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先發
“位子”,泛指人所占據的地方。由于“人”“地方”內涵豐富,“位子”的解讀也就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即便是把光圈縮小到“軍人”“軍隊”范圍,也仍然是見仁見智、似是而非。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受長期和平環境影響、封建官本位文化侵蝕和一些不良積習的熏染,我軍軍人“位子”的本質屬性,在潛移默化中出現了一些變味變質現象,有的甚至與本質屬性漸行漸遠,值得關注和警醒。
其一,“泛化”導致“淡化”。在職業軍人的字典里、在打仗和準備打仗的軍隊里,一切“位子”都歸于“戰位”,即士兵的戰斗崗位和軍官的指揮崗(席)位。古今中外,概莫能外。現如今,我軍士兵的戰斗崗位之“位”泛化程度有限,戰斗和戰斗準備的內核趨于完整。然而,指揮崗位之“位”的概念,則不斷游離于本質內涵,且雜義叢生,義項在不斷泛化。如領導崗位、工作崗位、謀生職位,甚至社會地位、經濟地位等。草盛稻菽萎,泥多水難清。當指揮崗(席)位的附著物、衍生物越來越多時,其謀戰領戰的內核就越來越銷跡于形形色色的雜義曲解之中,甚至被其他高頻使用的雜義亂項所淹沒或淘汰。
其二,“領導”對沖“領兵”。當指揮崗(席)位演化為領導崗位后,居“位”者也就悄然由沙場“領兵”者稀釋成官場“領導”者。漸漸地,初級指揮員、中級指揮員、高級指揮員,或者說戰術指揮員、戰役指揮員、戰略指揮員,也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基層干部、中級領導干部、高級領導干部,指揮屬性在無形中官員化、職場化、社會化和庸俗化。其實,“領兵”和“領導”,雖然有內在聯系,但卻有本質的區別。“領兵”是備武和用武,“領導”則是管人和管事,區別顯而易見。不能簡單地把麾下和治下、部下和手下混為一談,不能人為地把謀戰領戰與“簽字畫押”混為一談,不能習非為是地把指揮員就認定為領導干部,或把領導干部就認定為指揮員。如果是那樣,就不難想象:一“位”即出,作為考察指揮員的核心權重值——指揮素養,就容易成為考察領導干部的“調味品”,“官場達人”“職場能人”占位競爭力必將上升,指揮崗(席)位必將成為官職官銜之位,成為官欲膨脹、追求飛黃騰達者垂涎欲滴的“唐僧肉”,從而導致真正的領兵者無用武之地,所謂的領導者大行其道。
其三,“含金量”覆蓋“含戰量”。軍隊各種崗位之“戰位”的純正度越高,其含戰量就越高,越接近軍人天職的本真。理想化的境界是:一切向打仗聚焦,利于備戰打仗的就高揚,不利備戰打仗的就摒棄,切實把備戰打仗融于官兵的血液和貫穿于部隊的一切工作之中,心無旁騖地想打仗、研打仗、練打仗,并打勝仗。從這個意義上講,“軍位”就應該充滿“軍味”,“軍味”就應該充滿“戰味”,“戰味”就應該物化為組織指揮打仗之“戰位”。軍隊不同的戰位,只有備戰打仗的方式不同,或直接或間接、或一線或二線,不是直接上場的“場上隊員”,就是隨時準備上場或服務場上的“板凳隊員”;不是親自披掛上陣,就是一旁擂鼓助戰,沒有備戰打仗的局內局外之分。然而,由于和平時期指揮崗(席)位通常是以領導崗位的形式體現出來的,時間一長,難免有人更多地關注起領導崗位的“含金量”而不是“含戰量”來,受青睞的往往是“領導權”而不是“指揮權”,有的甚至把指揮權視為領導權,把領導權異化為謀生權,從而對權力的“含金量”(如榮譽待遇等)津津樂道,對組織指揮備戰打仗的責任和義務不屑一顧。于是,出現主席臺熱熱鬧鬧指揮臺冷冷清清、“職業官員”淘汰“職業行伍”的現象也就見怪不怪了。指揮員隊伍中出現“五個不會”問題的原因也正在于此。
其四,“官文化”玷污“武文化”。尚武和崇官格格不入。尚武者深知,只有能打仗才會不打仗,腦子想的是備戰打仗,眼睛盯的是對手戰場,躬身行的是習武精武,心中裝的是止戰勝戰。而崇官者僥幸,只要不打仗就不需謀打仗,在官模官樣、官腔官調、官詞官語、官事官務中一點一點地消費和平紅利,在官場與戰場的縫隙中尋找個人“發展”空間,在這一任內、在現今崗位上削尖腦袋攫取個人資本。尚武和崇官是兩種相互排斥、迥然有異的文化。一個顯性一個隱性,一個是正能量一個是負能量,一個被人所敬重一個被人所不恥。只要環境條件適宜,它們都會應運而生。因此,在“打仗”不是常態的情況下,“準備打仗”必須用足“長”“常”之功。應大力營造尚武文化的環境條件、不斷調控尚武文化生成土壤的酸堿度,扶正祛邪、激濁揚清,交出新時代強軍興軍嚴肅考試的合格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