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薯月餅分八份

王大慶

那是三年自然災害時期的一個中秋。當時，國家經濟困難，物資匱乏、商品緊缺，居民的口糧都無法正常供應，記得最困難時，城鎮每個成年人每天的口糧只有4兩，而且還要搭配山竽干，這么點糧食根本填不飽肚子。

轉眼，中秋節快來臨了。我們兄弟姐妹天天往賣月餅的糖煙酒商店跑，看到已經擺上貨架的月餅、聞著其散發出的香甜味，直饞得流口水，兩眼盯著那月餅就是不愿回家。

母親曉得我們想吃月餅，但她實在是無力滿足我們的愿望。上有爺爺、奶奶，下有我們兄弟姐妹4個，僅靠在外地工作的父親每月40元的工資養全家，這日子太難過了。那時，我和姐姐已經上小學，算是懂事了。可兩個妹妹還小，她們見中秋前夕母親還不買月餅回家，知道吃月餅的希望要落空了，嗚嗚地哭起來。這過節應該是喜事，合家歡樂才是，兩個妹妹卻不識時務地哭鬧，自然引起母親的不快，一時氣惱，揪住她們的小辮子，每人打了幾下。可這一打，兩個妹妹哭得更兇，爺爺、奶奶見了心疼，忍不住責怪起母親，母親覺得很委屈，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緒也哭了起來。

這時，父親從外面風塵仆仆地趕回家了，見到家里哭成一片，甚是驚恐，不知發生了什么事。知道事情的緣由后，父親長長嘆了一聲粗氣，從口袋里摸出一毛三分錢，把我喊到身邊，叫我去買一塊月餅回來。我喜出望外，接過錢，快速地往街上奔。

那時的月餅很單一，基本上就一個花式品種，餡是用紅糖摻番薯做的，餅甜香，但粗糲、干澀。但就是這種粗制的番薯月餅，也讓我們為之神魂顛倒。拿著買到的月餅，我湊到鼻子上聞了又聞、看了又看，猶如欣賞一塊純潔無瑕的美玉。忍不住剝了一點月餅皮放進嘴里品嘗，那個味兒真是香，越吃越想吃，索性將外殼上沒有剝的地方也剝了一層，這樣反而不容易看出破綻。

父親見到這“瘦身”的月餅，愣了一下，但沒說什么，吩咐母親將它按人口分了。母親接過月餅，鄭重放進盤子里，拿出菜刀擦了擦，先從中間切成兩半，再切成四角，最后分成八塊。拿著分到的月餅，我們兄弟姐妹狼吞虎咽般一下就吃完了。可爺爺、奶奶卻舍不得吃，放在盤子里說等會兒吃。事后，姐姐悄悄告訴我，爺爺奶奶偏心，將他們的兩塊月餅偷偷給了兩個挨打的妹妹。

時過境遷，如今的中秋節，百姓人家吃月餅根本算不上一回事，月餅的品種花式繁多，蘇式、廣式、漢式、川式等數不勝數；雞肉、蛋黃、水果、松仁、巧克力、棗泥、火腿等餡料爭奇斗艷，不少人家月餅都吃膩了。

那種一個粗制的番薯月餅分八份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只是我們這一代人回憶它時，仍舊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