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藝,苗萌
(太原工業學院,山西太原 030008)
電視劇作品是文化傳播的重要方式,歷來廣受歡迎。近年來借助網絡媒介的快速發展,美劇得到越來越多關注,其獨特的異域文化、緊湊的故事情節、先進的制作理念吸引到龐大的受眾群體。形形色色的美劇不僅折射出當下美國的社會現狀,其所傳遞的文化價值觀也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著本土文化環境下成長的國內觀眾。女性題材的美劇因接近日常生活和家庭倫理等社會現實,更容易反映出美國人潛在的價值取向。該文以《丑女貝蒂》《絕望的主婦》《蛇蝎女傭》這三部女性題材美劇為例,從個體主義、權力距離、陽剛氣質和不確定性規避四個方面探討美劇中傳遞的價值觀,以期幫助觀眾更好地理解美國文化,并在多元化的跨文化交際中形成理性的價值取向。
文化包羅萬象,從人們的生活方式、行為舉止到學科藝術乃至價值規范,似乎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可以被視為文化。在文化的諸多層次中,價值觀往往被視為文化的核心要素,它“是任何文化領域中的人們行為的規則、思維的方式、認知的準繩、處世的哲學、演繹推理的模式、評價事物的規范、道德的標準”[1],“影響著人們對于行為方式及其帶來的事物最終狀態的選擇”[2]。跨文化價值觀研究以國別文化為背景,探究不同國家的價值觀差異,是一個既兼顧價值觀又涵蓋文化的范疇。目前主要的國外跨文化價值觀理論包括:克拉克洪和斯托特貝克的普遍性價值取向維度、施瓦茨的人類基本價值觀理論、霍夫斯泰德的國別文化維度理論、霍爾的高低語境理論等[2]。該研究選取霍夫斯泰德的文化維度理論作為主要理論支撐,來分析女性題材美劇折射出的美國價值觀。
文化維度理論是荷蘭社會心理學家吉爾特·霍夫斯泰德(Geert Hofstede)于20世紀60年代左右提出的企業跨文化管理理論,至今在跨文化研究中仍然具有相當的影響力。霍夫斯泰德在《文化之重:與工作相關的價值觀跨國差異》中提出四個普遍性價值維度,分別是“權力距離、個人主義和集體主義、陽剛氣質和陰柔氣質、不確定性規避”。后期經過補充和發展,又新增了“長期取向和短期取向、放縱和節制”兩個價值維度。
霍夫斯泰德的文化價值維度理論因其強大的數據支撐、簡明清晰的要素特質,在跨文化領域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受到很多學者的高度評價。當然該理論也受到一些質疑和批評,如一些研究者認為,后補充的兩個維度 “都與個人欲望的克制程度有關,因此顯得有些重復”。
盡管有爭議,霍氏的文化維度理論在國際化的交流中,對于識別國別文化差異依然有較好的指導作用,它能 “幫助我們理解跨文化交際活動中的不同的文化現象,比較異同,采取更好的方法”[3]。鑒于中美文化在很多方面存在差異,借助霍夫斯泰德的文化維度理論,我們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中美價值觀層面的異同,減少在交流中因文化差異帶來的不適,以一種更客觀、更開明的態度來對待不同的文化。
美國作為西方文化的代表之一,其傳遞的價值觀可以從霍夫斯泰德歸納的四個主要維度的指數及排名體現出(如表 1 所示)[4]。
表1反映出,美國是一個個人主義傾向很強,權力距離較小,陽剛氣質中等,不確定規避性較低的國家。由于價值觀較為抽象,不易被人察覺,因此觀眾可以借助美劇中呈現的日常生活和人際交流來體驗和了解。現以幾部女性題材美劇為例,分別探討影視劇作中蘊含的美國價值觀。

表1 美國在四個主要維度中的指數及排名(共74個國家和地區)
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是霍氏文化維度理論中最具影響力且最容易被辨識的維度,指“社會中的成員與其所生存的社會組織之間的關聯程度”[2]。在個人主義社會中,成員間的關系較為松散,偏重強調個人的價值和需要,鼓勵人們通過自己的努力來謀取個人利益。而集體主義社會則強調群體的利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更為緊密,強大的群體給個人帶來更多關照和保護,但要求個人對群體保持忠誠。該維度通過個人主義指數來衡量社會傾向,美國的個人主義指數為91,在74個國家和地區中排在首位,因而屬于個人主義傾向很高的國家。在這樣的社會中,人們更注重個人發展和利益,尊重個人隱私,介意或者反對外在因素對個人的干涉,這種傾向在美劇所表達的日常生活中有著最廣泛的體現。
以《蛇蝎女傭》為例,在一場派對上,豪門貴婦Taylor Stappord和另一位貴婦Genevieve Delatour進行了一次關于領養孩子的私人對話。對于美國文化成長之下的精英階層而言,探討別人隱私一定是禁忌,但是又容易引起別人的好奇心,所以Genevieve在打開話題之前禮貌性地加了一句:“I knew it’s none of my business,but…”。顯然這個話題引起了Taylor的反感,所以她直言不諱地答道:“You are right.It’s none of your business.”美國人非常重視個人利益,尤其注重個人隱私,哪怕是在相當熟悉的父母孩子之間,父母也得尊重孩子的秘密和私人空間,更不必說面對的是普通朋友。這恰恰是美國個人主義最顯著的體現。在另一部美劇《丑女貝蒂》中,Betty因為求職受挫被姐姐暗示是不是應該考慮推銷員等其他職業,Betty依然堅持自己的出版行業夢想,在父親面前“控訴”姐姐的干涉,而父親并沒有打擊Betty,反而給了Betty更多的鼓勵和信心,支持她追求自己的夢想。值得注意的是,Betty來自墨西哥后裔家庭,墨西哥的個人主義指數為30,排名在中后位,并不是個人主義傾向很突出的國家。而Betty父親作為第一代從墨西哥來美的移民,其價值觀顯然已經受到了美國文化的影響——不對子女意愿進行干涉,并且對子女的獨立性表示理解和支持——呈現出非常明顯的個人主義傾向。
近來隨著時代的發展,一種新的個人主義嶄露頭角,其特點為強調合作與團結,因而被稱為“集體個人主義”。當然,集體個人主義并非是對傳統個人主義的否定,它指的是“通過集體合作的形式和力量來實現自己的利益,以實現整個社會的和諧……其核心仍然是維護和發揚個人主義”[5]。
《丑女貝蒂》的另一個情節充分體現了這種集體個人主義。Betty和Marc供職于同一家出版社,給兩位不同的主編做助理,因為種種原因,兩人向來不合。有一次二人同時面臨工作危機,在這個緊要關頭,二人摒棄前嫌聯手合作,最終化險為夷。雖然平時Marc對Betty并沒有太多好感,但在這個危急時刻,他還是為了維護助理階層的利益做出了讓步,實現了共贏。事后,Marc對 Betty 說道:“I would never do anything to hurt Wilhelmina’s interests...unless they are hurting mine.”Marc的所作所為從外在看似乎是要展現對上司(Wilhelmina)的忠誠,并且維護助理階層的整體利益,但實則是以其個人利益為出發點的。因為Marc和Betty的卑微和同病相憐,這個時候的集體利益顯得更為重要,所以Marc通過婉轉的方式實現了團結與合作,但最終結果還是為了其個人利益,界限依舊分明。
權力距離指“一個國家的機構和組織中,弱勢成員對于權力分配不平等的期待和接納程度”[4]。高權力距離國家往往有較森嚴的等級制度,權力往往掌握在少數精英階層手中,下級對上級的依賴度較高,下級不太可能反駁上級,不同權力等級之間難以達到平等關系。相反,低權力距離國家社會成員之間不注重地位高低,只有社會分工的不同,下級對上級的依賴度較低,不同權力等級之間多通過協商討論方式解決問題。美國的權力距離指數為40,在排名中較為靠后,因此屬于低權力距離國家。
以主仆關系為例,美劇《蛇蝎女傭》更明顯地體現出美國社會人際間的低權力距離。Genevieve作為比弗利山莊豪宅女主人,本身處于高的社會等級,而Zoila的女仆身份也說明身處低位的她應該對主人有求必應、言聽計從。然而,這一對主仆卻最不像主仆,她們朝夕共處了二十多年,已經超脫了主仆的等級,成為可以無話不談、相濡以沫的姐妹。Zoila平時直呼主人的名字,甚至在主人Genevieve做出錯誤決定的當口,Zoila會為了主人/姐妹的利益擺出一副近似家長的威嚴,對主人進行規勸。類似這樣的低權力距離現象還有很多,大多都給人留下美國人寬厚隨意的印象,等級制度并不突出。而這在等級制度森嚴的古代中國文化環境中是難以見到的,如《紅樓夢》的主仆之間,下人是富貴人家買賣得來的“商品”,主人對下人擁有完全的管轄權,甚至是下人的生殺大權,等級差異可見一斑。
霍夫斯泰德對這一維度的界定是:“當情緒性的性別角色存在明顯不同時:男性被認為是果斷的、堅韌的、重視物質成就的,女性被認為是謙虛的、溫柔的、重視生活質量的,這樣的社會被稱為陽剛氣質社會。當情緒性的性別角色互相重疊時,即男性和女性都被認為應該謙虛、溫柔和關注生活質量時,這樣的社會被稱為陰柔氣質的社會。”[4]通過陽剛氣質指數,我們可以看到,美國的分數為62,位于74個國家和地區排名的第19位,說明美國是一個偏向陽剛氣質的國家。在陽剛氣質指數較高的社會中,人們接受激烈的競爭,渴望獲得高收入,得到賞識和認可,有機會晉升高職位,喜歡具有挑戰性的工作。這種氣質不僅反映在男性身上,甚至滲透到女性群體中。例如,《絕望的主婦》中Lynette就是一個這樣的代表。婚后Lynette一直做全職太太,但是在遭遇家庭經濟危機后,Lynette必須重返職場,而她應聘的工作是具有挑戰性的廣告公司市場營銷主管。在事先不被看好的情形下(帶著孩子去應聘,可能會被誤以為不能全身心投入工作,無法平衡家庭和工作),Lynette一邊給孩子換尿布,一邊向招聘官闡述職場發展構思。最后劇情反轉,Lynette不僅利落地給孩子換完尿布,并且成功說服了招聘官,拿下工作。Lynette爭強好勝又能力超群的表現也反映出美國社會中,一些職場女性在謀求工作發展方面,希望取得和男性一樣的收獲,她們勇敢、堅韌、不懼困難、勇于面對挑戰、看重職業晉升,這些都是美國社會陽剛氣質的一種潛在表現。
不確定性規避被定義為:“某種文化中的成員在面對不確定的或未知的情況時感到威脅的程度。”[4]對待不確定性的態度往往可以從人們的緊張感以及對可預測性(成文和不成文規定)的需求反映出來。不確定性規避指數高的國家,人們因為不確定性有較高的焦慮感,害怕模糊和未知,因此為了克服焦慮,會制定更復雜的法律和規則讓人們去遵循,并且有更多的儀式感。而從心理上講,人們也樂于在有規則的環境中生存,因為從小到大已經形成了這樣的需求,所以在社會規則中生活會感覺舒適。相反,不確定性規避指數低的國家,人們的焦慮感較低,對規章制度的需求不強烈,無論學習還是工作,都有一種更開放的環境,不信奉唯一標準,鼓勵創新和包容。美國的不確定性規避指數為46,排在74個國家和地區的后部,由此表明,美國人對于不確定性和差異并不持恐懼的態度,反而更加好奇和寬容。再以《丑女貝蒂》為例,Betty供職的Mode雜志有一次開創意大會,想做一期以“sizzling hot”為修飾語的時尚版面設計工作。員工們紛紛建言獻策,主編助理Betty也不甘落后。一個巧然的機會,Betty以獨樹一幟的 “sizzling hot fruits”為主題,挖掘出一種特色水果Tico-berry和世界超模之間的親密聯系,最后成功邀請到該模特為Mode雜志代言拍照,完成了這個策劃任務。主編并未因為Betty的拉丁裔血統和低層次的助理身份就排斥不同文化不同等級可能存在的差異,相反,所有有亮點的創意最終都得到了支持和鼓勵。這種開放和包容性也是美國號稱“大熔爐”的一個主要體現。
霍夫斯泰德的文化維度理論可以幫助人們更好地理解美劇,并深入了解其中所折射的美國人普遍的價值理念,諸如注重自我、弱化等級、爭強好勝、兼容并蓄等。但是還應注意到,不同國家的文化價值觀“并不是截然不同的”[6],文化差異現象開始呈現“復雜性和多樣性”[7]。例如,美國人也很注重團隊合作,而中國人也開始鼓勵原創性和個性化。因此,在觀看美劇乃至其他國家的影視作品時,人們應該用更包容的態度來對待價值觀之間的文化差異,同時也要保留自身的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