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與新時代治國理政

胡曉地

摘 要：《論語》含有豐富的治國理政思想，包括如何制定大政方針、如何使用人力資源、如何做好對官吏的管理、如何進行社會治理、應以什么樣的價值觀來治理國家等。學習借鑒這些思想，可以為新時代治國理政提供有益的啟示，有助夯實治國理政的文化根基，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自信”落到實處。

關(guān)鍵詞：《論語》；孔子；治國理政

中圖分類號：D0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18）08 — 0023 — 03

《論語》作為儒家經(jīng)典文獻，包含大量治國理政思想，“半部《論語》治天下”的說法雖有點夸張，但確實反映了它對國家治理有著重大指導意義。我們汲取其中的精華，作為新時代治國理政的借鑒，就是要把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建立在自身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之上，進一步彰顯我們的“文化自信”，同時也有助我們在具體的治國理政實踐中，對傳統(tǒng)文化作創(chuàng)造性轉(zhuǎn)化、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

一、關(guān)于大政方針的制定

首先，大政方針要相對穩(wěn)定，不能朝令夕改，即便改變，也應漸進實施，保證政策的延續(xù)性，讓民眾有可預期性。孔子認為文明是逐步積累的，不能對以前的歷史采取虛無主義的態(tài)度，也因此“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論語·為政》），“損益”就是在保持制度基本架構(gòu)不變的前提下，對局部作微調(diào)，去除明顯不適應時代的內(nèi)容，增加因應時代發(fā)展需要的內(nèi)容。損益的過程又是開放的，它要求博采眾長，不能閉門造車，“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述而》），認識到政策演變有其路徑依賴，應接受歷史現(xiàn)實，不好高騖遠。

我們講要正確評價改革開放前后兩個歷史時期，就是要尊重前人的歷史性探索、總結(jié)經(jīng)驗、記取教訓，既立足本國的歷史文化，堅持走自己的路，又跟上時代發(fā)展的步伐，順應世界發(fā)展大勢，不斷有所發(fā)現(xiàn)、有所創(chuàng)新、有所進步。這需要有全局視野和戰(zhàn)略眼光，做到戰(zhàn)略上準確判斷、科學謀劃，把握好變與不變的關(guān)系，堅持“穩(wěn)中求進的工作總基調(diào)”作為我們治國理政的重要原則。這些與《論語》的漸進變革思想是一致的。

其次，制定政策要講求實效，不開空頭支票，還要努力落實政策，不搞形式主義?？鬃犹岢霸G于言而敏于行”（《里仁》）；贊賞“行不由徑”（《雍也》），反對投機取巧；強調(diào)“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子路》）；堅持“有恒”（《述而》），不能“中道而廢”（《雍也》）。

我們講“政貴有恒”，就是抓工作要有一抓到底的釘釘子精神，“踏石留印、抓鐵有痕”，善始善終、善做善成。我們講要“擼起袖子加油干”、“喊破嗓子，不如甩開膀子”，尤其要突破“中梗阻”，防止不作為；中央特別提出“反對形式主義，重在解決作風飄浮、工作不實，文山會海、表面文章，貪圖虛名、弄虛作假等問題”，強調(diào)要“察實情、出實招、辦實事、求實效”，這些都體現(xiàn)了《論語》的“訥言敏行”思想。

最后，要行中道，不能走極端?？鬃又赋觥肮ズ醍惗?，斯害也已”（《為政》），過于激進、過于保守，都屬“異端”，前者是“過”，后者是“不及”，就危害而言，二者是一樣的，即所謂“過猶不及”（《先進》）。行中道，要有“守死善道”的決心（《泰伯》），用現(xiàn)在的話，就要有政治定力，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不動搖，既不能走封閉僵化的老路，也不能走改旗易幟的歪路，一旦步入這兩個極端，都可能讓我們犯難以挽救的顛覆性錯誤。

二、關(guān)于人力資源的使用

首先，要舉賢遠佞?？鬃犹岢芭e賢才”（《子路》）、“遠佞人”（《衛(wèi)靈公》）、“舉善而教不能”，強調(diào)“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為政》），以及“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顏淵》）。大量事實證明，用一賢人則有群賢畢至。我們講“把公道正派作為干部工作核心理念貫穿選人用人全過程，做到公道對待干部、公平評價干部、公正使用干部”，就體現(xiàn)了“舉直錯枉”的精神。

其次，要用人所長。孔子評價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yōu)，不可以為滕薛大夫”（《憲問》），這告訴我們“人盡其才”是把他放在適合其才能的位置上，并非提拔到更高層級的崗位才好。我們講用人得當，就是要科學合理地使用干部，用當其時、用其所長，做到求賢若渴地尋覓人才，如獲至寶地發(fā)現(xiàn)人才，各盡所能地使用人才。我們建立容錯糾錯機制，就是要寬容干部在工作中尤其在改革創(chuàng)新中的失誤，不搞求全責備。我們講選拔任用干部要“堅持五湖四海、任人唯賢”，要“大興識才愛才敬才用才之風”，就是對孔子“不拘一格”用人思想的深化。

最后，既要講團隊合作，更要講各司其職?？鬃臃Q贊鄭國的四位能臣合力為國：“為命，裨諶草創(chuàng)之，世叔討論之，行人子羽修飾之，東里子產(chǎn)潤色之”（《憲問》）。他非常強調(diào)每個人要恪盡職守，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這才是“君君臣臣”的本意（《顏淵》）。孔子提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泰伯》），是告訴我們每個位置都需要有特定的知識，不能以為職務(wù)越高，就掌握了更多的真理，可以指手畫腳。我們講團隊合作，就要有“功成不必在我”的思想境界。我們講各司其職，就要強化守土有責、守土負責、守土盡責的意識，敢于作為、善于作為。

三、關(guān)于干部管理制度

對官吏的管理始終是治國理政的重要內(nèi)容。首先，官員要做好率先垂范，導民向善。孔子強調(diào)正人先正己，“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顏淵》）在他看來，“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子路》）。官員要意識到自己對社會風尚的示范作用，“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顏淵》）。其次，官員要帶頭遵紀守法，努力使自己“約之以禮”（《雍也》）。

我們講對干部的管理，要抓“關(guān)鍵少數(shù)”，就是要讓高級干部做出表率，以上帶下，形成傳導機制，以營造良好的政治生態(tài)，塑造良善的社會風氣。我們發(fā)揚批評與自我批評的傳統(tǒng)，就是讓我們的領(lǐng)導干部尤其是高級干部“每日三省”（《學而》），能常“內(nèi)自訟”（《公冶長》），及時反思自身工作和領(lǐng)導責任，以求不斷改進。

官員還要勤政廉政，努力為民減負。孔子認為官員寬以待人，“寬則得眾”（《堯曰》），不能“居上不寬”（《八佾》）他稱贊鄭國的子產(chǎn)“養(yǎng)民也惠，使民也義”（《公冶長》），指出官員要“節(jié)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學而》）；針對冉求幫季氏斂財?shù)淖龇?，他要弟子們“鳴鼓而攻之”（《先進》）?？鬃舆@一思想也影響到他的學生，當魯哀公抱怨賦稅不夠用，有若告訴他“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顏淵》）

我們講要改進工作作風，簡政放權(quán)，讓百姓少跑腿，降低行政成本特別是“三公”消費，減少各種稅費，切實為企業(yè)減負，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惠民之舉。我們大力懲治腐敗，對人民群眾痛恨的官員貪腐行為“鳴鼓而攻之”，反腐敗斗爭形成壓倒性態(tài)勢，贏得黨心民心，用實際行動表明，讓百姓富足、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是新時代治國理政的根本目的。

四、關(guān)于社會福利政策

一是要先富后教。據(jù)說孔子去衛(wèi)國，見到摩肩接踵的人群，感嘆：人真多啊！駕車的冉有問：人多了，該做什么？孔子說：讓他們富裕起來。又問：富了以后，又該做什么？孔子回答：教育他們（《子路》）。而身體力行地教育他們自立是其中一個重要內(nèi)容：“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雍也》）。

我們講全面實現(xiàn)小康社會，就是讓全體百姓過上幸福的生活。我們提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就是對全體國民進行價值觀教育，為人民提供精神指引。我們講扶貧先扶志、扶貧必扶智，就是讓部分貧困群眾去除“等靠要”的思想，立志氣、賣力氣，最終通過自身努力，勤勞致富。

二是要社會和諧?？鬃蛹暗茏臃浅Ｖ匾暽鐣椭C，他的學生有若倡導“和為貴”（《學而》），孔子提出通過縮小貧富差距，減少社會不安定因素：“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季氏》）。一國統(tǒng)治者能做到“博施于民而能濟眾”當然好（《雍也》），做不到，最好也能“惠而不費”，也就是“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堯曰》）?？鬃又鲝垺爸芗辈焕^富”（《雍也》），要雪中送炭，不要錦上添花！不能為了討好小部分民眾，無原則地滿足他們的不合理要求，否則結(jié)果很可能是“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陽貨》）。

我們提出共享發(fā)展，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fā)展理念，就是要讓改革發(fā)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消除社會不安定因素。我們講“問政于民、問需于民、問計于民”，就是要更好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畢竟“治國有常，而利民為本”。我們講“社會政策要托底”，就是政府要拿出更多的財政資金，保障公共服務(wù)，做到應保盡保；同時，我們的福利政策也要量力而行，不能圖一時的政績而犧牲長遠的發(fā)展。

三是要使民無訟。在孔子看來，一個和睦的社會不應有太多的官司，“無訟”就成了他的理想之一（《顏淵》）。即使一時難以做到，也要對那些身陷囹圄的平民寄予同情，而非幸災樂禍。當我們把這種“哀矜而勿喜”的同情心（《子張》），延伸到動物身上，做到“釣而不綱，弋不射宿”（《述而》），也就播下了生態(tài)文明的種子。

我們高度重視民事訴訟調(diào)解，因為它可以最大限度降低社會運行的成本，維持和樂的社會氛圍。我們講完善法律援助制度，就是要依法維護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訴訟權(quán)利，促進司法公正；改進人權(quán)的司法保障制度，可以說是在更高層面上落實傳統(tǒng)的“哀矜而勿喜”意識。當我們把對動物的不忍之心與環(huán)保理念相結(jié)合，就能在推進生態(tài)文明建設(shè)的同時，強化每個人珍愛生命、與人為善的意識，大大提升國民的精神文明水準。

五、關(guān)于國家治理的價值觀

首先，統(tǒng)治者要施仁棄暴?？鬃又鲝垺叭ケ保ā额仠Y》），贊賞管仲襄助齊桓公“不以兵車，一匡天下”（《憲問》）；提倡“勝殘去殺”（《子路》），告誡季康子“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顏淵》）。另一方面，統(tǒng)治者要代表國家壟斷暴力機器，扶正壓邪。在孔子眼中“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季氏》）。征伐必定要運用暴力機器，一個國家要想長治久安，一定要由國家壟斷暴力機器，“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就是暴力機器的國家化?？鬃右庾R到暴力工具不可旁落，必須由天子代表國家加以壟斷，唯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減少暴力，否則社會將充斥暴力，退化到野蠻血腥的叢林世界。

我們講全面依法治國，就是要運用好法律這個盡美盡善的工具，把法治作為新時代治國理政不可或缺的重要手段。我們講堅持黨對軍隊的絕對領(lǐng)導，就是落實具有當代中國特色的國家壟斷暴力機器的形式。我們反對冷戰(zhàn)思維、零和博弈，積極實施“一帶一路”戰(zhàn)略，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完善全球治理貢獻中國智慧，旨在形成國與國合作共贏意義上的“一匡天下”。

其次，統(tǒng)治者要搞誠信政治?？鬃又赋鲋卫韲乙姓?，不搞權(quán)謀，他稱贊齊桓公“正而不譎”（《憲問》），他尤其重視“正名”：“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子路》）?！吨腥A人民共和國憲法》第二條明確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切權(quán)力屬于人民，對權(quán)力的這一“正名”，是我們治國理政中更好運用權(quán)力的根本依據(jù)。孔子還強調(diào)要把“信”作為基本的價值標準：“敬事而信”、“言而有信”（《學而》）。我們講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這是黨向人民、向歷史作出的莊嚴承諾，嚴格執(zhí)行“八項規(guī)定”是十八屆中央委員會對黨的十九大的莊嚴承諾，完不成這些承諾，我們的治國理政將失去信用基礎(chǔ)。

最后，統(tǒng)治者要有自知之明?？鬃痈嬲]弟子“獲罪于天，無所禱也”，其實是強調(diào)敬天法道，客觀認識自己的能力，做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為政》），以“不可陷、不可罔”的態(tài)度對待百姓（《雍也》），追求“近者悅，遠者來”的治理效果（《子路》）。

我們講任何組織和個人都必須在憲法和法律范圍內(nèi)活動，就是要把憲法作為我們至高無上、必須遵守的“天道”；保持對法律的敬畏，是我們用制度治黨、用制度管權(quán)、用制度治吏的根本前提。我們講決不允許在群眾面前自以為是，以不知為知，就是要虛心向人民拜師，從群眾中汲取無窮的智慧與力量，解決領(lǐng)導干部的“知”的不足。我們加強普法教育，反對“釣魚式執(zhí)法”，就是要求執(zhí)法機關(guān)不能以欺罔及構(gòu)陷的方式運用權(quán)力，這是樹立憲法法律權(quán)威所必須的。我們講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就是要讓中華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讓中國人民作為世界最幸福的群體，為其他各國所艷羨。

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是中華民族的“根”和“魂”，是滋養(yǎng)我們民族不斷興旺發(fā)達的思想源泉?！墩撜Z》所蘊含的豐富治國理政思想，是中華文化的瑰寶，有待我們深入發(fā)掘。它也是我們?yōu)橹卫硎澜缣峁┲袊桨?、貢獻中國智慧的重要思想文化資源，值得我們倍加珍視，更需要我們認真研讀，融入到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治國理政思想中，讓古老的華夏治理之道在中華大地上煥發(fā)新的生機。

〔責任編輯：侯慶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