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關聯、制度環境與企業家創新精神

(云南大學工商管理與旅游管理學院 云南 昆明 650000)

一、引言

在經濟學領域有關對企業家的關注早在兩三百年前，一些經濟學家，如亞當斯密、馬歇爾、薩伊等幾位在其著作里就有所提及。但真正對企業家角色的研究始于熊彼特在其著作《經濟發展理論》一書中提出的將企業家的功能定義為“創造性破壞”之時。企業家精神包括創新精神和創業精神，本文致力于研究企業家創新精神。學術界對企業家創新精神進行了多重視角的理論與實證研究，學者們一致認為企業家創新精神對經濟增長是有影響的，市場成功的關鍵在于持續發揮企業家的創新精神以及不斷研發新產品和新技術。李宏彬等(2009)通過檢驗中國1983-2003 年的省級面板數據發現,企業家創新精神對經濟增長有顯著效應的正向影響,而且這種正向影響是具有因果關系的。在肯定了企業家創新精神對經濟增長的有重要作用之時,隨之需要討論的一個問題是，什么因素會影響企業家創新精神,如何培養企業家創新精神從而為經濟增長提供持久動力。從現有的研究來看，有關影響企業家創新精神的研究成果頗多,學者們從不同的角度進行。高同彪(2014)研究表明企業所處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法律體制的健全程度等因素會影響企業家創新精神。李后建(2013)等學者的實證研究顯示企業所在地區的腐敗行為會抑制企業家創新與創業精神發揮。解維敏(2016),的進一步研究指出市場化進程對企業家創新精神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且呈現出區域差異。實證檢驗了金融發展有助于企業家創新精神的發揮。學者們運用理論與實證的方法考察了制度環境、法律體制、地區腐敗行為、金融發展等宏觀制度因素對企業家創新精神的影響。基于我國當前轉型時期的制度背景下，研究制度環境對企業創新的影響是很有必要的。新經濟制度理論認為，制度決定個人行為。在不確定的制度環境下，制度影響企業交易成本的大小，進而影響其戰略選擇。

二、理論與假設

(一)政治關聯與企業家創新精神

與發達經濟體中的企業相比，新興經濟體企業與政府有著更為密切的聯系，在市場轉型的過程中，政府往往是市場變革的推動者和市場秩序的管制者，同時也控制和調節著市場重要資源與機會。政企關系成為中國企業難以跨越的“溝壑”。相關研究表明，具備政治關聯的企業更容易突破政府管制和進入壁壘，獲得廉價的土地、優惠的銀行貸款，獲得政府的直接補貼。再加之與國有企業相比，其與生俱來的政治關聯優勢，激勵著非國有企業尋求政治關聯以獲取平等的競爭機會。由此可見，政治關聯已經成為企業發展的重要手段之一，不僅如此，政治關聯也是影響企業家創新精神的重要因素之一。相關研究表明在獲得營業執照或經濟租金等動機的影響下，企業家將花費時間、精力、金錢等資源與政府建立良好的關系。李后建(2013)等通過以中國民營企業為研究對象發現，具備政治關聯的企業更能順利進入到政府控制的領域，并且其績效顯著改善。

據此，提出假設1：

假設1：具有政治關聯的企業，企業家創新精神越弱

(二)制度環境與企業家創新精神

本文所研究的制度環境均指正式制度環境，正式制度是指通過政府制定產生，進而傳播實施的規則，主要包括政府政策、法律法規和市場體制等方面，已有文獻對政府政策和市場體制如何影響企業家創新精神進行了研究，其一致的結論是地區市場化進程與法律缺失等制度因素是影響企業家創新精神的重要原因。改革開放以來，以市場為導向的改革取得了巨大成就，但與發達國家相比，市場體系還不完善；另外，市場化改革的不平衡性也導致不同地區市場化水平的巨大差異，完善地區市場制度成為中國企業必須應對的正式制度。

地區市場制度的不完善和企業創新發展的需求不平衡，進而阻礙了企業的成長，主要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首先，在市場化程度較低的地方，企業受到政府諸多的經濟政策限定，自由度較低，過度的市場監管導致企業經營效率低下，進而產生高額交易成本。為了生存，此時大多數企業將其目標轉向了尋租、壟斷、并與政府建立良好的關系，不用技術創新就可以獲得經濟效益。這種行為極大地降低了企業管理者對創新投入的重視程度。第二，市場化水平低意味著維護市場的法律制度不完善，企業的一些基本權利得不到保護，如知識產權、資源的合理分配問題等。當企業家投入的大量資源與精力所研究的創新成果受到侵權時，政府機構對這一非法行為打擊力度不夠，企業家就需要支付昂貴的維權成本才能保護其創新成果不受侵犯，這樣一來，絕大部分企業家就不愿從事創新活動，進而最大程度的抑制了企業家創新精神的發揮。

據此，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2：企業所在省份的制度環境越好，企業家創新精神越強

三、研究設計

(一)研究樣本和數據來源

本研究關注的是政治關聯與制度環境對企業家創新精神的影響研究，選取中小板上市民營企業為研究對象。具體地，本文按照以下步驟獲得研究樣本：第一，利用國泰安CSMAR數據庫提供的數據，獲取了中小板2012-2014年間上市的所有企業；第二，按照公司的性質剔除了國有企業、外資企業等非民營樣本，對原始數據進行了篩選，剔除了數據缺失的樣本，只保留421家民營企業的樣本。

企業家創新精神的數據通過計算民營企業樣本中的公司研發投入與公司總資產的比值獲得。對制度環境的測量采用各省份2016年市場化指數來進行評分。政治關聯的數據從國泰安CSMAR高管個人特征數據庫中獲取，其余控制控制變量數據全部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CSMAR)，并且通過多個數據庫來源交互印證。在進一步剔除缺失樣本后，得到了1263個觀測值。

(二)變量定義與測量

1.因變量：企業家創新精神

對于計量模型的被解釋變量(因變量)企業家創新精神的測量指標，本文將研發投入作為企業家創新精神的替代測量。研發投入代表企業對組織創新的關注度和努力度，它是企業創新愿望和創新能力的最直接的衡量方法。本文對企業家創新精神的測量方式為：企業研發投入= 研發費用÷總資產。

2.自變量

企業政治關聯。本文關于政治關聯的界定，是指企業與政府之間所建立的特殊的政企關系。參考以往學者的研究，對政治關聯的度量本文采用有政治關聯的董事占董事會總人數的比例來衡量企業政治關聯；具體的數據獲取如下所述，首先從國泰安數據庫中得到高管個人特征數據，進而獲取樣本企業中董事會各個董事的個人資料，然后計算董事會中具有政府背景的董事人數比例(政府背景指這些董事會成員曾任政府官員，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等)。

制度環境。自中國改革開放以來，最能反映其市場化特征的指標是市場化指數，從現有文獻來看，已用眾多學者采用市場化指數這一指標來作為制度環境的替代變量。本研究采用王小魯等(2016)最新出版的《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報告》一書上2008-2014年的市場化指數，以此來衡量一個省份的正式制度環境。

3.控制變量

影響企業家創新精神的因素很多，除了本文所聚焦的企業政治關聯、制度環境等原因外，還有很多的其他因素，我們需要把這些額外因素的影響加以控制。本文的控制變量主要有CEO的個人特征與企業發展情況兩方面：(1)CEO的年齡。相關研究表明，CEO的年齡越大，越厭惡風險。對信息的獲取以及創新能力越差,因此越不傾向于企業創新。(2)CEO的性別，研究發現，男性CEO比女性CEO更能承擔風險，更敢于冒險，接受挑戰。(3)CEO的教育背景，CEO的文化越高，對公司經營發展的全局把控有更為深刻的認識。(4)企業年齡。年齡越大的企業，從資本市場獲取資源的能力比年齡小的企業略強。(5)企業規模。按照企業的成長規律，規模更大的企業越傾向于創新來謀求發展(企業總資產取自然對數)。各變量的測量見表1。

表1 變量測量

四、實證檢驗結果及分析

(一)變量之間相互關系分析

表2報告了研究樣本各變量之間的相關關系。因變量與自變量之間的相關分析顯示：企業政治關聯與企業創新研發投入的相關系數為-0.048，在P值小于0.05的顯著水平上負相關，說明企業政治關聯越強，企業的創新研發投入越弱，初步支持了本文的假設1；市場化指數與企業創新研發投入的相關系數為0.024，在P值小于0.1顯著水平上正相關，說明企業所在省份的市場化程度越高，企業創新研發投入比例越大。

對因變量與控制變量之間的相關關系分析表明：企業規模、企業年齡與企業創新研發投入均在P值小于0.01顯著水平上負相關。說明大規模企業與高年齡企業的創新投入不足；CEO的教育水平與企業研發投入在P值小于0.01的顯著水平上正相關，說明在企業里CEO的教育水平對企業的創新研發有影響。樣本各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較小，且相關系數最大的為0.318，說明本文模型存在多重共線性的問題較小。

表2 相關系數表

注：***表示P<0.01；**表示P<0.05；*表示P<0.1。

(二)多元回歸分析

為進一步檢驗研究假設，本文對模型1、模型2進行了多元回歸分析，具體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表3模型1顯示，企業政治關聯變量的系數在P值小于0.1顯著水平上為負，說明具有政治關聯的企業研發投入水平更低，結論與假設1一致。表3模型2顯示，企業政治關聯系數在P值小于0.1水平上顯著為負，假設1再次得到驗證；市場化指數的系數在P值小于0.01水平上顯著為正，假設2得到驗證，企業所在省份的制度環境越好，企業創新研發投入越高，結論與假設相符。對于表3兩個模型的控制變量，一些變量顯著，一些變量并不顯著。企業規模，企業年齡均存在顯著負向影響，多元回歸分析結果與單變量相關分析的結果基本上一致，說明再加入其它因素之后，企業政治關聯對企業家創新精神依然存在顯著的負向影響，企業所在省份的制度環境對企業家創新精神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

表3 回歸分析表

注：***表示P<0.01；**表示P<0.05；*表示P<0.1。括號中為t值

五、研究結論

本文以2012-2014年中小板民營上市企業為研究樣本，從企業政治關聯、制度環境的角度出發對企業家創新精神的影響因素進行了相關性與回歸性檢驗。研究結論如下：(1)在控制各主要相關變量之后，企業家政治關聯與企業家創新精神顯著負相關，也就是具備政治關聯的企業的創新研發投入水平更低，這一結論顯示了企業家花費大量的財力，物力，時間等資源與當地政府建立良好關系，雖然獲得了一些關鍵性的資源，特許經營所帶來的經濟效益，但這種合謀關系的建立會壓制企業家創新精神，從而致使企業的創新水平產生擠出效應。(2)制度環境與企業家創新精神顯著正相關，說明企業所在的省份制度環境越好，越能激發企業家的創新精神，企業的創新研發投入會更高，良好的制度環境能夠促進公平公正的市場環境的建設，有利于企業家創新精神大的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