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中國古代文人的“煙花女”情節？
——《大學語文》課上釋疑

楊 永 齊延娟

何謂“煙花女”？即妓女也，古代青樓的主角也。何謂“青樓”？即妓院也，在古代也稱之勾欄瓦肆、秦樓楚館。

只要翻看一下中國古代文學史，我們便會發現居然有那么多的著名文人，比如蘇軾、秦觀、杜牧、李白、白居易、陸游等都逛過青樓，與“煙花女”有著不一般的情結。

更不要說宋詞婉約派的代表詞人，在封建時代被譽為“無行文人（即沒有德行的文人）”的柳永了，他在自己人生的一段較長的時間里，幾乎每天有事沒事的全泡在妓院里。

文章看到這里，同學們也許疑惑更大了：這是我們可尊可敬的文學家嗎？這到底怎么了？

事實上，“妓”是從“伎（技）”演化而來的，“伎”是指專習歌舞等技藝的女藝人。所以在古代，“妓”是娼妓與女藝人二者的統稱，她們是從事音樂、舞蹈和雜技表演的藝術工作者，她們有時也出賣肉體，但主要是“藝”。有許多妓女，文才也很好，在琴棋書畫方面都表現出較高的才華。在這方面，唐代的薛濤、魚玄機、關盼盼，宋代的蘇翠、嚴蕊，明代的馬守真、薛素素、范鈺等，可謂代表。

再加上古代青樓女子不受封建禮教束縛、性情放蕩，所以在文人心中倒成了知書達理，活潑可愛的代名詞，文人和她們呆在一起很自由，很暢快，無拘無束。所以在那個時候，所謂文人愛妓女，并不是文人下賤，為世人所不齒，也不是妓女放蕩，不遵循社會道德，而是他們之間容易有共同語言，容易做到心與心的溝通，心與心的交流。

而元代文人的“煙花女”情結，還有其特定的時代因素，那就是作為以蒙古奴隸主貴族入主中原而建立的王朝——元朝，一開始就實行民族歧視政策，全國人民分為四等：蒙古人、色目人、漢人、男人。元朝初期不重視高度發展的封建文化，廢科舉考試長達半個多世紀，而整個元朝存續也不過97年！致使靠科舉考試進身的文人失去做官的機會。另外根據職業的不同，將全國人劃分為十個等級：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醫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作為知識分子的讀書人，竟落得成為在娼妓之后，僅在乞丐之前的一個社會底層群體。在元代，身為漢人的讀書人在政治上還能有什么出路？簡直是讀書人莫大的悲哀！

面對這一黑暗社會現實，讀書人有的消極隱退，有的為了排遣苦悶，每每沉淪于勾欄妓院，同妓女們相依為命，為她們創制新曲，關漢卿便是其中的一位，并因其作曲好，頗受妓院里歌舞女子的歡迎，并很快成為妓院里浪子頭領。關漢卿在《南呂?一枝花（不伏老）》中大肆渲染的自己一輩子風流放蕩的生活，以及在曲子里還斬釘截鐵地向世人宣布“這些毛病就是死了也不悔改”的態度，實際上是對傳統、世俗和社會的公開挑戰和徹底叛逆精神。關漢卿懷著無比的偏激情緒，采取玩世不恭、游戲人生的態度，對荒誕虛偽的人生作了無情的嘲弄。這反映了在元朝黑暗統治下，文人在政治上沒有出路、懷才不遇而故作放蕩癲狂的心態，同時也有蔑視功名，絕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一面。

我們再來看看宋詞婉約派代表大詞人柳永的“煙花女”情結吧。當年柳永整日沉溺于秦樓楚館，為妓女們填詞作曲，再加上他寫得一手好詞，隨便給哪個妓女寫上一首，那個妓女就會身價倍增，頗似現在的文化包裝。于是柳永成了妓院里的搖錢樹，很受妓女們的歡迎。柳永兄弟中排行老七，人稱柳七，有詩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黃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見，愿識柳七面”成了當時妓女界時尚的真實寫照。柳永在妓女堆里靈感不絕，寫出了許多千古絕唱。但同時，他這種以妓院為家的生活也使得統治者對他十分討厭，認為他傷風敗俗。最后，柳永在政治上失意，因窮困潦倒而死，家無余財，死后凄涼，連副棺材都買不起，當時是幾個妓女朋友湊的錢安葬的他。他的死訊傳出后，有上千的妓女絡繹不絕地到他的墓地悼念，轟動一時。從柳永死后的遭際我們可以看到，中國古代的許多妓女還是很慷慨、善良、重情重義的。

而柳永當年之所以經常沉溺于秦樓楚館，更多的是一種懷才不遇的苦悶。宋代不同于元代，宋代是一個讀書人地位很高的朝代，宋朝的科舉沿唐制而有所發展，一方面取仕的人數大為增加，擴充了冗員，另一方面真正的人才卻偃蹇仕途，苦不得酬。柳永年少時便頗有才名，然而卻屢試不第，直到五十多歲才中進士，這對熱衷功名的柳永來說是一種多么嚴酷的打擊！于是，像柳永那樣在仕途上不得志，人生失意，屢遭挫敗并與社會文化傳統疏遠的許多文人們，懷著對社會的抱怨，人生的失意，便經?；燠E在妓院里，感受著自己的切身體驗，從而為他們創作大量優秀的不朽的作品打下了生活基礎。像白居易的《琵琶行》，白行簡的《李娃轉》等。而柳永《雨霖鈴》中的名句“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更是集中訴說了與情人的依依惜別，難舍難分的離愁。

至此，我們已不難理解，為什么古代的文人大多喜愛“煙花女”了，簡言之，是因為古代妓女大都具有絕好的職業素養，富有才氣的文人與她們容易溝通交流；我們更要聯系當時的社會現實，看到文人懷才不遇的無奈、生不逢時的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