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待得越久，越令人著迷
——訪2018年中國政府友誼獎獲得者弗朗西斯·施耐德

文/傅涵

9月29日，北京，在2018年中國政府友誼獎頒獎的當晚，我采訪了剛剛獲獎的弗朗西斯·格里高利·施耐德（Francis Gregory Snyder）。

見施耐德教授之前我有一點緊張，因為做法律研究的人總以威嚴的姿態示人。當施耐德夫婦一起朝我走過來，他夫人首先非常友好地向我打招呼時，我的心情就放松了，而后施耐德教授微笑著跟我握手并做自我介紹。施耐德教授容光煥發，可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還沒等我把這句話說出來，施耐德教授說：“今天真是我的大日子！”大家都笑了，輕松入座。

施耐德教授是食品安全法、WTO法和歐盟法研究方面的國際知名專家，曾先后擔任歐洲大學研究院法律系主任、倫敦政治經濟學院榮譽教授，以及北京大學法學院和清華大學法學院訪問教授。現任北京大學國際法學院講席教授和跨國法研究中心主任。

20多年來，施耐德教授為中國的改革和現代化發展事業貢獻了智慧和力量。他在中歐關系、WTO法和中國食品安全法等領域作出了奠基性的學術貢獻。他曾作為國家外國專家局外國專家顧問委員會食品安全專家，就2009年中國食品安全法的修訂以及食品安全監管體系改革等相關議題向中央政府建言，多項建議被2015年修訂通過的《食品安全法》所吸納。1988年，他榮獲法蘭西共和國“學術棕櫚葉勛章”，2001年，他入選《馬奎斯世界名人錄》。

《國際人才交流》：食品安全是大家非常關心的問題，中國有句話叫“民以食為天”，什么機緣使您了解并建言中國的食品安全法的呢？

施耐德：我在哈佛學法律的時候，因為我會說法語，導師讓我把中國的法律在英語和法語之間互相轉換，所以從第一學期到第三學期我都在干這件事。后來我去過非洲，在非洲進行博士研究的時候，我住在一個村落里，那里產糧食，我對農業、食物很感興趣。為什么對吃的感興趣呢？因為我媽媽做飯很好吃，我也愛烹飪愛美食。1992年，我做香港大學的訪問學者的時候，借著這個機會到北京、廣東、上海、武漢等地進行演講并認識中國。1997年，我去考察了一家東莞的玩具廠，這使我更加深入地了解了國際貿易，我認為食品安全、WTO法、國際貿易法等就像不同的小溪匯聚到了一起成了河流，就像人生就是不同的際遇組成的一樣。

我認為，在食品質量方面，中國是其他國家學習的榜樣。中國有綠色、有機、無污染的食物。有機食物在歐美是非常貴的。歐美無法像中國這樣迅速給出三個標準（3C認證），所以我覺得中國的系統是其他國家應該學習的，但是好像并沒有多少人意識到這一點。特別是有些“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沒有中國發達，我覺得中國有很多其他國家可以學習的地方。

《國際人才交流》：您覺得很多國家可以通過“一帶一路”向中國學習嗎？

施耐德：是的。很多年前我在歐洲做了一個課題——世界如何向中國學習？當時很多學生都震驚了，他們不明白為什么會是向中國學習。但現實告訴我們確實應該向中國學習。中國有不同于其他國家的古老的文明。很多國家沒有這么長的歷史，歐洲國家歷史比較長但也沒有中國長。歐洲是由很多小國家組成的，而中國在很長的歷史時期就是一個統一的國家。特別是現在中國用自己古老的文明處理國際關系，我覺得是值得很多國家學習的。中國是個人口眾多的國家，中國的網絡醫療系統也非常值得學習，通過網絡診療，除非是急診或重病治療非要進門診不可，很多病人在網絡上就可以向醫生問診，節省了患者不少時間。

《國際人才交流》：那么您對中國的認識是怎樣的？中國在您心目中是什么樣的？

施耐德：我覺得中國是個地域遼闊、人口眾多的國家，有著深厚的文化，當然還有聞名世界的美食，中國的文學詩歌也源遠流長。我在法國經常看中國的電視節目和電影，知道中國有美麗的鄉村和悠揚的音樂等，我想這些應該被宣傳。很多歐洲人不了解中國，當他們無法親自來中國的時候，通過其他方式了解中國就顯得尤為重要。很多歐洲人認為中國人都很有錢，但事實不是這樣的，所以世界需要了解多樣化的中國。

《國際人才交流》：今年是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周年，您來中國這些年看到了不少變化吧？

弗朗西斯·格里高利·施耐德（右）與夫人開心交談

施耐德：當然！簡直難以置信！當我第一次到深圳的時候，那是1997年，雖然已經不是小漁村，但還是談不上大都市。我們需要去市長辦公室領通行證才能參觀工廠。市長辦公樓門口還是泥地。而現在，深圳是個2000多萬人口的大城市了，非常漂亮，有非常棒的建筑和道路，是個真正的人性化的城市。

《國際人才交流》：對中國的未來您怎么看？哪些方面中國會面臨挑戰？

施耐德：首先我覺得“中國制造2025”，相較于德國“工業4.0”，是個巨大的挑戰,也是機遇。中國面臨著人口老齡化的問題，當然這也是全世界共同面對的問題。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水資源短缺的問題，我想中國會找出解決方案。此外，中國在面對城市和農村的問題采取的做法值得其他國家學習。中國一向很謙遜，我覺得是時候亮出優點了。中國人很優秀且勤奮，這對中國未來是很重要的。在“一帶一路”建設中，中國不僅出資幫助其他國家，還輸出人才。“一帶一路”是個雙贏和多贏的工程，但需要很好的溝通。我一直認為“一帶一路”是個非常好的倡議，我們要注重溝通和合作。

《國際人才交流》：您覺得中國和歐洲會在哪些方面有密切的合作呢？

施耐德：首先是鐵路，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其次我覺得會在新能源上有好的合作。

《國際人才交流》：您是教國際法的，作為老師，您感觸最深的是什么？

施耐德：我認為，中國年輕人應該學好法律，這非常重要。你知道，任何事物都和法律相關！作為老師，我要引導學生如何去解決問題。我設計了很多課程，剛開始我和學生設計關于農藥的課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越深入越有意思，發現這是個大課題，值得深入討論和研究。

《國際人才交流》：能體會到您在教學過程中獲得很多樂趣，能談談您在中國生活的感受嗎？

施耐德：我在中國待得越久，越覺得這是個令人著迷的地方。我學習到更多東西，在不斷學習以及和中國人工作的過程中，我很享受，也很愉悅。

《國際人才交流》：您覺得外國專家在中國的角色是什么？有什么變化？

施耐德：這是個比較難回答的問題，我覺得外國專家在中國承擔的角色會越來越少。總體來說外國專家在中國有三種角色：一是帶來知識和項目，如高科技，這非常有用；二是連接中國和外國，起橋梁作用，讓雙方都受益，這將會繼續；三是帶來了新的教育理念和方式，我們主張讓學生獨立思考。

對施耐德教授的采訪很輕松，簡單易懂卻藏著一些人生哲理，能感受到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和愛著中國，正如他所說的越投入越熱愛，越熱愛就越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