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紋羽 馮煜杰
摘 要:恐懼管理理論的核心觀點認為自尊的主要功能是幫助人們克服、緩解源自于個體對死亡意識而產生的恐懼和焦慮。據此,它提出了兩個基本假設:焦慮緩解器假設(The Anxiety-buffer Hypothesis)和死亡突顯性假設(The Mortality Salience Hypothesis)。自殺作為青少年死亡的一種主要方式,同自尊之間存在共變關系,自尊水平的降低可能導致青少年自殺行為的產生,因而對青少年自殺行為的干預可以通過提高其自尊水平來實現。
關鍵詞:恐懼管理理論;自尊;自殺;干預
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說到:“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從這句話中可以看出:首先,人們對死亡有著必然的認識;其次,“重于泰山”和“輕于鴻毛”顯然是一種價值判斷。因此,死亡是必然的,有的人死得比泰山還重,有的人死得比鴻雁的羽毛還輕,這就將必死性意識與價值判斷聯系起來了。這樣一來,司馬遷的觀點就與恐懼管理理論的基本觀點不謀而合,只不過后者強調的價值判斷是對自我的價值判斷,即自尊。本文在恐懼管理理論的視域下,探討青少年自殺的成因,并據此提出針對青少年自殺的干預措施。
一、恐懼管理理論的理論溯源與核心觀點
Greenberg等人從心理分析的角度提出了關于自尊的恐懼管理理論(Terror Management Theory,簡稱TMT)。TMT的理論基礎來自于Becker試圖用來解釋紛繁復雜的人類行為的核心思想:所有人類行為,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無論是適應的還是不適應的,都是對人類生來就要面對的兩難處境所做出的反應,即對生的欲望(desire for life)和死的必然(inevitability of death)這一對矛盾的反應。[1]Becker 在《拒斥死亡》一書中認為,有關死亡的意識和恐懼對人類的社會行為產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在人類建構的文明社會中,大多數行為的根本動機在于緩解人類對于死亡的恐懼。Greenberg,Pyszczynski和Solomon對此進行了進一步的說明,并于1986年正式提出 TMT 的主要框架,其核心觀點認為自尊是個體對自己生活環境的意義感以及自己在這些環境中價值感的體會,自尊的主要功能是幫助人們克服、緩解源自于個體對死亡意識而產生的恐懼和焦慮。
[2]TMT是第一個實證取向的自尊理論[3],它提出了兩個基本假設:焦慮緩解器假設(The Anxiety-buffer Hypothesis)和死亡突顯性假設(The Mortality Salience Hypothesis)。焦慮緩解器假設認為,自尊是一種“焦慮緩沖器”(anxiety-buffer),自尊的強大會使個體較少受到焦慮的影響,并不易產生與焦慮有關的行為;而自尊的減弱會使個體更多地受到焦慮的影響,更易產生與焦慮有關的行為;“死亡突顯性-自尊假設”也認為對有關死亡想法的喚醒、暗示會增強個體自尊以及個體對自尊的追求。[4]
二、青少年自殺的成因
現代社會學的奠基人、“自殺學”的創始人愛米爾·杜爾凱姆(Durkheim. E,1858-1917年)最先提出了自殺的概念:人們把任何由死者自己完成并知道會產生這種結果的某種積極或消極行動直接或間接引起的死亡稱之為自殺。[5]自殺已成為在15-34歲青少年人群中第一的死因,占相應人群死亡人數的19%。[6]風華正茂的青年們究竟為何選擇輕生?筆者以TMT為依據,試圖從自尊與自殺的關系中探尋答案。
按照TMT的觀點,自尊是一種對個人價值的評價和感受,是那種認為“自己是這個充滿意義的世界中有價值的一份子”的感覺。
[3]TMT進一步指出,人們“畏死”所以“自尊”,一旦人們的“自尊”被踐踏或消磨,就會出現缺失感,體驗不到活著的意義和價值,因而表現出“不怕死”,甚至選擇走向死亡,自殺則是其中一種常見的方式。因此,本研究認為自殺與自尊之間存在共變關系(如圖1-1)。共變關系指看起來有聯系的兩種事物都與第三種現象有關,具體來說,對死亡的恐懼使得自尊產生或增強,而自尊水平的降低反過來會抵消個體對死亡的恐懼,促使個體產生自殺意念,最終可能導致“實際自殺”。
從自尊與自殺的共變關系中我們可以得出,低自尊水平極有可能導致自殺意念的產生,而自殺意念的產生又增加了青少年成功自殺的危險性。[7]2002年,由勞凱聲、孫云曉主持的“當代中國少年兒童人身傷害問題研究”課題對全國10省市6000名小學五年級至初中二年級在校生進行的問卷調查結果顯示,有29.5%的少年兒童最怕“被人瞧不起”[5],這項研究表明了青少年對自尊的高度重視。青少年具有很高的自我專注性,他們往往會將自己想象成演員,隨時有一群“觀眾”在注視著他們的儀表與行為,他們認為自己是觀眾注意的焦點,是大家欣賞的對象。這也就是說,青少年對自尊的建構往往是非理性的,他們對自己的個人價值有著過高的評判,并將這種“價值感”視為生命的真諦,一旦遇到意外打擊,會促發沖動性自殺行為。
山東省東阿縣姚寨鄉黃圈小學三年級的學生劉姍姍(11歲)因上課沒能背下自然題,被老師以“自打耳光”的方式進行處罰,并到其他班里“游班示眾”,事后,劉姍姍服農藥自殺身亡;2001年4月17日,陜西鎮安縣廟溝鄉小學四年級學生李某(11歲)放學路上與同學打架,回家后遭其母責罵,其母還威脅說次日要親自將其送到學校告知老師后再重重懲罰,次日上學前,李某喝下農藥自殺身亡[5];據《瀟湘晨報》報道,“2003年11月5日清晨,沅江市11歲的郭玲因為無法繳納用于購買計算器的5元錢給老師,受強烈的自尊心的影響,喝下一瓶敵敵畏自殺身亡”;據《現代快報》報道,“就在全校學生忙于期中考試的時候,江蘇宜興銅峰中學初二(1)班的15歲女生小麗同學卻服毒自殺。據記者調查,小麗的英語老師此前在全班同學面前罵小麗是豬,而且是‘豬中極品”。[9]自打耳光、游班示眾的難堪,母親到學校告老師的窘境,交不了錢的尷尬以及英語老師的當眾辱罵都對當事人的自尊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使當事人顏面掃地,從而使個體對自我的歸屬感和掌控感降低,使自我價值感降低,造成個體自我否定感和喪失感增強,產生生活及自我無意義感體驗,產生存在性挫折[7],最終在痛苦不堪中選擇死亡。
這些令人痛心的事實告訴我們,青少年的情感幼稚、情緒波動大且易走極端,無法客觀地認識自己的個人價值,理性地建構自尊,面對突如其來的傷害,容易采取過激行為,急需對其進行干預。
三、 青少年自殺的干預
自殺與自尊之間存在共變關系,自尊水平的降低可能導致青少年自殺行為的產生,因此,對青少年自殺的干預可以通過提高其自尊水平來實現。家庭成長環境、學業成敗、贊許與社會支持等外部環境因素以及自我效能感、歸因方式、生理魅力等自身內部因素都會對青少年自尊的發展產生影響。介于青少年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學校中同老師渡過,本文想著重談談教育正義在微觀層面上應如何提高學生自尊水平。
廣州大學的胡宜安教授認為教育正義在微觀層面上體現為愛的分配與承認的正義,他認為,目前的分配公平存在局限性,主要體現為:首先,分配正義在內容上限于可分配的善,而對于不可分配的事物(如個體尊嚴)分配正義也就表現出無能為力;其次,分配正義的主題是宏觀層面的教育基本結構和主要的教育制度安排,而對微觀教育活動和教育過程中的不正義現象便喪失了其固有的效力;最后,分配正義主要調節不同的群體和階層在資源占有之間的矛盾和利益沖突,而對于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關系中的非競爭性的內在訴求無能為力。因此,為了彌補上述局限性,教師可從以下幾個方面提高學生的自尊水平:
1. 排斥情感冷漠,遵循需要原則
情感冷漠通過剝奪來自教師的關愛而否定兒童的情感需要,同時也拒絕承認其個體獨立性。在承認的正義中,需要原則所要求的是對兒童的基本情感需要予以滿足,相應的承認形式是愛。因此,教師應給予每個孩子必要的關愛,使他們通過被愛的體驗,將自己視為是一種與教育共同體中其他成員之間相互依賴的關系性存在,也就是讓他們獲得“被支持感”,因為通常情況下,那些具有最低水平支持的人相應具有最低水平的自尊,那些覺察到最多支持的人相應也非常尊重自己。
2. 防范身份拒絕,遵循平等原則
平等原則針對的是身份拒絕所表達的對不同學生進行區分對待,把一部分學生構建為差生、劣等生和不值得尊重的學生,目的在于通過平等的資格承認而將個體在教育共同體中的權利建立在平等自由的觀念之上,而拒絕將學生依據成績、所在階層、身份、經濟狀況等做出等級化的劃分。而要實現這一點,就要求教師不要總是用單一的標準去評價所有學生,要使用多元化的評價方式,不僅自己能看到,而且讓每位學生都能夠看到屬于他們自身的“閃光點”,使他們的自尊朝著正向發展。
3. 杜絕價值貶低,遵循成就原則
個體常常從把自己體驗為積極的、主動的人的感受中,從體驗到我們使這個世界發生了種種變化以及我們克服了種種困難與障礙并達到了目標的感受中形成自我尊重。換言之,自尊部分地建立在自我效能感的基礎上。而價值貶低所拒絕的是對個體能力的承認,如果個人認為沒有能力去處理某一問題,他就會產生恐懼和逃避行為,并降低自尊。因此,教師應根據學生所具有的特殊價值對其相應的成就予以承認,促使個體判定自己有能力去處理某一問題,使其毫不猶豫地面對該問題。
此外,教師在面對那些特別在意自己失敗經驗、自我效能感低下的學生時,可以借鑒班杜拉提出的自我示范作用法,即強調其個人的成功經驗,讓他觀察自身成功的表現而改善自我的選擇性知覺偏差;此外,還要依據學生的最近發展區給他們設定目標,讓他們不斷進步,就會使他們獲得更多的效能感,也會增強他們對學習內容的內在興趣,進而提高其自尊水平。
[參考文獻]
[1] Pyszczynski T,Greenberg J,Goldenberg J L.Freedom versus fear: On the defense,growth,and expansion of the self.In Leary M R,Tangney J P ed.Handbook of Self and Identity.New York: Guilford Press,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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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廣州大學,廣東 廣州 51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