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的法律規制

許雪松 陳斌

摘 要：本文在厘清快遞行業個人信息定義的基礎上，結合我國現有法律監管缺失問題，提出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的法律規制建議。在法律監管層面，管理部門在統一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標準的基礎上，提高快遞業務經營門檻、健全信息泄露問責機制，從而完善我國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

關鍵詞：快遞行業；個人信息；法律規制

信息技術的發展，給予了信息驅動經濟發展的能力，使信息資源成為利益集團爭奪的對象。近年來，我國快遞行業發展迅猛，2017年全年收攬量達400億件，“雙十二”單日最高收攬量達2.43億件。大量快遞面單的涌現使得我國快遞行業個人信息總量指數級激增，增加了快遞行業個人信息泄露的可能性。快遞行業個人信息泄露將引發財產犯罪，甚至人身犯罪。由于我國在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方面缺少有效法律法規規范，使得我國快遞行業個人信息泄露問題難以得到有效遏制。

一、快遞行業個人信息的定義

根據我國2014年國家郵政局頒布的《寄遞服務用戶個人信息安全管理規定》第三條的規定，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主要指在寄遞服務的活動中所利用的個人信息，包括寄（收）件人的姓名、家庭地址、工作地址、身份證號碼、電話、運單進度、內件明細等等。快遞行業個人信息包括兩類，一類是具有可識別性、價值性的身份信息，另一類是客觀的業務信息。身份信息主要包括寄（收）件人的姓名、電話號碼、身份證件號碼、詳細地址等等，能夠識別出具體自然人的信息。業務信息包括寄（收）內件的名稱、數量、價值、驗收信息等等。業務信息相較于身份信息，可識別性差、價值屬性低。單純的收集業務信息并不會直接或者間接識別出具體特定自然人，不會對寄（收）件人的財產以及人身產生威脅。只有在身份信息被泄露時，才會產生相應的危害后果。因此，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更偏向身份信息。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主任顏茂昆認為，要準確把握快遞行業個人信息的特征，才能夠準確把握快遞行業個人信息的內容。

二、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的必要性

（一）快遞實名制政策增大信息泄露風險

根據《人民日報》的相關報道，我國2016年利用快遞進行犯罪將近800起，比去年增長一半案件量。不可否認，國家郵政局在《快遞安全生產操作規范》中實行快遞實名制政策，對于打擊報復性人身犯罪，比如2011年“杭州圓通快遞土炸彈爆炸案”、“廣州歷德雅舍郵包爆炸案”有卓越的效果。但是不可忽視，由于快遞實名制政策的實施，也將快遞行業個人最精準的信息暴露在公眾視野，其中包括根據《居民身份證法》第十七條之規定，僅有公安機關才有查驗權身份證信息。事實上對于快遞企業來說，其不愿意管理快遞行業個人信息，其不僅需要建立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系統以及信息安全數據庫，同時需要設置專門的信息安全管理崗位，將大大增加企業成本。而對于快遞行業個人來說，我國公民沒有隨身攜帶身份證明的習慣，并且對快遞公司能否保證個人信息不被泄露也存在疑問。根據《上海快遞服務消費調查》的調查結果顯示，將近50%的消費者不認為快遞公司有信息安全保障能力。甚至出現快遞行業個人起訴快遞企業，拒絕填寫身份證的案件。

自2011年實名制工作的試點，到2015年實名制工作的正式推行，快遞企業落實政策形式主義嚴重。出現政府堅決推行增加快遞行業個人信息精確性的快遞實名制政策，而企業消極的維護公民個人信息安全的局面，最終使快遞行業個人信息被不斷泄露，快遞行業個人的信息權利難以得到有效保障。

（二）快遞行業個人信息泄露引發刑事犯罪

根據2017年12月，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王勝俊的報告，2014年至2017年9月，我國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案件共3700件。2015年快遞行業個人信息泄露案件達到43起。

快遞行業個人信息精確地理位置容易給快遞行業個人帶來人身威脅。在這類犯罪中，被告人利用從事業務過程中所掌握的被害人相關信息，蓄謀人身犯罪。例如，在湖州的故意殺人案件中，被告人利用快遞面單上被害人的詳細地址，找到被害人將被害人殺死。在“王占入室搶劫案”中，王占就利用曾在北京做快遞員所掌握的信息入室搶劫，類似案件還有“廣州快遞員夏某輝搶劫快遞客戶案”、“快遞員張昆鵬搶劫北漂女歌手付麗案”、濟南快遞員俢乃橋入室搶劫案等，同時還有利用快遞行業個人的住址信息，蓄謀實施強奸等相關犯罪。除了上述真實已發生的人身犯罪，在快遞行業個人與快遞工作人員發生糾紛時，有快遞工作人員利用掌握快遞行業的個人信息的事實，對快遞行業個人進行人身威脅。因此，在快遞行業個人信息泄露后的人身類犯罪中，都是利用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作為犯罪的工具，尋找到被害人從而實施犯罪。

三、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存在的問題

（一）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監管主體職能重疊

我國主要采用雙軌制監管快遞行業。外部依賴政府職能部門，內部依賴快遞企業自律。外部行政管理部門包括工商部門、國家安全機關、公安機關、郵政部門等等。但是多方面領導就會產生監管重疊或者監管漏洞問題產生。在快遞行業個人信息受到泄露投訴時，往往不清楚到底去哪個主體投訴，同時投訴的信息匯總十分不便，相關信息還要在不同部門之間傳遞，浪費了行政資源、降低了行政效率。甚至可能出現政府行政部門相互推諉問題的產生，導致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侵權問題得不到有效解決。

（二）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政府配套措施少

無論個人信息保護的相關法律條款，還是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的法律條款，都沒有詳細規定信息保護中的配套措施。事實上，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配套措施的建設，不能僅依賴企業。根據我國《郵政業發展“十三五”規劃》（國郵發〔2016〕116號），要求盡快建立無人機末端配送業務，以減少快遞行業個人信息泄露。但是無人機這項技術本身的開發以及無人機設備的購買對于快遞企業來說是巨大的支出。在政府沒有相應配套措施的支持下，企業難以及時、高效的響應政府的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政策。

倘若要落實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防止快遞員獲取快遞行業個人具體信息，就需要一定程度限制快遞員的上門服務，在我國《快遞暫行條例》中，快遞用戶有要求快遞進行上門服務的權利，這就產生沖突。同時在快遞員進行配送時，有些物業小區禁止車輛進入。因此，在快遞車輛監管、道路運行、統一標識、是否收費等問題需要政府給予標準的配套措施。

（三）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宣傳力度薄弱

我國郵政部門對快遞行業的相關法律法規宣傳很不到位。由于我國早前政企合二為一，至今仍有快遞行業個人分不清國家郵政局與中國郵政集團公司之間的關系。同時國家郵政局對于相關法律法規過于追求快遞企業落實執行，忽視發揮快遞行業個人的監督作用，致使出現缺少快遞行業個人監督的快遞企業枉顧法律規定，不落實快遞行業個人信息安全保護的企業責任。這也是快遞實名制從2011年開始試點，2018年才全面覆蓋，推行如此慢的原因之一。根據相關調查問卷，從未關注過快遞個人信息安全法規政策的人員占比36.2%。關注過一點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占比49.2%。因此，我國郵政部門在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宣傳職能缺位。

四、完善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法律規制

（一）審查快遞服務合同中的信息保護格式條款

根據《寄遞服務用戶個人信息安全管理規定》，利用快遞行業個人信息應當經過快遞用戶的明確授權，但其并沒有明確具體通知形式、使用權限等規定。企業為了節約企業成本，對于通知類事項往往采用格式條款的形式。參照我國較為主流的快遞企業的服務條款，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條款并沒有落實，同時各個企業的格式條款不一，因此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的格式條款應當接受審查，發揮其保護快遞行業個人信息的作用。首先，應當審查條款是否明確通知快遞行業個人信息的收集范圍、明確其使用權限、使用時限、維權途徑以及損害賠償等事項。其次，應當審查條款是否符合公平性原則，是否過于限制快遞行業個人權利，免除快遞企業義務。例如，順豐速遞公司，雖然承諾企業有信息安全保障能力，但其同時強調不存在完善的信息安全措施，給予了企業免責空間。最后，應當統一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格式條款標準，規范快遞行業行為，通過規定強制企業落實個人信息保護，同時給予法官在具體訴訟中格式條款的認定標準。

（二）明確規定快遞業務準入門檻

想要成為快遞企業，進入快遞行業，根據我國《郵政法》必須辦理《快遞業務經營業務許可證》后，向工商局辦理營業執照。但是，由于快遞企業的三種擴張經營模式，即加盟模式、眾包模式、末端配送模式使得這三種經營人在無《快遞業務經營許可證》的情況下，只要滿足快遞企業簡單的場地要求，繳納一定的保證金就能從事快遞業務，這變相降低了快遞行業從業門檻。只講盈利不談責任，使得快遞行業個人信息處于風險之中。因此，應當統一快遞行業業務準入門檻。快遞業務三種擴張模式中，除了要求經營人具有一定的經營場所、營業能力、工作人員、繳納一定保證金之外，應當審核其對于快遞行業個人信息安保義務，明確快遞企業與其簽訂協議的經營人的連帶責任，要求其必須使用總公司的快遞企業信息安全管理系統，由固定人員管理。若在業務準入門檻中能夠對快遞企業進行有效審查，能夠一定程度避免快遞行業信息泄露問題的發生。

（三）完善企業黑名單通報制度

郵政部門應加強對快遞行業監管。在快遞企業日常經營中，采用抽查的方式對快遞企業中的相關問題進行敦促、整改。例如，2017年最嚴的“圓通快遞整改事件”，對快遞行業個人信息保護起到了積極效果。

在整改的同時，郵政管理部門對快遞企業的信息安全保障等級進行評定，評價結果應當向社會公布。同時對快遞企業的信息泄露安全事故進行通報，建立“企業黑名單”制度，每月對違反法律規定，侵害快遞行業個人信息的企業以及相關快遞工作人員進行公示。同時，對于利用職務之便、販賣快遞行業個人信息的快遞員工實行職業禁止。

（四）健全快遞行業個人信息泄露問責機制

快遞行業內部的追責機制十分混亂。由于快遞業務本身準入存在三種方式，同時法律并沒有規定這三種模式責任承擔，給予了經營者推卸責任的空間。在實踐操作中，快遞企業與第三方簽署協議中的責任承擔條款五花八門。甚至，有的快遞公司為了減輕己方的責任，將過多的責任推給加盟網點或者末端運輸組織。例如，在菜鳥驛站的入駐協議中就將責任施加給入駐者、合作的快遞公司以及快遞用戶。就形成較低門檻的業務準入，與信息泄露或者信息泛濫后無人承擔泄露后果的惡性循環。因此，應當健全快遞行業個人信息泄露問責機制。要求快遞企業與其加盟商或者末端配送組織承擔連帶責任，以責任強制快遞企業加強對加盟商以及末端配送組織的管理。同時，快遞行業個人信息泄露后，外部由企業承擔責任，內部由具體責任人承擔最終的責任，禁止企業、個人之間互相推諉責任，損害快遞行業個人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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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參見《寄遞服務用戶個人信息安全管理規定》，第三條之規定。

[8]參見《快遞暫行條例》，第二十一條之規定。

[9]參見王婧祎：《快遞單信息遭販賣，有快遞公司高管涉案》，《云南法制報》，2017年7月19日。

[10]胡建兵：《“快遞實名制”須有信息泄露倒查機制》，《四川法制報》，2017年6月14日。

[11]中華人民共和國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基礎產業司開展郵政業發展專題調研》，2018年，http：//www.ndrc.gov.cn/gzdt/20 1804/t20180 403881663.html，2018年5月10日。/

[12]嚴貝妮：《快遞用戶個人信息安全隱患成因解析———基于用戶角度的調查研究》，《現代情報》，2018年2月。

[13]鄭佳寧：《從結束開始：快遞末端投遞法律問題再審視》，《大連理工大學學報》，2016年第4卷，第98-104頁。

[14]央視網：《浙江瑞安30家快遞網點未落實實名制被查封》，2017年http：//news.cctv.com/2017/09 /13/ARTImT9pijoT4lufhDn fd9Or170913.shtml，2018年5月10日。

作者簡介

許雪松，（1972—），男，黑龍江哈爾濱人，黑龍江森源律師事務所。

陳斌，（1977—），男，江蘇鹽城人，哈爾濱工程大學人文學院法律系教師，從事刑法、經濟法研究。

基金項目

本文是哈爾濱工程大學2018年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項目（項目編號HEUCF20181305）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單位：1 黑龍江森源律師事務所；2哈爾濱工程大學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