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國際形勢前瞻”學術研討會綜述

余 林

上海社會科學院國際問題研究所、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現代國際關系》編輯部、上海社會科學院智庫研究中心和上海市世界史學會于2018年1月31日在上海聯合召開“2018：國際形勢前瞻”學術研討會，來自北京、上海等地50余名國際問題研究專家學者與會。會上，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副院長傅夢孜研究員指出，當今世界不確定性和復雜變化的根源，在于東西方力量對比發生深刻變化、全球化遭遇退潮之勢及民粹主義勢力抬頭。國際環境的復雜變化也使全球各類風險疊加共振，整體風險逐步上升。上海社會科學院國際問題研究所常務副所長劉鳴指出，面對不確定的世界，整個國際秩序的演進也在進入一個新時代，中國的外交思路、利益考量和路徑舉措均要反思。京滬專家合作會診國際焦點問題，分析挑戰，把握機遇，探尋對策，有助于國際問題研究的深化和服務現實功能。與會學者圍繞以下議題進行了充分研討。

(一)美國特朗普政府外交與“印太戰略”走向。澳門大學王建偉教授將美國最新出臺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和《國防戰略報告》與過去的報告對比，認為，第一，美國重新開始把世界劃分為專制和自由兩大陣營，強調兩者之間在經濟、軍事，以及秩序、制度等方面的競爭；第二，明確大國競爭是對美國的主要威脅和挑戰，也是當今世界主要矛盾。第三，美國外交戰略不再以改變他國社會制度為目標。報告中提到的“印太”無疑已經成為一個戰略，在此框架下將會有一些摩擦和競爭，但基本上是低度或中等烈度的競爭和摩擦，短期內不至于失控。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胡仕勝研究員指出，“印太戰略”很大程度上是對中國崛起的牽制，旨在維護“基于規則”的秩序和構建美日澳印安全合作架構。美日利用莫迪政府對華認知趨向負面拉攏印度，而使莫迪對“印太戰略”期待甚大。中國應穩住印度，支持印度保持戰略自主文化，對接中印兩國訴求，推動發展合作“主業”，在治國理政上相互提攜，共同進步，在合適條件下對接兩國在共同周邊地區的次區域合作項目，特別是加強地區互聯互通倡議與建設的對接，在兩國利益交匯區構建共享秩序。上海交通大學環太平洋研究中心主任王少普認為，2016年日本明確提出的“印太戰略”兼具地緣經濟和地緣政治考慮，是具有世界意義的地區戰略，旨在對沖中國“一帶一路”倡議，平衡中國在亞太的后發優勢。復旦大學林民旺教授認為，2017年美日澳印四國安全對話的重啟，意味著“印太”概念自“二軌”層面討論轉入官方話語，相關國家對“印太” 概念的把握以及安全對話機制的訴求仍顯示出一定的內在張力。中國不僅要高度重視“印太” 概念的建構及其戰略和安全意涵，更要采取積極應對之策，參與并塑造“印太”格局本身。

(二)新形勢下朝核問題趨勢與挑戰。中國人民大學時殷弘教授指出，朝鮮問題的復雜能動性要求眼觀全局和變繁為簡的戰略透視，美國及其盟國不斷發出激烈的對朝軍事打擊言行及相應軍事準備，對朝鮮施加廣泛而嚴厲的經濟金融壓力，以求在經濟上窒息朝鮮，中國提出的以“雙暫停”為起步的外交對話遇阻。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楊希雨研究員指出，當前朝鮮半島安全態勢的一個基本特征，是朝鮮與美韓同盟都在競相提升摧毀對方的戰略打擊能力，這使朝鮮半島正在演變成為“相互確保摧毀”的“火藥桶”。因此，以和平方式實現半島無核化的唯一出路，就是在建立朝鮮半島全新的和平與合作關系和擁有美好發展前景的基礎上，讓朝鮮必須徹底、可驗證、不可逆地棄核，并且徹底、可驗證、不可逆地解決朝鮮在安全、政治、經濟等各方面的合理關切。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孫茹研究員認為，2018年影響朝鮮半島和平穩定的因素，首先還是取決于朝鮮的對外政策和行為。如果朝美繼續對抗，半島局勢還是會不時緊張。美國對朝政策還將沿著極限施壓的大方向前進。美國在加強對朝鮮的壓力和制裁同時不會排除對朝鮮的軍事打擊。2018年朝鮮和美國仍是影響半島局勢的主要變量，但中國也是半島局勢重要的一方，其政策對半島局勢有重要影響。

(三)美俄歐三邊互動與中東安全態勢。復旦大學馮玉軍教授剖析俄美關系再次跌入谷底原因：俄美間戰略平衡正在加速喪失，俄羅斯在國際事務和全球治理中的影響與能力迅速下降，美國已不再把俄羅斯看作全球大國，但俄羅斯仍具有強烈的大國情結；推動俄美雙邊關系趨好發展的基礎過于脆弱；兩國國內的利益集團缺乏積極改善雙邊關系的動力。俄美關系已由“有限的伙伴”轉向“有限的對手”。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張健研究員認為，2017年美國的一系列國際行為使歐洲對美國產生較大的失望和不滿。但歐洲對美國依賴太深，仍努力維持跨大西洋關系，一方面遷就美國，沒有做出刺激特朗普的回應，另一方面抱有特朗普不會連任總統的期望。同時，特朗普的表現促使歐洲加強聯合防務建設，提升歐洲自立自強能力，并且試圖針對不同議題形成新的伙伴。但歐美在應對非西方世界等議題上仍具有相當多的共同利益，雙邊關系還未破裂。上海外國語大學劉中民教授認為，中東國家的陣營化，中東地區矛盾的教派化，以及地區熱點問題的代理人化，是中東地區格局冷戰化的具體表現。這些表現加劇了中東地區的碎片化，嚴重破壞和侵蝕中東國家之間的安全信任基礎，以教派主義為核心內容的意識形態對抗加劇，使教派主義成為冷戰思維在中東的獨特表現，為美國、俄羅斯等域外大國的干預和滲透創造了條件。上海社會科學院國際問題研究所余建華研究員指出，歲末年初的伊朗動蕩演進路徑的峰回路轉、波詭云譎，反映了當今伊朗社會面臨的錯綜復雜的社會矛盾，其主要癥結還是發展問題。美以兩國迫不及待的鼓噪，亟盼引發伊朗政治巨變。伊朗政府總體應對有的放矢，張弛有道。其將促使魯哈尼政府進一步重視經濟建設，加大務實改革開放和民生福利力度，同時調整地區事務干預和投入力度。只要伊朗內政外交路線不走極端，特別是在經濟上避免金融危機、財政崩潰風險，便缺乏導致政局劇變的“德黑蘭之春”的相應條件。上海社會科學院國際問題研究所張屹峰博士認為，特朗普的阿富汗新戰略具有執行的模糊性、目標的有限性、注重援助效果、突出軍事因素的特征，反映其想修正奧巴馬阿富汗戰略的消極后果，保持阿富汗問題的主導權，繼續掌控歐亞大陸的中心地帶。上海市世界史學會會長潘光強調，在“伊斯蘭國”被擊潰的形勢下，新一波極端主義、恐怖主義狂潮正從中東向全球外溢和擴散。從世界各地來到中東進行“圣戰”的人員紛紛回流，嚴重威脅各國的安全穩定。當前全球反恐合作仍受到美國以反恐求霸權戰略的干擾，存在明顯的國家利益差異，國際反恐合作需要經濟、文化、社會等方面多管齊下，通過綜合治理，實現標本兼治，同時要加強運用高科技、大數據和心理學方式進行反恐。

(四)全球化、世界貿易體制發展新態勢。上海歐洲學會會長徐明棋談到，當前逆全球化和反全球化思潮不斷增強，極左和極右各自代表一部分在全球化進程中利益受損或收益偏低的民眾在這方面擁有共同主張。經濟全球化趨勢雖不會完全逆轉，但將進入艱難曲折的低潮期和調整期。之中，貿易保護主義成為集中的政策訴求，而世貿組織規則也對保護主義措施的存在和加強留有空間。復旦大學宋國友教授提出了全球化的四個新動向，一是再國家化，突出國家角色，國家經濟治理成為全球經濟治理的重要基礎，強調本國經濟利益；二是再工業化，重新重視實體經濟，注重全球的產業競爭；三是再規則化，重塑未來全球化的規則體系；四是再地區化，“一帶一路”倡議、“印太戰略”的提出改變了對傳統地理空間和地區主義的認知，正在塑造全球化的新區域劃分。上海社會科學院國際問題研究所吳其勝博士認為，特朗普改變了美國作為多邊貿易體制的主要締造者和維護者角色，對外貿易政策體現強烈的保護主義傾向。2018年特朗普政府貿易政策更趨強硬，但也會受到國會中期選舉、他國貿易反制等制約。特朗普的貿易戰將可能會針對中國等與美國存在較大貿易赤字的國家。上海社會科學院國際問題研究所柯靜博士認為，特朗普將中美間經貿分歧直接轉化為具有執行性更是懲罰性的爭端，以迫使中國做出根本讓步。2018年特朗普政府對中國在經貿領域的全面施壓態勢不會有太大改變。同時美國也將要求改革世貿組織體制，但會受到大多數國家抵制，其改革要求較難實現。

(四)新時代中國特色大國外交新挑戰與新使命。國防大學國家安全學院副院長唐永勝指出，伴隨持續發展和國際體系深度變遷，中國與外部世界關系進入深度互動和調整時期。國家利益拓展迫切需要大戰略的有效保障，尤其要做到取舍得當、進退有度，保持戰略選擇必要的平衡與彈性，“戰略守度”成為必要理念。中國需要尊重客觀，控制風險；統籌兼顧，把握重點；積極穩健，順勢而為；懾止化解可能的全面對抗；發揮地緣優勢建設性經略周邊；保持戰略耐心，避免四面出擊，立足于長遠博弈，從中拓展利益。復旦大學中國外交研究中心主任任曉指出，中國崛起于世界，其效應持續發酵與擴大，由此在國內外引起經濟、政治、戰略、心理等各方面的巨大影響異常深刻而廣泛。要妥善處理周邊外交，需要與周邊鄰國換位思考，以達到相互理解，包括理解“小國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