(2017)進一步得出,技術獲取型對外直接投資每增長1%將導致國內全要素生長率增長0.0086%[6]。劉宏和薛斌(2014)驗證了OFDI對我國技術進步的積極作用,且技術尋求型的OFDI逆向技術溢出效應貢獻率大于資源尋求型的OFDI逆向技術溢出[7]。劉斌等(2015)認為,OFDI能夠顯著提高企業在全球價值鏈體系中的“分工地位”,促進產品升級和功能升級[8]。楊連星等(2017)發現,行業層面和國家層面的OFDI逆向技術溢出對中國價值鏈地位升級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9]。
綜上所述,國內外研究文獻對逆向技術溢出的影響研究見解深刻,但仍存在一些不足。首先,大部分研究集中在逆向技術溢出在行業生產和國家經濟增長方面,較少研究其與國際貿易指標之間的關系。其次,較少研究考慮在國際視域內,對結合出口國特征的出口行業產品技術含量進行測度,以更為有針對性地通過貿易結構進一步反映我國制造業升級情況。最后,逆向技術溢出與其他國內技術指標的交互作用很少被納入討論體系。因此,本文試圖以國際化視角的出口行業產品技術含量為切入點,以我國2004—2015年制造業數據為依據,運用面板數據模型對OFDI逆向技術溢出可以有效促進制造業升級的理論進行檢驗。
考慮到因變量出口復雜度衡量行業技術含量的特性,因此主要選取內部知識中的全要素生產率、研發資本存量和外部知識的OFDI逆向技術溢出這三個指標為自變量,考慮到不同細分行業研發規模差異過大,對其做人均化處理。
其中,i表示制造業第i個細分行業,t表示為第t年數據,SP表示OFDI逆向溢出效應,TFP表示全要素生產率,SD表示人均研發資本存量,由各細分行業研發存量RD與人力資源HC的比值求得,ε表示其他干擾項。
為驗證逆向技術溢出與全要素生產率和人均研發資本存量的交互作用,設定模型如下:
本文對制造業行業的數據進行搜集分析的樣本期間為2004—2015年,根據《2017年國民經濟行業分類標準》(GB/T 4754-2017),制造業分為31個細分行業,由于部分行業統計年度不連續和某些產業細分行業歸類不明確,通過對年鑒中的行業進行部分刪除和合并后,最終選取的20個制造業行業(見表 1)。
表1 制造業細分行業
其中,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包括黑色金屬和有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機械設備制造業包括通用設備和專用設備制造業。
1.出口復雜度。Hausmann最先提出出口復雜度(degree of sophistication)這一概念來測定產品中的技術含量,并可體現行業的技術結構。計算步驟如下:
首先,計算產品i的復雜度PROi:
其中,xik表示k國產品i的出口額,Xk表示k國的出口總額,Yk是k國基于購買力平價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Yk的權重為各國產品i出口占比與所有出口該國家產品i出口占比總和的比值。由此可知,出口國經濟發展水平及人均GDP越高,該商品出口復雜度越高。
其次,對行業I內的各產品i的出口復雜度進行加權平均,計算行業I的復雜度EXPYi:
本文對出口復雜度測算的依據國家為G20國家,①本文涉及的G20國家包括原八國集團(美國、英國、法國、德國、日本、意大利、加拿大、俄羅斯)、十一個重要新型經濟體(中國、阿根廷、巴西、印度、印度尼西亞、澳大利亞、墨西哥、沙特阿拉伯、南非、韓國、土耳其)以及其余歐盟國家(奧地利、比利時、保加利亞、塞浦路斯、克羅地亞、捷克、丹麥、愛沙尼亞、芬蘭、希臘、匈牙利、愛爾蘭、拉托維亞、立陶宛、盧森堡、馬耳他、荷蘭、波蘭、葡萄牙、羅馬尼亞、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亞、西班牙、瑞典)。及中國香港共43個國家及地區,GDP總額占世界GDP的90%以上,貿易總額占80%以上,也是中國OFDI的主要東道主國和地區。制造業分類按照國際貿易標準分類第三次修訂版(SITC Rev.3)三位數碼進行,按照李小平等(2015)的對照法與我國制造業細分行業進行對照[10]。各國各制造業細分行業出口額來自聯合國貿易商品統計數據庫(UN Comtrade Data)。各國人均GDP數據來自世界銀行WDI數據庫(World Development Indicators Data)。
2.OFDI逆向技術溢出。L&P最先提出逆向技術溢出的測度方法,具體模型如下:
OFDIkt代表的是中國第t年對k國的直接投資存量數據,數據來源于《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公報》,并運用GDP平減指數進行平減。
GDPkt代表的是k國第t年的國內生產總值,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數據庫》,并以2004年為基期對其進行平減。
Skt代表的是第t年k國國內研發資本存量,各國研發投入占GDP的比例來源于世界銀行數據庫(World Bank Database),進而得出各國國內研發投入流量ΔS這一指標。通過永續盤存法,即 Skt=ΔSt-1/Pt-1+(1-δ)Skt-1,其中 P 為研發資本投資價格指數,δ 為固定資產折舊率。且Sk0=ΔS0(/g+δ),其中g為新增研發資本投資的年實際增速。參考Wang&Szirmai等學者做法,g取15%,δ采用5%的知識折舊率,可以求得各國以2004年為基期的國內研發資本存量。
3.全要素生產率。全要素生產率(TFP)的計算方法采用不依賴具體生產函數的數據包絡法。選擇20個制造業細分行業作為決策單位,運用MaxDEA軟件進行測算。所選產出指標為主營業務收入及利潤總額,投入指標為資產總額及主營業務成本。投入產出指標數據來源于《中國工業經濟統計年鑒》《中國科技年鑒》中的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的相關指標。
4.人力資本。人力資本的衡量指標選取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的就業總人數,數據來源為《中國工業經濟統計年鑒》《中國科技年鑒》。
5.研發資本存量。采用永續盤存法可以取得制造業細分行業的研發資本存量數據。
SDi0是2004年制造業細分行業i的資本存量,ΔS0是2004年行業i的研發投入流量,g是樣本期平均研發支出平均增長率,SDit是第t年細分行業i的研發存量,ΔSt是細分行業i第t年經平減的研發支出流量,各年研發流量數據來源于《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的規模以上企業R&D支出,δ為折舊率。參考Henry和孫曉華的做法,將中國制造業行業折舊率取發展中國家的折舊率,為10%。雖然各細分行業間折舊率實際上會有所不同,但為了簡化研究,將差異忽略不計。
本文運用Stata14.0進行實證分析,實證方法采用了固定效應和隨機效應,并且都使用聚類穩健標準誤,模型(1)數據實證結果(見表2)。
表2 模型(1)回歸結果
由表2可知,無論是固定效應還是隨機效應,自變量:OFDI逆向技術溢出(SP)、全要素生產率(TFP),人均研發資本存量(SD)對行業出口復雜度(EXPY)的回歸結果除人均研發資本存量(SD)在5%水平上顯著外,其余全在1%水平上顯著。
其中,OFDI逆向技術溢出(SP)對出口復雜度(EXPY)的影響顯著為正,即可以促進出口復雜度的提升。對外直接投資產生逆向技術溢出,國內企業吸收這些技術、知識和經驗,運用于其各項企業活動,最終將逆向技術溢出的結果反映在出口產品中,進而提升出口復雜度。
全要素生產率(TFP)對出口復雜度(EXPY)的影響顯著為正。全要素生產率即產出總量與全部要素投入量的比值,衡量的是行業生產活動在一定期間內的效率。結果顯示,這一效率可以促進出口復雜度的提升。這主要是因為生產效率的提高必然可以提高出口行業的營收指標和經營成果,進而促進出口復雜度這一指標。
人均研發資本存量(SD)對出口復雜度(EXPY)的影響顯著為正。人均研發資本存量作為企業投入用于自主研發的指標,可以反映企業的創新能力。結果顯示,這一能力可以促進出口復雜度的提升。這是通過企業進行研發投入,提高產品技術含量及出口競爭力,進而提高產品復雜度這一強調出口國技術含量的指標。
而各制造業行業的出口復雜度其實反映其在國際產品市場上競爭力,是出口國各行業的貿易結構和轉型升級情況的投影。因此,OFDI逆向技術溢出(SP)、全要素生產率(TFP),人均研發資本存量(SD)均是制造業升級的驅動力量。模型(2)和模型(3)的回歸結果(見表3)。
表3 模型(2)(3)回歸結果
由表3可知,無論是固定效應模型還是隨機效應模型,OFDI逆向技術溢出、全要素生產率、人均研發資本存量對出口復雜度的主效應仍舊為正影響。
而逆向技術溢出與全要素生產率交叉項、逆向技術溢出與人均研發資本存量交叉項對出口復雜度有1%水平上顯著的負影響。結果說明,全要素生產率和人均研發資本存量與OFDI逆向技術溢出之間的交互作用是干擾型交互作用。即隨著全要素生產率和人均研發資本存量逐漸增長,OFDI逆向技術溢出對出口復雜度的影響逐漸減弱。這主要是因為,隨著全要素生產率和人均研發資本存量的增加,本國自主的生產效率和技術創新能力得以提高,隨著與發達經濟體技術差距的縮小,從對外直接投資所獲取技術對本國技術進步影響逐步減小。
在上述實證分析中,對于面板數據回歸,已經采用了固定效應和隨機效應,并且都使用了聚類穩健的標準誤。從回歸結果來看,無論是固定效應還是隨機效應,各變量和交叉項的回歸結果無較大差異,則認為通過了穩健性檢驗。
以2004—2015年為研究期間,制造業分行業數據為依據,通過面板數據進行分析,研究了OFDI逆向技術溢出、全要素生產率、人均研發資本存量對出口復雜度的影響,以反映我國制造業的升級情況。結論如下:
OFDI逆向技術溢出、全要素生產率、人均研發資本存量的提升都能促進制造業的升級。其中,OFDI逆向技術溢出反映出我國跨國投資帶來的技術效應,全要素生產率和人均研發資本存量顯示出國家現有生產率水平和技術創新投入帶來的技術效應。
全要素生產率、人均研發資本存量在OFDI逆向技術溢出對制造業升級的促進作用中起到干擾性的交互作用。隨著全要素生產率、人均研發資本存量的提升,OFDI逆向技術溢出對制造業升級的影響越來越小。
在如今“走出去”戰略和“一帶一路”建設的實施中,推動企業對外投資,拓寬投資范圍,增加投資規模,提升企業所得逆向技術溢出的技術效應,有助于中國制造業產業的結構升級轉型。
我國制造業應該突破制造業產業原先的靜態比較優勢視角,重點關注制造業企業的結構轉型與升級,由注重產品產出規模向產品復雜度、產品技術含量轉變。就出口規模而言,我國現已躍居世界第一,但由于更多依靠的是低廉生產要素的加工貿易,使得我國產業長期被俘于全球價值鏈低端區間。因此,我國應促進出口“制造”向出口“智造”的轉變。
國內技術研發投入和國外技術獲得可以共同促進一國產業技術成熟度,進而促進產業結構升級,現階段我國應制定與產業發展相適應的階段性產業支持政策,不僅應促進逆向技術溢出這一外部效應,更多的是提高自身的技術提升,通過增加研發、人才培育、行業示范效應等關鍵環節,驅動行業技術水平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