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丁心
摘要:在藝術本體逐漸萎縮的當下中國電影市場,陳可辛導演的《親愛的》的成功,為電影藝術性的回歸帶來了新的希望。陳可辛從常態的社會環境切入,著眼于社會家庭問題,對人性的挖掘,對社會的揭露都是比較深刻的。這與“浮”在歷史話題和特定環境之上的片子相比,顯得更加地貼合現實社會。影片不失商業水準,又兼具藝術性內涵,并且在藝術性上較當下電影視市場而言,有了很大的突破。
關鍵詞:陳可辛 藝術性 批判 敘事 顛覆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8)14-0080-02
“希望是飯,不吃不行。”田文軍說的這句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他尋子無果時,回想之前騙子的種種伎倆,反而覺得有個人來騙騙自己都是好的,至少能給自己帶來一點希望。正是希望,推動他不懈地尋找,直至成功。筆者認為,在藝術本體逐漸萎縮的當下中國電影市場,盡管一部《親愛的》改變不了整個市場格局,也無法提升影界整體水平,但《親愛的》為電影藝術性的回歸帶來了新的希望。《親愛的》在不失商業水準的同時,在藝術性方面較當下電影市場而言,有了很大的突破。
一、現實與批判
近些年,電影市場少有寫實題材的佳作出現。即使有,也大都會發生在特殊的歷史環境下,這樣才更具有話題性,引起廣泛的關注與共鳴。《唐山大地震》《歸來》都是在“地震”“文革”這樣特殊的背景下發生的。人物的命運變遷是特定環境的產物,影片反映的不是常態的社會環境。陳可辛從常態的社會環境切入,著眼于社會家庭問題,對人性的挖掘、對社會的揭露都比較深刻,這是同類型電影沒有達到的。其難能可貴的就是通過家庭這樣一個點,發散、關聯、再發散、再關聯,點線面在不同的經緯度結合,最終映射出很多現實且具有代表性的社會問題。這與“浮”在歷史話題和特定環境之上的片子相比,顯得更加貼合現實的社會。
故事中,孩子被拐不具有社會的代表性,但尋子路上遇到的一系列問題,卻非常具有代表性。影片大膽地揭示了社會諸多的丑陋面:田文軍艱難的尋子路上,充斥著喪失人性的搶劫與沒有底線的欺騙,使身處低谷的田文軍深深地感受到了社會的敵意。那種雪上加霜的無助感是沒法正面反抗的,隨著他的墜河,讓觀眾為他短暫地“逃離”這個社會而稍有一絲喘息的機會而感到欣慰。這些社會中最普遍的不良現象,在熒幕上很少被展示。這些問題在社會上殘存已久,然后當下整個電影市場卻鮮有涉及,因此,電影總是顯得與現實有很大的距離。《親愛的》就真真切切地還原了許多真實面貌,將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民因為種種壓力而人性扭曲的現實表現出來。這種人性的冷漠、道德的淪喪,可謂是大部分片子不敢公開的“秘密”。
一些關系到國家機構的問題上,盡顯規則與現實的距離、感性與理性的沖突。這對以往影片中政府、法律的地位是一種挑戰,它們不再是一個評判對錯的標準,不再充當救世主的身份。而是被陳可辛拉下神壇,真實地站在社會問題面前,經受著觀眾對其的評判,會被認可,也會被質疑。這是影片以“人”為本的體現,一切規章制度從最廣泛的“人”的角度去考量,去評價。開始由于“24小時之內不立案”的規定,導致沒有在第一時間展開大力搜查,而讓人販子順利將孩子帶出城市,從側面成全了悲劇故事的開始。后來,“收養法”與現實的距離,讓吉芳與養母不能相見,讓“不孕”的李紅琴在痛失丈夫與“兒子”之后還要放棄“女兒”的撫養權,這對李紅琴的打擊已經沒法用言語描繪。以及韓總需要為孩子開“死亡證明”,魯曉娟與丈夫鬧離婚便無法申請領養楊吉芳等,這些痛苦與不幸,絕對不是法律的責任,卻又與法律脫不了干系。片中展示的這些像現實生活一樣現實的問題,我們沒法用誰對誰錯來評價。只是現實總有法律顧及不到的地方,法律也會給我們的生活帶來“麻煩”,法律也是需要我們的理解與寬容的,這才是社會的真實性。
《親愛的》反映了當下社會各種“真”的問題,仿佛是一個土生土長,長期接觸類似題材的大陸導演所為。事實卻恰恰相反,北上不久的陳可辛,在拍完《如果愛》《投名狀》《武俠》《中國合伙人》之后,突然畫風急轉,聚焦于社會現實問題。能夠將大陸的社會問題反映得如此真切,絲毫看不出一絲香港導演的痕跡,這的確是陳可辛導演的功力所致。《親愛的》對現實社會的揭露之深、批判之重,在當今影壇是一馬當先的,對大眾帶來的心靈上的叩問與深省也是其他影片難以比擬的。
二、細膩與顛覆
陳可辛自己對影片的評價是:“這是我做的最細膩的,最極致的,比以前所有電影。”的確,影片無論從鏡頭畫面還是人物關系,都已經被陳可辛做到了極致。錯綜復雜的電線中丟失的紅繩。巷子中,石板旁,露出半張臉的黑貓。在田文軍面前裝睡,等他離開再發信息的韓總。墜河后,緊握刀刃流血的手。這些鏡頭拍得都非常細膩,其中的情感與前后文的關系也是絲絲入扣。它們展示的不只是畫面里的情節,更是對幾個情節的推進或總結。人物關系與情節發展上的處理也非常細致,沒有一個冗長或者牽強的地方,一個個鮮活的人物與一段段現實的故事形成了一個環環相扣、無解的局。
陳可辛坦言自己是個“悲觀主義者,同時,自己是個樂觀的人”。“身邊親愛的人一個一個的離去,世界對人本身就是殘酷的。”影片表現的就是“只要人間有情,那就還可以活下去”。所以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片中沒有一個明確的對錯與責任,所有的矛盾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因此,律師會在公交車上說出那句“中國人就是缺乏站在對方角度考慮的問題的意識”。
在陳可辛看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文藝片導演,也從來沒想過要拍文藝片,《親愛的》就是一個商業片。他知道每個人對文藝片還是商業片的定義不同,他認為文藝片是不能讓觀眾哭的,文藝片不能破壞觀眾的情緒,必須以一個客觀中立的態度去思考影片。他也承認自己的影片與傳統的商業片不同,有些地方甚至犯了商業片的大忌,但他不在乎,他堅持以自己喜歡的方式拍自己想要的商業片,這是對大家思維中那個商業片定義的一種顛覆。筆者非常欣賞陳可辛那種聽著內心聲音做電影的態度,這點與姜文的“任性”頗為相似。商業大潮之下,總有不以愚民為首任的良知。不同的是,姜文的片子在敘事、元素、視聽等方面經常有明顯的個人印記,可能與其霸氣的性格有關,而陳可辛的表現手法就顯得更加多元化。商業片常常需要把所有觀眾的情緒集中在一個點上,這個點就是對付反派,這樣是最容易讓觀眾從頭到尾都有帶入感的,可陳可辛的電影里偏偏沒有壞人,《親愛的》中唯一的壞人連正臉都沒出現就死了。陳可辛的商業片是不需要靠商業手段吸引人的。片中,韓總帶領大家在尋子路上奔波的那段戲,導演沒有正面地表現大家的苦與累,反而是觀影中笑聲最多的戲份。大家萬里尋子,其實靠的是一種希望,在這種前途未卜的環境中大家相互鼓勵、活躍氣氛、開玩笑才更能顯示出這種特殊團體的特殊心境,觀眾是笑中帶淚的,陳可辛真正做到了“以樂景寫哀倍添其哀”。
在明星的使用方面。趙薇的顛覆性表演讓人印象深刻,但對陳可辛而言,這絕不是什么新鮮事了。他總是能發掘明星在其他地方沒有展示的特點,讓明星的一些特點融合到自己的戲里邊去,找到明星以前找不到的位置,讓他們以新的特點去發光發亮。與很多明星合作,陳可辛從來沒有失敗過,沒有任何一個角色是生硬的、牽強的。總是可以拍的很顛覆、很特別、很不一樣。當然他不是故意去顛覆的,但給人的感覺就是顛覆得很自然。原來黎明是“黎小軍”(《甜蜜蜜》1996年),李連杰是有“野心”的(《投名狀》2007年),黃曉明可以如此地非“男神”(《中國合伙人》2013年)。這次的趙薇,顯然又是一個成功的顛覆。
當下電影市場更需要一些像《親愛的》這種能夠反映社會問題,啟蒙大眾的影片。它們雖然不能立馬改變電影市場的格局與整個影壇的創作水準,但即使每次只能啟蒙一個兩個的觀眾開始思考社會問題,釋放出真摯的情感,漸漸去思索電影藝術,而不再被跟風成性、簡單粗暴的電影洗腦就是此類電影的成功。進步是一個過程,每次一點點改變就是希望。
責任編輯:楊國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