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貧一生為國守孤島32年

力力

引言

在距離連云港燕尾港12海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島，它就是江蘇省灌云縣開山島。雖然這座島的面積僅有0.013平方公里，大約有兩個足球場大，戰略位置卻十分重要。1985年部隊撤編后，設立民兵哨所。1986年7月，26歲的王繼才接受守島任務，不久他的妻子王仕花也上了島。從此，丈夫是哨長、妻子是哨兵的王繼才夫婦，以海島為家，與孤獨相伴，在沒水沒電、植物都難以存活的孤島上默默堅守，把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都獻給了祖國的海防事業。2014年，王繼才夫婦被評為全國“時代楷?！?。

2018年7月27日，王繼才在島上執勤時突發疾病，經搶救無效去世，年僅58歲。王繼才去世后，習近平總書記對他的先進事跡作出重要指示，高度評價王繼才同志守島衛國32年，用無怨無悔的堅守和付出，在平凡的崗位上書寫了不平凡的人生華章;強調我們要大力倡導這種愛國奉獻精神，使之成為新時代奮斗者的價值追求。

2017年10月，本刊在“影像生活”欄目，以《開山島上“夫妻哨”》為題，用4個頁碼、17幅圖片，全景式展現王繼才、王仕花夫婦的感人事跡。時隔一年，同樣是10月，我們再刊出這篇反映王繼才先進事跡的文章，以示對這位新時代平民英雄、平民愛國者的崇高敬意和深切悼念。

守住開山島，就是守住我國的東大門

1985年，開山島駐扎的一個邊防連撤離后設民兵哨所，地方人武部開始派民兵守島。因為條件艱苦，灌云縣人武部曾先后派出10多個民兵守島，但最長的只待了13天。1986年7月，縣人武部政委找到王繼才，他答應了下來，瞞著家人上了島?！?986年7月14日早上8時40分”，這是王繼才記錄的上島時間。那一年，他剛滿26歲。

在當地的傳說中，開山島藏著許多金銀財寶。而現實中，這座小島并沒有金山銀山，沒水、沒電、沒居民，有的只是一個由黑褐色岸石形成的光禿禿的山丘?！笆嗨辽?，臺風四季擾。飛島不做窩，漁民不上島?！碑數厝诵ΨQ王繼才是去“坐水牢”。

王繼才登島后，本來想著“下午有船來了馬上就走”，可一等就等到了夜里。入夜后的荒島，伸手不見五指，只有海風和海浪肆意呼嘯。“古人說酒壯慫人膽，我喝醉了就不怕了”，上島第一天，王繼才喝下了26年來人生中的第一口白酒。

如此荒蕪的島嶼，為何非要派人前來值守？其實，對于我國海防來說，開山島的位置非常重要。它位于灌河河口，離軍事要塞連云港不遠，是我國重要的國防戰略島。1939年，侵華日軍就曾通過攻占這座小小的開山島，獲得了進攻灌河南岸的跳板。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守住開山島，就是守住我國的東大門！

“革命前輩為了保家衛國犧牲了，打下的江山要你來守，你就應該守好，除了要忍受孤獨感，起碼你不用經歷槍林彈雨吧?！毕肫鸶赣H的話，王繼才漸漸打消了走的念頭。

于是，王繼才在島上一住就是一個多月。度日如年的日子里，他喝了30瓶酒、抽了60包煙，終于到第48天，他等來了一個人——妻子王仕花。原來，王仕花是全村最后一個得知消息的。她決定追隨丈夫來到島上。

升國旗、巡邏、瞭望……32年始終如一

王仕花比王繼才小2歲，是一名小學老師。到了島上，看到滿腮胡子、滿頭亂發的王繼才，王仕花的眼淚奪眶而出：“別人不守，咱也不守，回家去吧！”沒想到，執拗的王繼才竟拒絕離島，他對妻子說：“你回吧，我決定留下！守島就是守家，國安才能家安?！?/p>

那時，這個小家庭已經有了一個2歲的女兒。為了守住家，也為了支持丈夫的事業，王仕花毅然辭去了“鐵飯碗”，把女兒留給老人照顧，開始陪丈夫一起駐守孤島。于是，王繼才作為開山島民兵哨所所長，而王仕花作為開山島民兵哨所哨兵，兩人開始過起了32年始終如一的日子。

以孤島為家，與海水為鄰，和孤獨做伴，升國旗、巡邏、瞭望……每天單調而重復的工作，成了夫妻二人共同的日常生活。

在島上，每天第一件事就是升國旗。一人升旗、一人行禮，雖然沒有國歌伴奏，但小島的升旗儀式依然莊嚴肅穆。因為島上風大濕度大，太陽照射強烈，國旗很容易褪色破損，32年下來，王繼才掏錢買了300多面國旗，只為了小島的每一天都有五星紅旗飄揚。

而比起升旗，每天兩次的巡山，才是真正的體力活。天氣晴好時，小島暴露在強烈的日照下，像是個發光發熱的火爐;而如果刮風下雨，陰森恐怖的小島就會活像個地獄。為了防止意外，刮風下雨天巡山時，王繼才夫婦就用繩子互相拴住彼此，以免滑下懸崖。但光滑陡峭的巖石坡，還是太難前行了，王繼才曾無數次從山崖、瞭望臺上摔下來。為此，他斷過3根肋骨，還兩次被山上滑落的飛石砸中頭部。

除了外傷的皮肉之苦，潮濕的海島還讓夫妻倆都患上了風濕性關節炎。病發的時候，他們在夜里也會疼醒，只得互相敲打止疼。

但即使生活再艱辛、工作再困難，王繼才從未后悔過駐島的決定，王仕花也從未因此抱怨過丈夫。唯獨在兒子降生的那一天，她破天荒地罵了丈夫：“我被你坑了，要不是你我會到這個島上來嗎？”

那是1987年7月，王仕花臨盆的那幾天，海上刮臺風，沒有船敢上來接她上岸生產。直到生產的那天，王繼才實在沒了辦法，只得通過電話向陸地求救。按照醫生的遠程指示，王繼才一邊安慰著劇痛中的王仕花，一邊燒開水、煮剪刀，最終親手剪斷了兒子的臍帶，托著兒子的頭接他來到人間，來到開山島。

兒子的名字，王繼才在剪完臍帶的那一刻就想好了：“王志國，我給他起這個名字的意思就是要他立志報國。”

后來，兒子一直長到6歲，才被接到陸地上上小學。

和兒子王志國一同成長的，還有島上的花草樹木。在王志國的記憶里，小島最初是光禿禿的，后來父母從陸地上一點點運來泥土，開始在石頭縫里種樹栽花。第一年，他們栽下100多棵白楊，無一存活。第二年，他們栽下50多棵槐樹，也全部死亡。直到第三年，一斤多的苦楝樹種子撒下去后，貧瘠的土地才終于冒出一棵小樹苗。

如今，這些苦楝樹依然在海島上頑強地生長著。

“你數你的鈔票，我守我的國土。”

小島上的生活是清貧的。駐守開山島，夫婦倆拿到的工資非常微薄。在2011年以前，王繼才夫婦每年的工資是3700塊錢，這兩年才“漲”到了2萬余元。因為收入太少，王繼才的大女兒13歲就輟了學，兒子上中學時，王繼才還借了4500元的高利貸交學費。為了還債，王繼才夫婦常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撈螃蟹，賣的一點錢用來貼補家用。

親戚朋友見王繼才一家的生活如此捉襟見肘，紛紛勸王繼才上岸，而王繼才卻說：“你數你的鈔票，我守我的國土。”

守得云開見月明。近10年間，島上的生活條件逐漸好了起來。王繼才夫婦裝了太陽能發電機，也陸續用上了電視、風扇、空調等家電，浴室也終于有了熱水器?？墒沁@些福利，王繼才卻沒能享受多久。

2014年9月，王繼才、王仕花夫婦被中宣部授予全國“時代楷模”稱號。

2015年2月11日，軍民迎新春茶話會在北京舉行，習近平主席在茶話會前親切會見全國雙擁模范代表，其中就有曾獲“情系國防好家庭”“愛國擁軍先進個人”等榮譽的王繼才。座談時，王繼才就緊挨著坐在習主席身邊。事后，王繼才激動地回憶說：“習主席非常平易近人，問了我家屬子女的情況、開山島的情況，告訴我有困難就向組織反映。他還拍著我的肩膀說守島辛苦了，祝我們全家新年快樂！”王繼才當場向習主席承諾：“請主席放心，我一定把開山島守好！”王繼才的這一承諾，也是他的人生寫照。

2018年7月27日，王仕花離島回到縣城，治療股骨頭前期壞死癥狀。她走后，王繼才突然發病去世。

王繼才曾說：“就算哪天走了，我也要在島上走，在崗位上走?！睕]想到他真的將生命的最后一刻也獻給了開山島。

王繼才去世后，習近平總書記對他的先進事跡作出重要指示，強調說，王繼才用無怨無悔的堅守和付出，在平凡的崗位上書寫了不平凡的人生華章。這種愛國奉獻精神，應當成為新時代奮斗者的價值追求。

2018年7月30日上午8點30分，江蘇灌云縣殯儀館內莊嚴肅穆，哀樂低回?！皟A一腔熱血唯酬夙愿，守萬里海疆不忘初心?！币桓蓖炻摚N含著道不盡的哀思。江蘇全省各地近千名干部、群眾趕來，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整齊列隊，向“守島英雄”王繼才作最后告別。中共中央宣傳部、江蘇省軍區、江蘇省委宣傳部等部門和單位向王繼才敬獻花圈。

王繼才走了，守島仍會繼續。王仕花表示，她已于8月6日，在子女的陪同下，向縣人武部遞交了守島申請，繼續丈夫的事業。

（本刊編者附言：本文原載《環球人物》，并綜合了新華社、《新華日報》的有關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