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蕭蕭》中的主人公形象

王珊璟

摘要：小說《蕭蕭》通過描寫蕭蕭從十二歲嫁做人婦，到其大兒子十二歲娶妻這一段人生過程的種種經歷，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可憐可悲但依然善良、樂觀、堅韌的主人公形象。本文在對蕭蕭的生長背景即湘西世界的分析下，通過其剛嫁到夫家的孩童時期、逐漸成長為婦人時期以及她在作者修改前后的兩種結局時期三階段形象的闡釋，對蕭蕭的人物形象進行整體與細節的結合論述，以達到對主人公的把握與理解。

關鍵詞：蕭蕭形象；孩童時期；成長時期；結局時期

沈從文先生在他熱愛的湘西世界中塑造了太多鮮明的少女形象，蕭蕭作為其中一員，凸顯了一種自然生長的靈動與純凈。在小說《蕭蕭》中，作者通過對“蕭蕭”這一人物及其周遭的人、事、物在約十五年間各種變換的描寫，除了向讀者展現了蕭蕭的成長過程，也刻畫了多姿多彩的湘西世界以及其所孕育的擁有可供奉于“希臘小廟”（1）的淳樸人性的人們。

一、蕭蕭的生長背景

蕭蕭生長的地方同沈從文筆下許多活潑天真的少女諸如三三、翠翠一樣都是作者生于斯、長于斯，寄予了無數情感的湘西世界。這里遠離城市的繁華喧囂，隔絕了都會的車水馬龍與五光十色，可這里也是任何一個人們群居之處的微觀縮影，有著同樣的男女老少，有著同樣的愛恨情愁。湘西世界孕育了蕭蕭，而蕭蕭便自然承接了這里所給予她的一切，無論是人們習以為常并安然自得的封閉落后，還是大家在生活中流露的淳樸和善，抑或自然厚贈的天真直率，都轉變為蕭蕭生命中的印跡。

二、蕭蕭的孩童形象

蕭蕭出場便是做新媳婦的，和很多當地小女孩在出嫁時會大哭不一樣，蕭蕭是真心笑著的。“她又不害羞，又不怕，她是什么事也不知道。”（2）此時十二歲的蕭蕭是懵懂、天真而無畏的，哪怕即將面對的是完全未知的生活，她始終是那個小孩子的狀態。蕭蕭照顧著小丈夫，幫家里作雜事，做或自由歡快、或難過驚嚇的夢……她勤勞樂觀，有著最自然純真的一面。在布滿繁星的夏夜，爬上草料堆哼唱自己喜歡的山歌；聽遠處紡織娘紡車咯咯咯的綿長聲音，享受著吹面的禾花風；僅僅是天亮后眼睛朦朧看面前光景變化，對這時的蕭蕭來說都是一種真正的享受，她似乎有著用不完的精力，永遠也不會消失的開心。

孩童時的蕭蕭即使年幼喪母，寄人籬下，十二歲便成了他人的童養媳，這些在常人固化思維中的不幸、可憐、辛酸，都沒有成為蕭蕭需要人來同情的因素，更不是她快樂自由成長的阻礙，她依然保持著原初那最本真的樣子，充滿著原始的旺盛的生命力。

三、蕭蕭的成長形象

“風里雨里過日子，像一株長在園角落不為人注意的蓖麻，大葉大枝，日增茂盛”。日出日落，花開花謝，蕭蕭漸漸長大。在蕭蕭成長過程中，對她有很大影響的有兩方面：一是女學生，二是家中工人花狗。

（一）女學生的影響

最初聽到“女學生”的稱呼時，祖父打趣蕭蕭長大了也做女學生，蕭蕭認為那是不利于己的一件事情，此時的她對女學生全無感覺甚至因大家總取笑她而有些許排斥。后來在祖父的描述中，蕭蕭知道女學生是可以隨便穿衣與吃飯、看戲打牌、與男子平等、不看小孩等過著與她而言完全陌生生活的人，她開始有了一種模糊的愿望，有時會幻想自己如果是一個女學生將怎樣，此時的她對女學生有了好奇，也有了憧憬。有個“女學生”開始住進蕭蕭心里，常常來到她的夢里，在祖父喚她女學生時會不經意答得很好。祖父打趣蕭蕭剪掉辮子，在蕭蕭親眼見過女學生的樣子后，即使她并沒有把祖父的玩笑當真，可在每一次聽過這些笑話后，水邊都會有她輕輕捏著辮子梢的身影，無人知曉此時她腦中的女學生究竟有何等神氣與趣味。在對女學生的情感有了某種轉變后，她依然是那個淳樸樂觀、辛勤自然的蕭蕭；可她也在潛移默化中受著陌生的女學生影響，向往著女學生的生活，祈盼著自己有所改變。

（二）花狗的影響

花狗的出現是蕭蕭成長過程中一個極其重要的插曲，對蕭蕭的人生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幾次降霜落雪，幾次清明谷雨”，十五歲的蕭蕭成為家人口中的大人了。花狗總設法纏著蕭蕭，對她唱歌，引走小丈夫，他所做的一切一面使蕭蕭惶恐不安，一面又使蕭蕭期待愉悅。這時的蕭蕭漸漸對一些事物有了自己的認知與想法，她雖然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無知懵懂的小女孩了，然而她仍然保持著天真無邪。她沉浸于花狗的甜言蜜語，她理所當然地相信對天有了賭咒就是最堅實的保障。蕭蕭最終被花狗的歌唱開了心竅，完成了生命中的一種轉折。

真正體現蕭蕭勇敢樂天的是在她發現自己身體出現異樣了之后，她首先想的是去城里尋找自由，這與不知不覺間在她心里扎了根的女學生生活及花狗稱為自由的胡謅來的女學生故事是不可分開的。在花狗不辭而行之后，蕭蕭一個人被迫承擔起了所有責任與困難，可是她仍然很高興的活下去，愿意活下去。為了在被別人發現前去掉肚子里的孩子，她吃香灰、喝冷水、甚至想著跟女學生逃走。雖然她稀里糊涂地做了錯事，可是在她身上依然可以看到成長中的蕭蕭是堅韌、剛強、勇于承擔、積極樂觀的，她依然肆意洋溢著生命的活力。

四、蕭蕭的結局形象

蕭蕭在犯了常理難容的彌天大錯后，面臨著被“沉潭”或“發賣”的危險。慶幸的是，在她肚子漸漸大起來到她生下男孩的這段時間沒人買走她，她依然在婆家住下來，婆家也待她很好，蕭蕭繼續如舊的和丈夫姐弟般的說笑。

“生下的既是兒子，蕭蕭不嫁別處了”（3）。從這里開始，蕭蕭漸漸走向了她的另一段人生，一種很久以前便既定的人生。在大兒子可作為家中生產者一員時，蕭蕭同小丈夫圓房生子；在大兒子十二歲時，她迎來了自己的大兒媳婦。

關于《蕭蕭》的結局，有兩種版本，而針對兩種版本亦有兩種不同的解讀。

（一）修改前形象

第一種是1929年初稿時所寫“這一天，蕭蕭抱了自己新生的毛毛，在屋前榆蠟樹籬笆間看熱鬧，同十年前抱丈夫一個樣子”。又是一種輪回，蕭蕭才生下小兒子，年紀輕輕便做了婆婆，和當初她剛嫁到婆家后她的婆婆又生了一個小兒子的情形很相似；蕭蕭的大兒子也不過十二歲，娶了一個比他年長六歲的大媳婦，這與蕭蕭十二歲時便嫁給不滿三歲的小丈夫的情況又十分雷同。在經歷了種種重大的事件之后，蕭蕭又有了一種轉變，她開始接受命運的安排，抱著兒子看娶新媳婦場景已激不起她內心的漣漪，蕭蕭終是變成了湘西世界無數普通婦人中的一員，重復著別人的故事，也麻木的看著別人重復自己的故事。

（二）修改后形象

第二種是在1957年沈從文先生校改文字時在小說結尾加了一句話“……看看，女學生也來了。明天長大了，我們討個女學生媳婦。”（4）雖然仍然是一種新的輪回，然而和第一種結局相比，這種輪回中存在著新的變數在醞釀和萌芽，即使是閉塞的湘西世界也在城市文明不斷進步的過程中或多或少發生了改變。蕭蕭即使經歷了生活所給予的種種，她終是沒有忘記“女學生”曾給自己帶來的沖擊與希望，或許住在她心底的女學生仍然存在著；她可以應承生活已然發生的所有，但她仍存在無數的期許，依舊保持著那份本真和自在的生命精神。

注釋：

沈從文：《沈從文選集》，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229頁。

沈從文：《沈從文別集：蕭蕭集》，北京.中信出版社，2017年版，第13頁。

沈從文：《沈從文作品精選本》，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4年版，第92頁。

沈從文：《沈從文小說選集》，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7年版，第22頁。

參考文獻：

[1]錢理群，溫儒敏，吳福輝.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

[2]沈從文.沈從文選集[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

[3]劉洪濤.沈從文研究資料[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

[4]趙學勇.傳奇不奇：沈從文構建的湘西世界[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

[5]肖太云.沈從文敘事藝術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