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古 高 堅
開鐵匠鋪的爺爺,
自己孤獨的,一錘一錘給小鎮平淡的日子譜曲,
開鐵匠鋪的爺爺敲打著鐵內心的痛,
鐵分娩的孩子,長大以后,嫁到小鎮以外。
馬蹄鐵就得許配給馬蹄,那才叫門當戶對,
馬蹄鐵釘在馬蹄上,路就會生動起來 路就不會荒蕪。
風箱,像極了爺爺的哮喘病,
風箱,點燃了小鎮冬天里的春天。
開鐵匠鋪的爺爺,
把自己的名字,用楷書方方正正的鐫刻在他錘打的鐵具上,
那些鐵具犁出了一片田野上的高粱大豆,收獲了一個豐收的秋天,
開鐵匠鋪的爺爺,最后由兒孫們把名字鐫刻在了石碑上。
山粱上的薩日朗花,開得那么熱烈,擦過一朵云的影子,
山粱低了再低一些,低到山粱下的一條小河里,
低下來的山粱給一個唱山歌的牧羊人讓路,給一首山歌讓路。
一群羊, 裝飾了塬上飄過的一片云,
一首山歌裝飾了一片云,
一個牧羊人的等待在一首山歌里,在一袋旱煙迷離的目光里。
一道道梁, 回應一道道梁蒼涼的愛,
粱上的風,從一幅剪紙開始,
炊煙里是蔫支草的味道,飄得很遠很遠。
一字排開的雁,不回頭,目標是向南方,開始了秋天的旅程,
一場秋雨,相逢一窗老屋的燈火,那是爺爺奶奶老去的愛情,
牧歸以后,一盤遺棄的石碾,等待回憶一圈一圈的碾壓。
把自己的愛情燃燒成一場雨,淅淅瀝瀝的雨中,
渡口的船依舊擱淺,岸上的馬蹄蓮花瓣散落一地。
發誓一輩子不寫情書,不讀情書,繭隱匿著前世的愁,
破繭而出那是從前的神話,
現在沒有溫度,顏色逐漸變淺,
最后幻化成枯葉的形狀在林間飛舞。
一片葉子表達的,都在脈絡崎嶇的路里,
通向洗凈的天空。風的審判,沒有主審官,冷冷的表達,
紙張始終是空白的,不著一字。夜的謎題,夜的驛站,冷是代名詞。
一場雪來臨之前,遺忘初戀,逃離,一段旅程是天堂, 另一段旅程還是天堂。
編一個童話的愛情,溫暖一條河的對岸,溫暖河對岸的一片樹林。
穿過一片樹林的落葉,把另一片樹林呼喚。走出自己的村莊,
另一個村莊挽留過,也是他鄉。
雨站在秋天的版圖,通關文牘簽到了冬的邊緣,
雪在遠方,秋天的雨試著問候第一場雪。
雨,隱匿在落葉的愛情里。
落葉,珍藏一封春天的情書。一只歸巢的螞蟻知道,一串走遠了的足音知道。
一只候鳥,經歷過很多的春天,
春天是它們的歸宿,春天是它們的宿命。村莊里的盟誓只有一只麻雀懂。
一只麻雀,為了一粒秋天遺落的秕谷,
堅守著一個村莊的夢。一條天空下的路,
伸出套馬桿,放牧著天空上的羊群。
一片秋天的天空,在一只飛翔的鳥兒的翅膀上,
畫另一只鳥兒的天空。
“村莊老了,而你正在長大”,這正是我走回村莊的理由,
看你抱著我泛黃的日記本,屋里都是你奶聲奶氣的聲音,
日記里夾著的一枚楓葉,悄悄飄落在溫暖的土炕上。
記得那年我在楓樹林里,
誤認了季節,唯一的收獲就是撿回了這枚楓葉,
撿回了對那一年秋天的記憶,之后,就飄落了那一年的第一場雪。
我堆了第一個小雪人,
小雪人走進了我的日記里,
我給小雪人寫了許多話,這是我青春的秘密。
兒子,你望著窗外的楓樹林,
順著你的目光,我附在你耳邊輕柔的說:“兒子,我們預謀一場雪!好嗎?”
我們一起堆一個雪人,面向村莊的方向。
楊樹林里的一棵枯枝掉落,砸痛了一棵萌芽的小草。面對一聲鳥鳴的設問,春風的解釋很簡單,我不帶來什么,我也不帶走什么。
把身體里該留下的留下,剩下的事情交給夏天,
一切春天的事務都不會遠,河水微涼,草色鵝黃,天高云淡,這些詞都交給春風素描。
村莊邊上,打谷場離石碾子的距離,春風丈量過無數回了。
春風一直想推動石碾子,碾磨出一些記憶的米粒,因為思念饑餓。
草芽傷你,這痛非得在塵世傾訴,一場雨的誓言足夠,關閉著的窗子也在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