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非重復的經濟活動

歐陽在三

（江西財經大學 經濟學院，南昌 330013）

引言

人類社會經濟活動可按各項次活動的具體內容是否重復劃分為兩大類：重復的經濟活動與非重復的經濟活動。已有的各個門類流派的經濟學都是主要論述重復的經濟活動，而對非重復的經濟活動則都很少論述。例如，所謂再生產，物質資料再生產與生產關系再生產都是持續重復的經濟活動。隨著社會進步加速，非重復的經濟活動次數日益增多，作用與意義日益增大，經濟學研究人員有必要對非重復的經濟活動作專門論述。對此，筆者也想嘗試一下，期望達到拋磚引玉之目的。

一、非重復的經濟活動的界定與舉例

所謂非重復的經濟活動，是指各個經濟活動主體的各項次經濟活動具體內容不重復雷同。經濟活動主體指單個自然人與經濟共同體。經濟活動項目包括生產、消費、分配、交換，包括經濟制度的施行與經營管理辦法的施行。所謂重復、不重復是指內容是否重復，不是指程序步驟是否重復。因為程序步驟總是雷同，所謂重復、不重復是指同一個經濟活動主體自身現在的經濟活動與自身過去的經濟活動相比較內容是否重復雷同。重復包括大同小異。非重復包括大異小同。非重復的經濟活動可分為兩類：被動類、主動類。被動類非重復經濟活動是指因為自然界原因或社會原因使原有經濟活動無法再持續重復。自然界原因，例如海平面上升，海島被海水淹沒，島上居民被迫遷居。社會原因，例如在漢王朝軍事壓力下，北匈奴被迫往歐洲方向遷移。主動類非重復經濟活動是人們不滿足于已有成就，想通過變革生產技術、變革經濟關系去進一步提高經濟效益。變革包括自己創新和引進別人先進的東西。

下面舉例說明。

非重復的生產活動：試制新產品；試行新工藝；試行新服務；移民墾荒；自然科學研究；社會科學研究；哲學研究；文學藝術創作；極地、深海、太空等新領域的探險。

非重復的消費活動：去陌生地點旅游。試用從未使用過的消費品或服務；第一次過陌生節日；百歲老人祝壽活動；成年禮的消費；多數人只結一次婚的婚慶消費；喪葬消費；一對夫婦只生一個小孩情況下的懷孕分娩、撫育小孩消費；受教育者義務教育消費。

非重復的分配活動：遺產的繼承與分割；企業破產清理；分配制度改革試點；政權沒收財產；國家分裂后的瓜分財產，例如蘇聯解體后俄羅斯、烏克蘭瓜分黑海艦隊；非重復生產活動成果的收益分配。

非重復的交換活動：美國向俄羅斯購買阿拉斯加；試銷新產品、新服務；債權轉換為股權；企業并購重組。

非重復的經濟制度變革活動：土地改革試點；安徽省鳳陽縣小崗村農民的秘密實驗；1917年俄羅斯私有制變為布爾什維克黨委領導下國家政權所有制；蘇聯解體后俄羅斯的私有化。

非重復的經營管理辦法的變革活動：加盟連鎖店的試運行；第三方支付的試運行；泰羅制試驗。

二、非重復的經濟活動的特點和規律

跟重復的經濟活動相比較，非重復的經濟活動主要有下列6個特點。

特點之一：非重復經濟活動是實驗性活動。活動主體心中無數，只能碰碰試試，通過多次試錯去尋求正確方法，其操作技術必然不成熟、未定型，應該也可以反復修改。非重復的經濟活動是非標準化。對重復的經濟活動則要實行標準化管理。

特點之二：非重復經濟活動，活動主體可以有多種選擇。非重復經濟活動的核心是變革。變革指向何方？變革開始時機如何選定？變革速度如何把握？變革力度大小如何控制？活動主體愿為變革付出多大代價？活動主體都可以有多種選擇。由于各種選擇與選擇后果的一一對應關系，活動主體并不都清楚，因此選擇時主體就很有可能會有一些非理性選擇甚至隨意選擇。例如用拋擲硬幣辦法去進行方案比選。

特點之三：非重復經濟活動前景不確定。例如，試驗將持續多長時間，取決于試驗人員解決關鍵性疑難問題的靈感何時到來。

特點之四：非重復經濟活動沒有精確細微的經濟核算，而只會有概略的有彈性的預算和粗略的決算。

特點之五：非重復經濟活動風險大。風險是可能出現的危險與損失。之所以說風險大，是由于活動主體對許多相關因素情況并不都清楚，必然要在一定程度上去進行盲目行動，因此，從目標選擇是否不及格、方案擬定是否切實可行，到試驗過程會出現什么意外情況、試驗結果是否成功、試驗成功后又會帶來什么負面作用，每個步驟都有風險。危險與損失一旦從可能變成現實，有的還能設法挽救，有的則不能挽救。

特點之六：失敗概率大。歷史經驗表明，試行重大變革創新活動的人，超過半數是失敗的。由于風險大、失敗概率大，社會又必須有人去進行變革創新試驗，因此，社會就不得不對變革創新成功的少數人給予優厚回報，包括金錢回報與社會榮譽回報。

非重復的經濟活動規律主要有下列6條：

規律之一：重復的經濟活動與非重復的經濟活動二者相互關系是相反相成對立統一。重復的經濟活動與非重復的經濟活動二者總是并存于人類各個社會時期，只是不同時期二者比重有所變化而已。重復的經濟活動是非重復的經濟活動的依托和支撐。人類總是先要依靠有把握的重復的經濟活動去保障基本生活需要，然后才是追求經濟效益的提高和生活的改善，才是再去進行沒有把握的非重復經濟活動的試驗。重復的經濟活動與非重復經濟活動總是結合在一起，總是重復的經濟活動加非重復的經濟活動。重復的經濟活動又常是非重復的經濟活動的參照系，用來推陳出新和評判投入產出。非重復的經濟活動與重復的經濟活動可以相互轉化。非重復的經濟活動成功后，會由試驗、中間試驗轉化為批量生產，轉化為重復的經濟活動。由于某種原因，古代有些工藝美術品生產后來中斷，生產工藝失傳，后人想再生產該品種又要去試驗摸索，再去進行非重復生產。

規律之二：非重復的經濟活動中，科學研究最重要。科學研究中，選題最重要。選題是否優良，是筆糊涂賬。選題的重要性怎么強調都不過分。選題決定科學研究的投入產出，甚至決定人類的命運。例如，人類要不要抓緊時間集中力量研究從地球遷去別的星球問題。選題的原則是兼顧需要與可能。需要是指滿足人的需要，是指課題研究成功后在滿足人的需要，特別是滿足當時急迫需要方面意義的大小。可能是指課題的難度、人們解決難題的能力的大小，人們能夠投入的人力物力的多少。選題的決定權在誰手里？在掌握政權的政治領導人手里，在掌握資本的經濟領導人手里。公眾和專家的意見都僅供參考。為什么說選題是否優良是筆糊涂賬？因為在特定時期，人們選定的研究課題數量是有限的，人們排除的研究課題數量是無限多個。人們只知道入選課題的投入產出，根本不可能知道被排除的研究課題的投入產出。如果入選課題經濟效益低于被排除的課題所能達到的經濟效益，選題就不優良甚至不及格。在入選的多個研究課題中還應有所側重。二戰末期，美國和德國都把核武器列入了研究計劃。美國特別重視，德國不特別重視。美國搶先研制出了原子彈。設想如果希特勒德國搶先研制出了原子彈，二戰結局就可能改寫。緩解選題糊涂賬難題的辦法是真正實行百家爭鳴。

規律之三：是否重復消費活動，內容由消費者本人價值觀決定。當人們購買力已提高到可以隨心所欲更換消費的產品、服務品種，實現不重復消費時，其消費內容由消費者本人價值觀決定。如果他是一個感覺器官樂享至上的人，他會努力吃遍天下美味食品。如果他是崇尚養生健康的人，他會與醫生、營養師反復商量怎樣做到食物有益健康。如果他是一個講究排場的人，他會注重鐘鳴鼎食，吃飯時要樂隊奏樂，盛放食物要用貴重器具。如果消費者認為生活應該儉樸，他會拒絕非重復的食物消費，會把多余的錢用于公益事業。總之，取決于他本人的價值觀，取決于他認定的做人準則。當社會成員收入普遍提高，可以進行非重復消費時，社會對消費者進行價值觀引導就很有必要。

規律之四：非重復生產活動成果的收益分配，不能依賴單純的市場機制發揮作用，而必須有國家政權組織干預調節。舉例來說，《漢語拼音方案》1958年通過。幾十年后，手機普及。人們發短信使用漢語拼音。互聯網上購物流行，人們使用漢語拼音。做手機通信生意和網購生意的商家利潤數以億計，可《漢語拼音方案》的創作者們和漢語言文字改革先驅者們一分錢利潤都沒有分享到。這既不公平，也不利于科學的發展。這個事例證明，有些科研成果包括大部分基礎理論研究成果并不能直接轉化為商業利潤。補救辦法是國家政權進行干預調節。國家政權對獲得超額利潤的商家征稅，然后用稅收所得對科研工作者獎勵，讓他們有機會分享利潤。

規律之五：是非重復交換活動，買賣雙方關注的重點是效用而不是價格，買方由于對買賣的商品從未使用過，不了解，耽心上當受騙，怕沒有效用；或賣方夸大了商品的正面效用、縮小了商品的負面效用，賣方急于通過買者證明商品的效用大。價格問題雙方都心中無數。買方不知道商品的成本，也沒有其他賣家的要價可以用來比較；賣方的定價公式則是實際個別成本加平均利潤加超額利潤等于價格，公式中超額利潤那一項應該定多高買家才能接受，賣方心中無數。由于買賣雙方都心中無數，雖有雙方討價還價、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過程，但不會作為關注重點。

規律之六：社會經濟制度變革和經營管理辦法變革的非重復經濟活動，每一次都只是為了解決當前主要矛盾，至于變革所產生的負面作用問題，則都會留到以后的變革再去解決，例如土地改革只是為了廢除封建地主土地所有制，實現農民耕者有其田愿望。按人口平均分配土地簡便易行，多數農民贊同。至于這樣做，土地被分割成許多小塊違背規模經濟要求的問題，則只能留待將來另一次變革去解決。又例如泰羅制，只是為了解決提高勞動效率問題，至于泰羅制使操作工人變成機器的奴隸、操作變得極其單調乏味令人厭煩的問題則只能留到以后的另一次變革自動化去解決。

三、人類社會經濟活動的第四次大躍升

人類社會經濟活動第一次大躍升是農業種植業，水產養殖業，畜牧業取代野果采摘、捕魚、打獵成為經濟活動的主體。第二次大躍升是工業取代農業成為經濟活動的主體。第三次大躍升是信息業取代工業成為經濟活動的主體。至于第四次大躍升，我估計將是非重復的經濟活動取代重復的經濟活動成為經濟活動的主體，非重復的經濟活動中主要是科學研究。到那時，遍地都將是各種類型的科學研究機構，日常的重復生產活動則由自動化機器人進行，當然是在人類監控之下。機器人不但能從事體力勞動，也能從事腦力勞動，還能從事無需靈感，只需推理運算的那一部分科學研究工作。機器人由于沒有感情，不能從事文藝創作。機器人由于只能按人類給定它的思維定勢進行思維，不能從事哲學研究。到那時，留給人類專用的創造性活動領域將是文學藝術創作和哲學研究。

必須指出，當代科學研究跟從前的科學研究相比較有一個很大的區別。從前的科學研究是從宇宙間已經存在的事物出發進行模仿和改進。當代科學研究則是從人的需要和想象出發提出新概念，然后按新概念內涵造出新事物，再對新事物進行改進和完善。例如，宇宙間本來沒有計算機，有人提出機器也能進行運算，于是制造出了計算機，再對計算機逐步改進完善，又讓各臺計算機聯網形成互聯網，再讓各行各業加互聯網。這就使得科學研究能量大大提高，真正為“一切皆有可能”打開了大門。

四、建議創立非重復的經濟活動學

筆者建議，應創立非重復的經濟活動學，其研究對象就是非重復的經濟活動，包括非重復的生產、消費、分配、交換，也包括非重復的經濟制度變革和經營管理辦法變革的試驗活動。非重復的經濟活動學應作為經濟學原理組成部分之一，其研究范圍要覆蓋古今中外全部非重復的經濟活動。時間方面，要力求科學解釋過去歷史，準確描述現狀，正確預見未來。空間方面，要力求論證世界各地非重復經濟活動都是普遍性與特殊性的統一。研究方法是經濟學常用的老方法，即觀察與思考，規范法、實證法、都可以用。其研究目的在于促進非重復經濟活動的發展，提高經濟效益，為全人類定向創造未來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