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余
小段:
你好。
早晨,你興高采烈地告訴我,你收到了一張KTV的VIP卡,里面有500元。不知道是誰快遞給你的,連句感謝都不知道跟誰說。你問我:“不會是寄錯了吧?”我對你笑笑,心里說:“一定沒有寄錯。”因為送禮物的人,是我。
感謝你,我的兄弟。我至今猶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樣子。三年前的盛夏時節,你一身汗臭地站在我的辦公桌前,讓我簽收一份快遞。我一邊捂著鼻子,一邊簽字,不想跟你多說一句話。你卻熱情地介紹自己:“我是負責你們公司這片兒的快遞員,大家都叫我小段,以后還請多關照。”
“關照沒問題,但我有個請求。”那時的我,剛走出大學校門,一身未經打磨的傲氣和勢利,“下次你進我們辦公室之前,先進洗手間洗一下。”你虛心地說:“好的,好的。”
可接下來的事情令我很尷尬。同事們對你很熱情,有的把中午沒吃的盒飯送給你,有的特意找你發快遞。我驀然一驚:“莫非你是公司某領導的親戚,否則,大家怎么會對你如此親切?”
后來,我漸漸知道,你只是快遞員小段,與公司任何人素昧平生,在這個并非你家鄉的城市里,你更是毫無背景。同時,我也知道了為什么大家會對你如此真心實意。
一次,你來送快遞,恰巧同事出去了,打電話說十分鐘后回來,讓你等一會兒。可那天接待客戶的同事喝醉了,直到天黑也沒有回來。同事從網上買的是筆記本電腦,店家堅持要求本人驗貨。那天下午,你蹲在走廊里,一直等到公司關門。第二天,再來送快遞,你只字未提昨天的事。同事跟你說對不起,你嘿嘿一笑:“這段時間身體透支得太厲害,正好偷個懶。”這件事大家都記在了心里,于是格外照顧你的生意。
一次,你來送快遞,你愛人臨產,打電話催你回去。你一腦門子汗,但還是穩妥地讓大家簽收了快遞。大家紛紛勸你趕緊去醫院,你說:“老婆那邊有醫生管著,我要是丟了工作,那老婆的命可真的就沒了。”你遇事的冷靜和你這句話的辛酸,震撼了大家——你從來沒把生活的不易寫在臉上。
你當上爸爸不久,卻出了車禍。吊著一只骨折的胳膊來公司里送快遞。老板給了你假期,但你不肯休息。那時,臨近春節,公司給出一個月8000元的價格都雇不到快遞員。你說:“老板講人情,咱也得講良心。”
送快遞時,看到誰的桌椅壞了,你二話不說幫忙修理。大家關心地詢問你的家庭,你總是笑著說:“越來越好了,沒事!”
后來,公司的保潔阿姨辭職,老板為找新的保潔員而發愁,大家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你。你欣喜若狂:“我每天五點下班過來打掃行嗎?”你的表現讓大家知道了什么叫物超所值,公司所有的衛生死角都被你擦得像鏡子一樣亮。據保安說,你連續干了兩個通宵。可當我們問你時,你說:“沒有沒有,我哪有那么賣命,俺也不是雷鋒。”你說這句話時,我正在看我那只被你擦得嶄新的垃圾筒,自視淚點極高的我,在那一刻紅了眼眶。雷鋒離我太遠,而最近的你給了我最真實的感動。
有一天下班時,看到你坐在大廈側門的臺階上,投入地唱著:“如果有一天,我老無所依,請把我留在,在這春天里……”說實話,我沒有聽過那么難聽的歌,更沒見過那么投入的演唱。我從來沒見過那樣陶醉的你,因為我習慣了從自己的角度看你——被生活的負擔壓得早生華發的你,為養家糊口步履匆匆的你。所以,送你一張KTV的VIP卡,有時間去歌廳唱唱歌吧,放松一下,拿出那么一點點時間,愛自己一會兒。
感謝生命中有你,修正著我的傲慢與偏見。真誠地希望你如歌中所唱: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