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琦
(南京視覺藝術職業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0)
船歌最早源于意大利的“水上城市”威尼斯,那有一種平底狹長的輕舟(意大利語稱“貢多拉”),有著輕盈纖細的獨特造型,通常作為交通工具,往來穿梭于窄小的街巷,最初船歌就是船夫們之間口口相傳的歌曲,后來漸漸發展為帶有這種特點的聲樂曲或器樂曲,為更多的人們所熟知,所喜愛。
“船歌”曲調淳樸流利、悠閑自在,常用三拍子、六拍子等,通過強拍與弱拍的交替起伏,來表現小船的搖曳和蕩漾。后來很多作品都會采用“船歌”的特點進行創作,有聲樂和器樂之分,如鋼琴作品中,德國作曲家門德爾松《威尼斯船歌》、俄羅斯作曲家柴可夫斯基《六月——船歌》,以及中國作品《烏蘇里船歌》等等。
“船歌”相傳最初就是意大利威尼斯的船工在勞之余,用于放松、娛樂的一種消遣方式之一,“夕陽下,勞動了一天的船工們哼唱著小曲邊收工回家的景象”,這是人們在勞動生活中所創造的,具有當地獨有特色的一種音樂文化,這種音樂文化來源于生活,偏重對自然、生活的描寫,或源于個人或集體的勞動及生活感受。
德國作曲家費力克斯·門德爾松,是德國浪漫主義時期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鋼琴小品《威尼斯船歌》,很多創造的靈感都來源于游覽中的印象與感受,這也是他在意大利東北部“水上城市”獨有的游覽體驗,與其個人生活情感息息相關。
柴可夫斯基,偉大的十九世紀俄羅斯作曲家、音樂教育家,被譽為“俄羅斯音樂大師”和“旋律大師”。他的鋼琴小品《四季》中《六月——船歌》,以十二個月為題材完成了十二首作品,依據每個月不同的生活情境,不同的自然風光而作,不同的情感不同的作品,源于作者對生活情境的刻畫,對大自然的熱愛,與生活經歷不可分割。
中國作品《烏蘇里船歌》來自我國北方的赫哲族民間曲調,與前兩首作曲家創作不同,這是赫哲族人民在生產勞動的過程中產生,音樂充分地展現了烏蘇里江的美景以及赫哲族人們勞動的景象,抒發了民間淳樸生活,體現了藝術來源于生活的特點,后來經過我國著名作曲家陳銘志先生改變成了鋼琴獨奏作品。我國是一個多民族的國家,數千年來這片土地上蘊藏著豐富的民間文化,其中民間文化的豐富也影響了音樂,形成了與生活息息相關的豐富的民間音樂文化。
彼得·伊里奇·柴可夫斯基作品《四季》根據每個月不同氣候的自然風光和生活情境進行創作,由于每首作品與詩歌緊密聯系,也富有詩一般的美,聽著猶如身臨其境,如《六月——船歌》的主題,主題從弱拍位置進入,旋律優美富有歌唱性,甜美溫馨的旋律加上音階式上行,起到了一種情感上的推動作用。
費力克斯·門德爾松的音樂作品往往給人留下清新、詩意、歌唱性強等特點,如作品集《無詞歌》中《威尼斯船歌》(op.30.No.6),將“歌”完美地融入到了鋼琴獨奏作品里,音樂篇幅雖然短小,但詩一般的旋律引人入勝,且音域在可演唱的區間,余音不斷在耳邊回蕩。(如圖2)
《烏蘇里船歌》根據赫哲族民歌改編后,鋼琴作品中仍保留了易于傳唱的旋律部分,“朗朗上口”的旋律,將中國傳統音樂重視旋律線條感,表現得淋漓盡致,也體現了中國獨有的韻味和情感表達。(如圖3)
柴可夫斯基《六月——船歌》是一首復三部曲式,有著優美的多聲部和豐富的表現力,旋律從g小調弱起,加之低沉的鋼琴和聲,一種淡然的惆悵感隨之而來,體現了憂郁的俄羅斯音樂氣質,氣息纏綿流入內心最深處,中聲部與低聲部的和聲都對旋律進行了補充,奠定了作品的優美如歌,短小氣息感,也隱藏了若有若的一些淡淡憂傷嘆息。作品中部作品轉成了G大調,似乎變得舒展而明朗,節奏也變得淳樸而明快,與作品的前后兩部分的悠然自得,安靜祥和形成鮮明的對比,隨著切分的節奏,音樂開始變得急促,這也奠定了中部的感情基調,表現了強烈的生活氣息和民族舞蹈的情感,也凸顯俄羅斯獨有的民間文化底蘊。
19世紀以來,很多音樂家開始注重了民族自己的文化更注重民族性,多采用民族的文化習俗,運用民族的旋律和節奏,增強了民族色彩感,正因如此,在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中也處處都能找到俄羅斯民族的元素。
費利克斯·門德爾松,生于德國漢堡,當代許多文人來往他家做客,如歌德、席勒等,由于受德國古典主義文學的影響,門德爾松音樂注重古典性、民族性,加之對音樂有著嚴肅的態度,作品給人一種纖細、精巧之感,作為德國浪漫主義時期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之一,注重對自然、情感、生活的描寫,與柴可夫斯基所處的19世紀動蕩不安的時期不同,門德爾松筆下的自然有著柔美、恬靜的特質。《威尼斯船歌》正是這樣的特點,旋律多以平穩徐緩的級進為主,仿佛身處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蕩漾,沉醉于迷人的大自然中,微風拂過,心曠神怡。
陳銘志改編鋼琴《烏蘇里船歌》作品后,保留了原先的主旋律框架,音樂從開始的A宮調轉到D宮調,采用了不帶偏音的五聲民族調式,為整首作品奠定了“民族味”的根基,傳統的民族調式配上,四度、六度的音程進行,加上琶音和裝飾音的烘托,使民族風韻更加凸顯。
門德爾松《威尼斯船歌》(op.30.No.6),是一首較快但又表現安寧、平靜的船歌作品。全曲6 /8節奏形式生動形象的刻畫出船在水面的搖曳,描繪了微波蕩漾的水面上的詩意景象。(如圖4)
相比之下,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并沒有按照我們傳統理解運用3/8、6/8等常用節拍,來體現船的搖曳感,而是運用了4/4拍的節奏,引子部分的運用就營造了意境的帶入感,依然保存著三拍子的律動,第四拍猶如余聲回蕩,隨著兩小節的引子引出了旋律如歌的主題,這個主題在全曲中出現了多次,每次出現真切地勾畫出船起漿落的搖曳感,如上圖1(引子部分)。
盡管《新格羅夫音樂與音樂家辭典》撰寫的“船歌”(barcarolle)詞條中認為船歌的“基本特征在于節拍標記,6/8 拍,用一種明顯歡快的節奏來描寫船的運動”,認為6 /8拍是船歌的基本特征,但中國《烏蘇里船歌》與前兩者都不同,除了開頭引子部分的“散板”外,其余部分是2/4的節奏,在二拍子的律動下,表現出一種歡快的情緒,描繪出民歌中濃厚的生活氣息,引子部分的“散板”也充分的表達了民族的韻味,中國許多鋼琴引子部分都會運動“散板”節奏,如鋼琴曲《白毛女》《瀏陽河》等,鋼琴曲《烏蘇里船歌》也不例外,引子部分在“散板”情緒下,配合連續三連音帶有裝飾音的組合,模仿演唱中的“啊郎赫尼哪 赫雷赫尼哪”,仿佛就是在烏蘇里江畔向遠方呼喊,充分地表達了當地民歌的風情韻味。
三首作品無論調性,節奏、創作背景,都有著不同之處,雖然都屬“船歌”,但在總結共性的同時,背后本民族的音樂特色卻悄然凸顯。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民間音樂文化,但是對于傳承與發展,這是所有音樂文化都需要思考的,“船歌”最初也算是眾多歐洲民間音樂文化之一,但它為世界所知,為世界所學習,那么是不是在學習它的同時,更應該思考我們的音樂文化該如何傳承與發展呢?
傳統民間音樂與生活息息相關,音樂也不是單純的“作品”,而是鮮活的,是動態的,它不是單純的“靜態作品”、聽覺藝術,而是一種文化,那么本民族的傳統音該如何保存與傳承,且在不變成“別人”的情況下,仍然能大眾所熟知,這是不是該思考的問題呢?就如《烏蘇里船歌》不從赫哲族的民歌改編為“作品”那樣才為人們所知,如果不被改編為“船歌”,這樣的民族民間文化是不是就一直淹沒直到消逝呢?
西方后殖民理論中常提到一個術語叫“他者”,由于“本土”和“他者”在后殖民中的相互對立又相互依存的特殊關系,那我們是不是在學習我們眼里“他者”的同時,也該思考如何更好的保存“本土自我”,不同的民族有著不同傳統文化,但正因為文化的不同,才能有更好的“對話”,正如彩虹的美麗是因為豐富才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