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掛

孫楚涵

隨著距離目的地的公里數逐步減少，我知道離家也越來越遠了。從舷窗往外看，天上的云朵仿佛也不如家鄉的潔白可愛。我將成為一個背井離鄉的人，在陌生的城市獨自生活一段時間。

當我雙腳站在陌生的土地上，陌生感和灼人的日光使我幾乎站立不穩。環顧四周，我發現周圍的植物因缺水而顯得干癟無力。

那么，在這樣炎熱的天氣里，遠在故鄉的失去了我的關照的植物呢？纏綿著窗臺的扁豆藤，葉嫩花嬌的蝴蝶蘭，團團簇簇的繡球花……我開始牽掛這些柔弱的精靈，想著她們會不會無力地俯倒，喪氣地垂頭。

父母是仍在故鄉的，可他們每日朝九晚五，一天辛苦之后，哪有精力去照料花草呢？

對花草的牽掛縈繞在我心間久久不散，我向父母報平安的同時詢問了家里的情況。但他們似是無暇遞來訊息，于是我即便孤獨焦慮，也不再去打擾他們。

待整座城市華燈初上，夜色下的繁華令我倍覺落寞而又更加牽掛故鄉的父母和花草。這時候，我才接到父母的電話。母親柔和的嗓音從那頭傳來，仿佛人就在我身邊，撫慰了我在陌生城市的驚慌，也使我心頭一切情緒宛如洪水沖破了大堤。我忽然很想知道她身體如何，父親今天是否又要忙碌到很晚，但一種類似于近鄉情怯的情緒讓我先開口詢問的是我的花草有無得到妥當的照料。她告訴我，我的植物們很好，是父親早起打理的，他甚至比我還要寶貝它們。

聽到這些，我安心了一些，卻又沒有安心太多。在母親隨之而來的一連串殷切的關心詢問和囑咐中，我發現我和母親有著同樣的感情：牽掛。眼淚在我毫不知覺的情況下掉落，在異鄉形成的孤寂思念的冰塊，被來自故鄉的牽掛柔化成一汪溫泉。她憂心地掛念我能不能照顧好自己。我亦迫切地想知道父親的雙肩是否酸痛，腰背是否僵疼；我又迫切想知道母親是否三餐按時，想知道那惱人的頭疾可否又來作祟，使她徹夜難眠……原來，我所牽掛的花花草草是簇擁著父母的?。?/p>

電話那頭又傳來父親的聲音，他告知我，他與母親一切都好。簡單的話語還有熟悉的嗓音使我感到百分百的安心。父母對我的牽掛與我對父母的牽掛順著電話線匯聚，交融成一種溫暖的情感充盈了我的心房。

隨著母親那句“照顧好自己”，我同他倆告別，掛斷了電話。房間里沒有開燈，我坐在黑暗中，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看整座城的繁華。華燈初上時，我覺得這燈光與我無關，相反還使我感到孤獨落寞。然而在通話結束后的此時，那一團團一簇簇的光芒，就像我的家——那幢平凡的小房子里透出來的光，使我打心眼里感到不同平常的溫暖。

我是個游子，可我背后有聯結著我牽掛的故鄉，也有無微不至牽掛著我的親人，從此我不再是個孤獨無所依的人，而是一個內心滿是溫暖和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