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的二胡

李文揚

年輕時的四爺在十里八鄉叱咤風云，似乎沒有什么事情難得倒他。

只是沒想到，最后讓他對生活失去期望的，卻是他曾經最器重的兒子。

前幾天老家那邊傳來消息，四爺家的老二死了。

作為一個失蹤十多年的人來說，他并沒有給我們這些后輩留下什么好印象，就連四爺自己都說：

“死了好，死了好哇。”

四爺為人很正派，親戚中無論誰家有難處都會出手相助。

聽父親說，四爺年輕時喜歡拉二胡，一曲《江河水》響徹整個縣城，無人不知。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四爺與朋友合伙在高郵辦罐頭廠，很是發了筆財。父親曾打趣說，那段時間媒人都快把家門檻踏破了。

后來四爺回了家鄉，有了兩個兒子。

大兒子是個老實木訥的人，因為沒有什么讀書天分，早早就進了廠。老二從小機靈，成績也很不錯，四爺的一腔心血都在他身上。

二〇〇三年，老二考上了成電，光榮晉升為“別人家的孩子”。臨走前，四爺擺了十二桌酒席，為兒子送行。席間，老爺子喝得高興，即興奏了一段陳耀興先生的《戰馬奔騰》，其氣勢之磅礴我至今仍歷歷在目。

“好好讀書，缺什么就問家里要。”四爺拍著小兒子的肩膀，如是說。

轉眼就到了二〇〇七年元月。

那天，四爺家出事了。

聽人說，早上四爺如往常一樣打開信箱取報紙，卻意外發現了銀行的催款單，金額有十多萬，而欠款人正是老二。

老爺子第一反應是詐騙，但當他去銀行確認了這封信的真實性后，整個人徹底蒙了。晚上打電話給老二，得到的卻是“我在實習，很忙”之類的敷衍之詞。

第二天，四爺動身去了成都，其間具體發生了什么我已不得而知，只聽道他家老二交了個花錢如流水的女朋友以及沾染賭博之類不好的傳聞。

后來，聽說老二和家里決裂，一個人去了南方，再也沒有回來過。

自小兒子離家出走后，四爺再也沒有拉過那些高昂的曲子，只有支離破碎的余音終日在庭院里回蕩。

四爺曾多次托人在南方各省打聽老二的下落，卻總是以失望告終。

再后來，就收到了老二的死訊，死因是酒駕。

自此，四爺家二胡的弦再也沒有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