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睿
昆曲作為高雅藝術,一般人聽昆曲可能覺得這些詩詞太難懂了,包含著許多中國古典文學、古詞詩經的運用。《牡丹亭·尋夢》里有這樣一段曲文:“那書生可意呵,咱不是前生愛眷,又素乏平生半面。則道來生出現,乍便今生夢見?!边@段表達了杜麗娘夢中遇到書生柳夢梅,一見鐘情,內心那種繾綣復雜的心情,好像前世就已經注定,而今生卻真的遇上了,不驚令人懷疑是否冥冥之中早有定數。這就是昆曲唱詞的深奧。這樣的昆曲藝術精品,需要用什么方法手段突顯劇情的要素,讓觀眾“身在其中、心置其外”感覺它的深奧之美,體現到真正的藝術價值,這是需要我們探討。
當我深入到昆曲的表演中,更意識到昆曲實在是很美!美不勝收!真像白居易《長恨歌》中所描寫的“仙樂風飄處處聞,緩歌謾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我的心靈受到了震撼。沒接觸昆曲之前就聽說有這樣美好的東西,現在真的是親身體會到了。但是做為昆曲演員怎么能把這樣的高雅藝術走進到觀眾的心靈,值得我們每位演員深思,現在昆曲演出生存狀況很難很難!這是不爭的事實。昆曲要生存,就要改革創新。問題是創作、創新,理念上出現錯誤的判斷。
昆曲演出為什么舉步為難,值得深長思之。有的昆曲演員文學功底太膚淺,少學識,很小就學習昆曲,程式化表演,學成后只在舞臺上自我演唱。因為戲曲演員多數都是上小學時進戲校,沒經過高等教育,就不可能有文學底蘊,所以演員缺乏文化知識,藝術素養,局限了對昆曲詩詞的理解思維。而有些研究昆曲的學者對昆曲詩詞理解得非常深透,又能詮釋曲中臺詞,但卻不能表演昆曲,缺失身臨其境的感覺。這樣就產生了一種昆曲的斷裂狀態。也就是說,能演的不能理解詞意,理解詞意的不能演。這使昆曲表演空間越來越狹窄。
經典的昆曲表演必須改革創新,但不能失去它的原味及藝術價值,那就要分社會階層表演,對于學者、教授、大學研究生,就要表演原汁原味的昆曲,這就要求演員要有較深的文學功底,表演中途講解詞意,說的詩詞句要幽默達意,那樣的效果可想而知。對于一般階層青年人,昆曲的表演采用昆曲與現代音樂引導的方式,讓他們接觸到昆曲,中間也有流行伴唱,讓昆曲一點一滴地滲透到他們的心靈,之后會感覺昆曲之大美。
我從江蘇省戲劇學校畢業后考入南京藝術學院鋼琴系專業深造,有了扎實的藝術根基。我以自己表演的獨特方式作為立足點,雖然沒有表面的轟轟烈烈,沒有眾星捧月的熱鬧,卻在日積月累的昆曲藝術創作里逐漸奠定了自己在當代藝術領域不可動搖的牢固地位。
2016年11月我創作“一簾·驚夢”昆曲與現代音樂新作品,其中編曲構思,音樂制作,鍵盤彈奏,昆曲小生、花旦的演唱及念白,“一簾幽夢”演唱,都是由我一人完成。我對昆曲藝術作品進行了大膽的創新改革,有了歷史性的突破,在國外影響深遠。
《牡丹亭·驚夢》與《一簾幽夢》這是兩個不同的夢,美輪美奐的故事和表演更是昆曲夢幻般美感的極致體現,夢幻內外的相遇別離。夢里的故事表達了古人怎樣的現實情懷,而生活在今天的人們又是否缺少驚心的夢幻呢?夢愛的相撞,迸發著夢幻之美。
“驚夢”是一個追求夢中的“愛”,無處訴說。
“一簾幽夢”是一個夢愛深藏在心中,不能訴說。
當情愛之夢在一個人心頭索繞,“欲說無人能懂”之時,那種撩人心扉的感覺,共同的追求把相愛情侶相約夢中?!皦簟笔且皇赘?,“夢”是一首詩,也是一縷風情云淡的美夢。所以將兩“夢”巧妙融合在一起,歌曲音樂采取昆曲和現代音樂元素完美結合,簡直是美妙之極。
在優雅的鋼琴前奏旋律聲中,忽然飄出“這就是夢中的姐姐”這句念白,把觀眾的思維引入到劇情的夢境中,柳夢梅在夢里也在尋找他的愛情,所以前奏用這一句再恰當不過了。這首曲子的第二段用閨門旦念出“啊,柳郎,在幽夢中與你相會,我好想你呀……”。這幾句穿梭在歌曲里,因歌曲得到藝術升華,讓古代的夢和現代的夢穿越時空,人類對愛情的憧憬,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都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愛情的力量。歌曲最后部分,我設計出一句不太難懂而又貼近歌詞的昆白,“姐姐,我在這里,小生一簾驚夢,愛上你了。”這句是給杜麗娘上一句念白的回答,在《一簾·驚夢》整首歌曲中,用這句昆曲念白讓他們的愛情達到了一個完美的句點。所以在處理的時候,我采用昆曲念白的方法給整首歌曲添光加色,使歌曲有更多飽和度。
據我所知,近100多年里觀眾比較熟悉聽流行、西洋古典、中國戲曲、JAZZ和BLUES等各流派的音樂和演唱方式,各年齡層喜歡的音樂門類不同,“一個時代都有流行歌曲的流派,每種音樂流派都有它的經典元素。”比如現在很多年輕人不喜歡或不能接受聽戲,主要原因是戲曲音樂在當今的環境,演唱時間太拖拉,音符旋律太相同,Identification(辨識度)不夠高,我一直在分析為什么以往巴赫、貝多芬、肖邦等西方音樂家的音樂作品更能讓大眾所接受,最起碼現在年輕人還保持這種想法,難道是我們戲曲的音樂不夠好嗎?其實這些都值得我們戲曲人去深思?,F在我已經開始探索中國戲曲音樂的發展路程,所以《一簾·驚夢》這首歌曲也是我個人第一部新作品,我會將昆曲藝術與流行歌曲融在一起,精心利用電吉他、貝斯和鋼琴、小提琴的音樂有序的放在昆曲唱腔一起創作,成為一種戲曲演唱表演的新模式。
《一簾·驚夢》在精致的舞臺上,在大屏的畫面中,有兩對相愛的人——一對是杜麗娘與柳夢梅的畫面,另一對是費云帆與紫菱的畫面,地上的鮮花組成兩對不同的夢幻之愛,隱約出現在畫面的深處。兩邊彩幕播放出百花齊放景象。燈光采用暗淡的藍色,4臺電腦燈,不同角度翻滾發射著夢中的星星之光,整個場景襯托夢境的環節。鋼琴旋律緩緩而出,杜麗娘與柳夢梅從側幕慢慢地出場,兩束追光緊盯著側幕出場的演員,用古老的戲曲與現代歌舞的元素展現在觀眾面前,利用昆曲瀟灑飄逸的身段和舞蹈優雅柔美的舞姿表演呈現。每個表演的節點都撞擊在鋼琴旋律聲中,給人一種清新完美無瑕的感覺。在虛渺的鋼琴聲中,柳夢梅身穿改良的戲服,深情地念出“這就是夢中的姐姐”,飄逸在鋼琴獨奏曲營造出的夢境,令人遐想無限,有著深邃的意境。“驚夢”中的柳夢梅演唱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他用柳枝拉近彼此關系,告訴杜麗娘你是我心中那個最美的女人。這種表演并不明言愛情,就此而言可以說“夢中相愛”,但這種欲言又止,處于萌芽狀態的愛情卻風度絕妙。大屏再次切換“一簾幽夢”的場景:大屏上呈現一片夢幻的海洋,一對情人在海岸線上,一個是虛擬的圖像,一個真實的圖像。在美妙的音樂中我獨自一人唱著《一簾·幽夢》。
藝術要去創新,藝術才有生命力,這樣能將昆曲藝術融入到世界文化藝術之中,讓世界了解中國傳統昆曲藝術的真正價值。今年四月應巴塞羅那自治大學、龐培法布拉大學、加泰羅尼亞高級音樂學院、巴塞羅那市政廳音樂學校、孔子學院等各文化機的邀請。我應邀赴西班牙進行昆曲表演并在大學演講昆曲藝術,實現“一帶一路”世界學術文化藝術合作。5月10日在西班牙古典莊重的巴塞羅那市政廳音樂紅廳(A juntament de Barcelona Conservatori Municipal de Musica de Barcelona Sala Vermella)及巴塞羅那高級音樂學院(ESMUC)會場舉行“一簾·驚夢”藝術新作品發布會。前來參加發布會的機構和重要人員有Fundacio lnstitut Confuci de Barcelona,Casa Asia,巴塞羅那音樂學校古典音樂系主任Carles,Universitat Pompeu Fabra的文化學者Rafa和Escola Superior de Musica de Catalunya研究學者horacio curti。當晚的演出瘋魔了所有觀眾。通過對昆曲藝術創新,他們看懂了昆曲戲中的情景故事,更加了解了中國昆曲豐富的藝術內涵,就會喜歡這樣的高雅藝術,所以說“中國的傳統昆曲藝術,需要我們用知慧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