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劍
很久沒有聽到泉水的叮咚聲了。小滿過后,我便迫不及待地隨父親回了趟老家,本來帶著略感悲傷的情緒去探望那條陪我長大的小河,來到村邊才想起農歷四月,停水關閘,曾經那么洶涌的一條河,現在只剩下汩汩細流,河底的鵝卵石裸露。
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小麥覆隴黃。中午時分,我來到水閘旁,那條熟悉的蜿蜒小徑雜草叢生,兩邊樹木蔥蘢,再往前便是兒時的樂園——打谷場。
村前略為寬敞的地方便是打谷場,街談巷議,關于各種家長里短的討論都在這里完成,儼然是希臘時代公民辯論的廣場。
全村的軼事都可以在這里得聞。女人們往往會聊及東家長西家短,在共同贊揚或者批判或者博取同情或者排遣怒氣中,進行一場完美的社交聯誼,然后咂巴咂巴嘴,心滿意足地離去。男人們自然從無例外地會聊及國家大事和國際時事,大至國際形勢,小至最近地里澆水誰去看水了,誰家秧苗生蟲了。打發時間,這里最便宜不過。
在大人們永遠正襟危坐地東拉西扯的時候,孩子們卻是擺著花樣地瘋。好似是兩個互不干擾的平行宇宙,孩子們不在乎兩邊眾多的大人和他們的目光,大人們也不在意沒完沒了的吵鬧和有時頗為激烈的游戲。捉迷藏、過家家、跳房子……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大人們永遠旁觀,有時帶著慈愛,有時不乏一種欣賞斗蛐蛐心情的玩味。
孩子們長大點兒時,不再像小時候什么也不在意,每每上學歸來,走到這里,兩旁十幾雙眼睛會一同盯著你行注目禮,談論這是誰家的孩子,又長高了變俊了。而走過的人卻被盯得臉頰發熱,恨不得趕緊走遠,回到家里,不敢再輕易出來。當一個許久不見的人出現,必定會成為大家追問的對象,那感覺好像是首相在議會里接受質詢,又或是在被告席上接受控方的詰問,眾目睽睽,非常人所能受也。
很多時候,我悄悄地將鄉音埋入了記憶的深處,若再用家鄉話和鄉親們聊上幾句,將是一份久違的溫暖。聽著那陌生中透著熟悉的聲音,忽然間就生出許多叫作感動的情緒,在這個燥熱的四月,沒有蟬聲的午后,久違的鄉音里,再現我夢里最溫馨的鄉愁。
(指導老師:侯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