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見

馬文潔

大巴在學校門口停了下來，我不得不下車了。校園里，樹葉已被深秋渲染得枯黃，一片一片地落下。仿佛所有樹葉都知道已是告別的時刻，它們要做最后一次生命的揮霍。可我不是這樹葉，我不愿告別，我不愿承認自己的OI之旅已經結束。有那么一刻，我覺得自己重心不穩，恍惚之間，已不知眼前是哪一個秋天。

我眼前浮現出那個秋天：我剛剛接觸信息學競賽，懵懵懂懂之際，只知道每天按照老師的要求學習語法、做題目，每天在不同的OI網站上做著各式各樣的題目，不知不覺間，幾小時已過。獨自解題時的思維飛躍，或是焦頭爛額不得其解，或是恍然大悟莞爾一笑；與同學交流時的激烈爭論，不同的想法相互碰撞摩擦而生出火花；老師講題時的步步剖析，巧妙到讓我們不禁感嘆算法的藝術和人類的智慧……這一切的一切，我們都樂在其中。那個秋天，我發現原來做題也可以不枯燥，也第一次在真正意義上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所在。其實很多東西，若是拋開它功利性的一面，都會變得很美好。人在追夢的時候，總是一往無前，他們不知道自己選擇的路通向何方，但他們享受在路上奔跑的過程。

秋風瑟瑟，我不禁打了個寒戰。轉身望去，發現自己已經走了很久，門口的犬巴也已經走了。可是到車棚的路似乎還很長，長到我已不想向前走。依稀記得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某位學長滿懷深情地感嘆道：“我再也不屬于學校OI隊了。”如今我也感同身受。或許現在，胸前的這張參賽證就是我和這門競賽之間唯一的牽連了。校園里忽然間有了一種肅靜，一種瑟縮，一種凝凍，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寒冷。

不經意間的抬頭，使我的目光停留在了科技樓四樓的機房，那個曾經帶給我最多歡樂的地方。我開始痛恨前段時間的自己，一個做事帶著功利、不再付出真心與熱情的自己。回想起過去的一年里，自己因不堪種種壓力以及克服不了自身的惰性，竟然多次想方設法逃離自己最愛的機房。這樣的自己真是可恥、可悲又可笑。而一年后的今天，自己也留有遺憾，卻又不得不退役。我走在這條鋪滿落葉的路上，也會情不自禁地抬頭望向機房，過了好一會才能恍過神來。

一位同窗從后面追上，把我從沉思中喚醒，他盡力地安慰著沒考好的我。我和他聊了許多，大概，我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為考試失利而心情低落，可又沒有人能真正懂得我的傷悲。秋風陣陣，卷起一片又一片枯黃的落葉。可秋風也沒有力量可以挽回落葉，讓它重回枝頭，鮮嫩如初。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抿著嘴唇，轉了轉濕潤的眼球，腦海里又浮現出我們的輔導老師說的話：“我們的輔導就到此結束了，我知道你們都很不舍，不過沒關系，只要你們有興趣，以后總有機會再次學習。”我總覺得自己很贊同他的話，可到了這個時候，竟控制不住內心的悲傷，但我心里清楚，短暫的離別是為了更好的相遇。我慢慢振作起來，擦了擦眼角的淚，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大步向前走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很多感情，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就已經足夠讓人刻骨銘心了。察覺之時，已近別離。我不愿意說再見，可縱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暫別。長路漫漫，悠悠我心。我相信兩年后的我們，一定會在大學的校園里重逢。希望那個時候，我依然能夠為自己所熱愛的事情而忘乎所以；即使那個時候，人事忙碌到難收難管，內心的那份真摯也能依然簡凈，如同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