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的飛鳥

勞拉·查帕羅 林非

城市中的污染、噪音和人們種種破壞環境的行為，都在威脅著城市鳥類的生存。這些鳥兒為了在城市生存都付出了哪些努力？而我們又該如何幫助它們呢？這是每個城市人都應該思考的問題。

想象一下，某天當你醒來不再聽見窗外鳥兒的鳴叫，走在街上沒有任何一只鳥兒從你頭頂飛過，公園里、廣場上再也看不到鴿子在咕咕咕地滿地啄食……“如果上述情景真的發生了，那就是一個城市最大的悲哀。”國際鳥類聯盟負責人尼古拉斯·洛佩茲如是說道。

其實早在1962年，美國生物學家蕾切爾·卡森就在《寂靜的春天》一書中描述過，人類可能將面臨一個沒有鳥類、蜜蜂和蝴蝶的世界。她表示，如果濫用化學農藥的現象得不到改善，那人們將再也聽不到燕子的呢喃、黃鶯的啁啾聲，田野里將變得寂靜無聲。這本書一經出版便在世界范圍內引起了人們對野生動物的關注，也喚起了人們的環境保護意識，更促使聯合國于1972年召開了“人類環境大會”，各國簽署了《人類環境宣言》，世界范圍內的環境保護工作就此開始。

從目前來看，盡管鳥類在接下來的幾十年中，還沒有完全滅絕的危險，但城市鳥類的生存現狀仍不容樂觀，就拿城市中最常見的麻雀來說，近年來它的數量也一直在逐年銳減。據國際鳥類聯盟的統計數據，僅在2015-2016年期間，西班牙國內的麻雀數量就減少了7%，相較過去18年麻雀的平均數量減少了15%，也就是少了將近2500萬只麻雀。除了西班牙以外，其他國家城市鳥類的現狀也不容樂觀，同樣用麻雀舉例，荷蘭現有的麻雀數量相比80年代減少了近一半，倫敦的麻雀數量在1994-2004年間就減少了60%。

是什么造成了城市鳥類數量大規模地減少？據西班牙生態研究和林業應用中心的鳥類學家丹尼爾·索爾介紹，鳥類生存有兩大關鍵要素，一是食物，二是空間。在現代城市中，農藥和防蟲劑的濫用導致沒有足夠的昆蟲供鳥兒覓食，越來越多新建的大樓也擠壓了鳥兒的生存空間，限制了鳥兒的筑巢繁殖，這些都是導致城市鳥類大量減少的罪魁禍首。除此之外，城市日益嚴重的空氣污染、噪音污染和水污染，也給鳥類的生存帶來了不利影響。

城市化限制了鳥類繁殖

隨著世界城市化的進程不斷加快，城市鳥類的數量和物種豐富性卻在不斷地減少。據美國奧本大學的生物學家克里斯托弗·勒佩爾克介紹，城市化對于鳥類的影響是多方面的，除了樹木減少影響鳥兒筑巢，高樓林立讓鳥兒容易撞上玻璃，這類直接的傷害之外，城市中的交通噪音、環境污染、熱島效應等等，也會給鳥類的繁殖帶來間接影響，導致鳥類數量急劇下降。

荷蘭早有研究發現，許多種類的鳥兒在交通道路兩旁的繁殖密度，都要比在其他區域的同類低得多。在荷蘭45種森林鳥類中，有33種鳥類的繁殖會受到交通道路的干擾，在12種草地鳥類中有7種會受到同樣影響。

對大部分鳥類來說，美妙的叫聲是它們吸引異性青睞的重要籌碼，但在交通噪音的影響下，鳥兒的叫聲被掩蓋，無法順利求偶，鳥類繁殖成功率也因此降低。交通噪音不僅影響鳥類求偶，還會影響鳥類后代的成長，如果一只雛鳥在成長過程中，滿耳聽到的都是噪音，這勢必會影響它和家庭成員的交流，導致它無法學會唱歌和其他的生存本領，影響它繁殖后代。

機場附近的鳥類壽命更短

就在幾年前，西班牙馬德里機場的一架客機在降落時撞到了鳥群，飛機的機頭部分都被撞得凹了進去，這起事件又引發人們開始關注機場附近的驅鳥問題。

在《動物保護法》和相關政策的規定下，機場不可能在附近大規模地捕獵鳥類，只能通過一些方式驅逐它們離開。比如，在西班牙和德國部分機場的周圍，都有帶彩色風輪的風動設備，這些設備通過快速變幻顏色可使鳥類受驚并離開，或是播放老鷹等特定動物的模擬聲音，讓鳥類在本能的驅使下遠離這片區域。主要的機場也都備有驅鳥車，這種車上裝有空氣炮，空氣炮產生的巨大聲音能驅使鳥類離開。而一些比較大型的機場，還會在附近大規模使用驅鳥劑，除了能達到驅鳥的目的之外，還可以減少機場內的鳥類基數，降低鳥類的活動頻率。

不過，為什么人們用盡了各種辦法，還是趕不盡機場附近的鳥呢？據專家分析，這是因為機場周邊往往環境較好、綠化率較高，于是在城市其他地方無處覓食、無家可歸的鳥兒便一直源源不斷地來到這里。

除此之外，專家在對機場周邊鳥類的調查采樣中還發現，在機場周邊生活的鳥類，都有一定的免疫系統紊亂問題，它們的生物鐘也和在其他地方生活的同類不同，晨起鳴叫時間普遍偏早。專家分析，可能因為在機場白天黑夜都有飛機起飛和降落，這樣不分晝夜的干擾影響了鳥類的生物鐘。

城市里的鳥兒更聰明

城市是地球上最新的生態系統，在過去的千萬年里，鳥類從未遇到過類似的環境，但大部分的鳥類還是適應并生存了下來，可見鳥類為了適應城市生活演化出了更積極的生存策略。

自然生態系統的特點是資源相對分散，群體密度低，周圍天敵環伺，因此在自然中生存必須耐心觀察環境，等確認安全后再活動。相反地，城市中資源豐富，人口眾多，新鮮事物層出不窮，鳥類要想在城市中生存，必須變得更大膽、更能接納新鮮事物，既要防范人類，同時也要利用擁有大量資源的人類。神奇的是，這些聰明的鳥兒還真的做到了。

早在上世紀50年代，英國鳥類學家就發現，山雀喜歡偷喝人們家門口的牛奶。鳥類體內都缺少分解乳糖的酶類，不能消化牛奶，于是這些機靈的山雀只偷喝老式牛奶上漂浮的奶油層，通過攝入奶油為自己補充脂肪。為了守護牛奶，供應商先是用蠟紙版為奶瓶封口，山雀很快就學會將其層層啄破，后來又改用金屬瓶蓋，山雀也很快找到了先在表面啄洞，然后拽出錫箔紙的方式打開，直到人們開始喝脫脂奶，當地山雀才停止了偷喝牛奶的行為。

上世紀90年代，日本東北大學學者也觀察到，烏鴉很會利用人類來解決問題。日本有種胡桃又硬又小，烏鴉光用嘴無法把殼撬開，但仙臺市的烏鴉找到了一種創造性的開胡桃方法——丟在馬路上讓汽車軋。在21個月中，他觀察到了43例情況，其中大部分的烏鴉會將胡桃丟在車輛即將經過的路段，一小部分更聰明的烏鴉還會刻意選擇有信號燈的路口，以便能準確地將胡桃丟在等燈的汽車輪下。這種利用汽車軋胡桃的方法，體現了烏鴉具有系統性的發明、學習、傳播、改良能力。

科學家也經過多次實驗證實，城市鳥類比鄉村鳥類更大膽、更會解決問題。加拿大麥吉爾大學的研究者在對當地城市和鄉村紅腹灰雀的實驗中發現，在同樣無人干擾的環境下，城市灰雀比鄉村灰雀能更快地打開抽屜取食。在有人干擾的情況下，城市灰雀的成功率會有所降低，而鄉村灰雀卻全軍覆沒。這些研究表明，城市生活不僅鍛煉了鳥類解決問題的能力，也讓它們更能適應人類的存在。

沒有鳥類的城市很可悲

盡管城市化為鳥類提供了充足的食物、安全的哺育箱、溫暖的過冬環境等種種好處，城市鳥類也訓練出了更強大的解決問題能力，照理說城市里的鳥兒應該比鄉村的鳥兒活得更舒適、更愜意，但事實上，在城鄉鳥類生存狀況對比的研究中顯示，城市鳥類面臨的壓力要遠遠大于鄉村鳥類。

美國弗吉尼亞大學的研究人員發現，雖然在城市里有著更充足的食物，但在城市生活的雄性灰雀，要比在鄉間生活的同類，具有更強的護食意識和攻擊性。

研究人員還將城市和鄉間灰雀的雛鳥做了交換養育實驗，隨后取血測量了它們的染色體端粒，結果發現，在城市長大的半窩鄉村灰雀雛鳥，比它們在鄉村長大的另半窩兄弟姐妹染色體端粒短了至少10%。染色體端粒是染色體的末端部分，具有穩固遺傳物質結構穩定的作用，對人類而言，年齡增長和壓力變大都會造成端粒損耗，從而影響一部分基因功能，對動物來說也是一樣，染色體端粒長度和它們的壽命長短息息相關。由此可見，城市環境對鳥類造成了相當大的壓力，也加速了它們的衰老。

國際鳥類聯盟負責人尼古拉斯·洛佩茲表示：“只要看一個城市中鳥類的生存狀況，就能知道這個城市的環境好壞與否，一個充滿了鳥語花香的城市，才是真正宜居的城市。當一個城市不再有鳥叫聲，就是人們該收拾行李離開的時候了。”

不過幸運的是，如今世界上許多城市都在著力于為城市增添自然元素，以便為鳥類提供更多棲息的空間，鳥類還能再陪我們幾個世紀，這全要看我們自己的行動了。

[譯自西班牙《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