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解決自然人國籍消極沖突

文/章雅筠，華中師范大學

在國際私法中，國籍是屬人法的重要連結點，又是國家行使涉外民商事訴訟管轄權的重要依據，因此解決自然人國籍沖突在涉外民商事法律關系中有重要的意義，國籍沖突又可以分為積極沖突和消極沖突，本文僅研究消極沖突。

1 自然人國籍消極沖突概述

自然人國籍消極沖突，即由于各國國籍法對于國籍取得、喪失和恢復的規定相異而導致的自然人的無國籍狀態。一般情況下，一個人只有一國國籍，然而國籍法本質上是國內法，各國國情不同且有權基于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設立不同的法律規定，實質均以本國利益出發。自然人無國籍意味著失去了外交保護，同時對居住國而言也增加了管理和維持社會秩序的隱患。對于解決自然人國籍的消極沖突，國際公法和國際私法體現出不同的價值導向，國際公法旨在維持國際社會穩定發展，因而徹底防止和消除自然人無國籍的情況，為自然人確定一個國籍，通過各種多邊條約、雙邊條約，實現“國籍唯一原則”。國際私法則旨在解決各國法律沖突的適用問題，在承認自然人無國籍的前提下，尋找一個可以替代“國籍”的屬人法連結點，從而確定唯一的準據法，解決涉外民商事法律沖突，實現“準據法唯一原則”，不必終止自然人無國籍的狀態。

2 傳統解決自然人國籍消極沖突的主張和實踐

自然人國籍的消極沖突一般可分為三類情況：一是生來無國籍；二是原來有國籍后來因為身份變更或者政治上的原因而變得無國籍；三是究竟是何國籍無法查明。傳統的解決方法是以住所地為連結點，住所地國家法律視為其本國法。如果當事人無住所或者住所不能確定的，則以其居所地國家的法律為其本國法。如果自然人的居所也不能確定的，有的國家規定適用法院地法，如南斯拉夫；有的國家則要求當事人歸化法院地國籍，適用法院地法，如捷克斯洛伐克；亦有國家規定徑自適用法院地法，如土耳其。

此外，對于自然人國籍消極沖突，有一些國家的立法規定由受案法院的法官裁量決定。如1951年《伊拉克民法典》第31條第1款規定:“在無國籍或重復國籍情況下，由法院決定應適用的法律。”給予了法官較大的自由裁量權。

上述各國立法及相關國際條約關于解決自然人國籍消極沖突的規定，充分體現了最密切聯系原則和“窮盡一切辦法”的思想，盡量尊重當事人既有的生活習俗和法律認知，比較妥善地解決涉外民商事法律糾紛，使得法院判決或仲裁裁決能夠得到有效承認和執行，具有一定合理性。

3 解決自然人國籍消極沖突的新主張

就傳統上解決自然人國籍消極沖突的方法和主張而言，以“住所地”、“居所地”、“法院地”等連結點替代“國籍”作為屬人法連結點，實質上已將屬人管轄轉化為屬地管轄，可能會損害當事人的合法權益。此外，為進一步發揮沖突規范在國際私法中的作用，應增加連結點的數量從而增加可供選擇的法律，更大程度上發揮意思自治原則的作用。因此，應考慮通過引入新的屬人法連結點，解決自然人國籍的消極沖突。

基于國籍是屬人法的重要連結點，應考慮屬人特征來調節有關當事人的身份能力等，因而將父母作為解決消極國籍沖突的新連結點。因為絕大多數自然人無國籍的情況都可以歸因為父母，而當事人無國籍或者無住所并不等同于父母無國籍、無住所，并且大部分自然人通常知曉其父母的國籍和住所地。可以考慮的主張如下：

當事人現在無國籍的，應考察其過去是否有國籍，進而適用其過去國籍國法律作為準據法；當事人過去也是無國籍人或其過去有國籍卻無法查明時，則可以將其父親或母親的國籍視為其國籍，從而適用父親或母親的本國法；若當事人和其父母均沒有國籍，則可適用當事人住所所在國的法律為準據法；若當事人無住所，則適用當事人父親或母親住所所在地法為準據法；若當事人和其父母均無住所，則適用當事人的居所所在國法律；若當事人及其父母均無居所，則應考察當事人實際滯留地，若當事人實際滯留地不能確定，可以適用其父親或母親實際滯留所在地的法律。值得注意的是，如果以上方法均無法適用，則可以采取充分尊重當事人意思自治的方式，對其進行詢問，或者可要求當事人歸化為法院地國國民，從而使法院地法得以適用。

任何法律沖突的最根本、有效的解決辦法無疑是統一各國立法，國籍法也不例外。然而在短時間內，基本不可能完成。因此在缺少國際統一國籍立法的背景下，國際社會可以確立共同的解決自然人國籍消極沖突的基本原則，繼而逐步解決自然人國籍沖突問題。具體基本原則如下：

首先，最密切聯系原則作為解決自然人消極國籍沖突的首要原則。無論將當事人住所地還是居所地、實際滯留地、法院地等作為連結點，都是基于“密切聯系”的考量。事實上，自然人的國籍國法一般是與其實際生活聯系最為緊密的，無國籍則只能“退而求其次”，將與當事人實際生活中聯系最密切的國家的法律作為其人身關系的準據法。

其次，意思自治原則解決自然人消極國籍沖突的第二原則。一方面，本著以人為本的理念，因為自然人國籍的消極沖突意味著當事人在任一國的法律上都“不存在”，使其常處于弱勢地位，對于非因當事人自身而產生的國籍消極沖突，應當盡量尊重當事人的意思表示；另一方面，充分尊重當事人的意見，有利于法院判決和仲裁裁決的承認與執行。當然，當事人通過選擇國籍和屬人法規避法律的除外。

最后，將當事人父母的國籍或者住所等作為解決自然人國籍沖突的輔助連結點，即在當同時具有兩個以上的外國國籍或者沒有任何國籍時，一次以其父母的國籍國法或住所地方作為其人身關系的準據法，并將其定為解決自然人國籍沖突的第三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