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豬退養戶社會資本對其收入與生計策略選擇的影響

(福建農林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2)

隨著國家逐步加大養殖污染治理力度以及建設生態文明的需要，南方水網區生豬退養戶群體因此日益擴大，繼而出現退養戶需重新選擇生計策略的局面。生計是建立在資產、能力和活動等基礎之上的謀生方式，生計策略則是人們為了達到生計目標而進行的活動和做出選擇的范圍及其組合，生計策略的選擇對于農戶生計的可持續發展至關重要[1]。而中國在傳統上便是一個關系型社會，在此背景下，深刻體現退養戶群體特征及制度背景特征的社會資本成為研究退養戶收入與生計策略選擇的重要視角[2]。社會資本產生于人們交往過程中產生的資源交換與情感關系，主要是由關系網絡、社會信任和互惠規范三個方面所組成，人們交往的網絡結構主要分為結構洞、結構封閉，這兩種不同的網絡結構都能產生社會資本[3-4]。

目前現有文獻主要集中于社會資本的對收入、就業尋找、經濟績效等問題[5-6]。例如，章元、劉林平等學者認為社會資本對收入不具有顯著影響，而有的學者提出社會資本對收入具有顯著影響；同時，社會資本有助于人們找到工作機會，社會資本維度中的社會關系網絡對經濟績效的影響，至少相當于教育或人力資本的作用[7-13]。但較少文獻以退養戶為研究對象，更少文獻從社會資本的各個維度出發，探討社會資本的三個維度和社會資本總體情況對退養戶收入和生計策略分別有何影響。

中國農村是“熟人社會”和“人情社會”，我國農村社會比較注重構建基于家庭之上的人情關系網絡，農村中的“人情”可以帶給人以信任、依托、互助等各種好處，社會網絡越發展，社會資本存量越高。在這樣的關系社會中，退養戶的家庭收入、生計策略選擇與其生活中的社會資本是不是存在聯系以及存在怎樣的聯系正是本文研究興趣所在。為此，本文利用福建省364個退養戶的調查數據，就退養戶社會資本對其收入與生計策略選擇的影響進行實證分析，以填補目前關于退養戶文獻研究以及從社會資本視角研究生計策略選擇文獻的空白，進而為政府關于退養戶就業問題等相關政策的制定和實施提供參考依據。

一、理論背景與研究假說

(一)社會資本與勞動力收入研究

自從 Bourdieu、Coleman和 Putnam 等人先后提出并發展了社會資本概念以來，社會資本在經濟發展領域尤其在農村發展中的作用日益得到重視。許多研究發現社會資本能夠在改善收入甚至減少貧困方面發揮作用[14-15]。

由于退養戶是一個新興的群體，比較缺乏退養戶社會資本對其收入的影響這方面的研究，不過目前可以借鑒的是對農民工這方面的研究[16-22]。從理論上來看，目前許多學者已對社會資本影響農民工收入水平的問題進行了比較深入的分析，但基本上都是從社會資本單方面探討其對農民工收入的影響研究[23-24]。例如，唐燦、馮小雙考察“跨越型”社會資本對工資的影響；孫立平主要研究“整合型”社會資本對農民工收入的影響。也有學者從總體上分析社會網絡對農民工收入的影響。通過對北京市農民工的調查，葉靜怡、衣光春認為社會網絡不僅在減少搜尋工作成本方面有影響，而且對提高收入水平也有重要影響。更有研究提出，因為非市場互動的存在，市場均衡的結果將根據社會地位和收入對人們進行分層，會出現所謂的“群分效應”，因而對低收入階層的人力資本積累、收入和公共品消費等產生顯著負向影響[25]。因此提出以下假說：

假說1：退養戶社會資本對其年收入具有正向影響。

(二)社會資本對生計策略選擇的影響研究

目前有些學者做了生計策略方面的研究，但社會資本對生計策略選擇影響的研究較為缺乏，可供借鑒的是對職業獲得的研究[26-30]。在社會資本領域，社會網絡理論發展中的一個重要課題是社會網絡與職業獲得研究，個人的社會網絡影響其職業獲得的結果是其核心命題。為了驗證二者之間的因果關系，已有的研究主要是采用兩種思路：第一種是考察個人在職業獲得過程中動用的社會網絡資源與職業獲得之間的關系；第二種是考察個人擁有的社會網絡資源與職業獲得之間的關系。國內外的研究結果普遍支持了這兩種研究思路，即個人所擁有的社會網絡資源和在尋找工作過程中動用的社會網絡資源分別與個人職業獲得結果之間存在關聯[31]。社會資本可幫助那些由于信息不對稱或逆向選擇問題而不能識別求職者特征的企業篩選員工，雇主也動用社會網絡資源來獲取潛在雇員的信息，許多企業都會給被推薦的職位申請者機會。社會資本有利于人們找到工作，趙延東通過對下崗工人再就業的研究發現，社會資本對職工再就業的作用相當明顯，具有豐富社會資本的下崗職工不僅能更容易獲得再就業機會，也更可能找到好工作[32]。本研究認為，社會資本是退養戶生計策略選擇的重要影響因素，據此提出以下假說：

假說2：退養戶社會資本對其選擇非農生計策略具有正向影響。

二、研究方法與數據說明

(一)研究方法

生計策略體現農戶對生計資本利用的程度和經營活動的選擇，生計策略選擇適當，才能夠實現生計目標。Scoones認為生計策略主要有兩種：一是單一依靠農業生產的生計策略，農業生產的集約型或粗放型不僅要依靠土地的肥沃程度，還要依靠農業生產力的提高；二是生計多樣化，生計多樣化關注非農生產，如從事副業、外出打工或經商等[33]。本文根據延平區和龍巖市農民生計活動的實際情況，將退養戶的生計策略分為兩類：以農業專業型為主的生計活動和以非農為主的生計活動。本文以生豬退養戶的收入和生計策略選擇作為因變量，將它們作為實證分析模型中的被解釋變量，其中收入是連續變量，生計策略是0-1虛擬變量，0代表選擇以非農為主的生計策略，1代表選擇以農業專業型為主的生計策略。本文的核心自變量是社會資本，社會資本包括三個維度:社會網絡、社會信任和互惠規范，由于社會資本各個維度的變量都是虛擬變量，通過對以上社會資本變量進行加總平均后，獲得社會資本存量總水平的測度。本文將社會資本、社會資本各維度以及其他控制變量作為實證分析模型中的解釋變量，其他控制變量包括性別、年齡、受教育年限以及健康狀況。基于上述分析構建模型如下：

y1,y2=f(x1,x2,x3)

(1)

y1,y2=f(x1,x2,x3,x4,x5,x6,x7,x8)

(2)

y1,y2=f(x)

(3)

y1,y2=f(x1,x2,x3,x4,x5,x6)

(4)

上述(1)式是社會資本存量的三個維度對因變量影響的模型；(2)式是加入控制變量后，社會資本存量的三個維度對因變量影響的模型；(3)式是社會資本存量總水平對因變量影響的模型；(4)式是加入控制變量后，社會資本存量總水平對因變量影響的模型。

(二)數據說明

圍繞主題，本文借鑒了代表性文獻(Han)的測度方法，并根據生豬退養戶實際情況設計問卷[34]。為保證問卷的合理性和可操作性，作者首先進行了預調研，2017年 5月在福建省退養戶比較集中的南平市延平區，通過隨機抽樣調查獲取30份問卷。根據被調查對象反饋的信息和變量測度的信度檢驗，修正了問卷中題目的選項設置和表達方式，形成正式調查問卷。在 2017年七八月份，分別到豬欄拆除比較典型的南平市延平區和龍巖市進行調研，并在調查前進行培訓以保證調查質量和效率。本次調研調查地點包括46個村。此次調研總共發放 380份問卷，剔除無效樣本(數據空缺或前后矛盾的問卷)后，獲得有效問卷364份，有效率為 95.78%，其中南平市延平區回收280份問卷，龍巖市回收84份問卷 。

(三)樣本描述

調查發現，福建省生豬退養戶的平均年齡和平均受教育年數分別為51.83歲和6.37 年，可以看出，退養戶受教育水平相對較低，這或許是由于退養戶人群主要集中在20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出生，當時的教育普及程度不高且農戶的受教育意識也比較薄弱所導致的。從表1中可以發現，退養戶社會資本水平較高，社會資本總量均值達0.72，其中，互惠規范均值0.76，關系網絡均值0.68，社會信任均值0.72。值得注意的是，雖然退養戶社會資本較多，但選擇農業型生計策略的退養戶居多，一方面或許是由于退養戶教育水平、年齡和生存技能的限制，致使其選擇對文化和技術要求較低的農業型生計策略，另一方面與退養戶的身體狀況也密切相關，可以發現退養戶健康狀況均值達0.83，符合農業型生計策略對退養戶身體狀況的高要求。在調查過程中發現，退養戶的收入水平較高，經了解，由于是在退養初期獲取的數據，退養戶剛好領取以兩百塊一平米為標準的退養補貼，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因此退養戶的收入水平此時較高。表1是模型變量說明及樣本數據的描述性統計。

表1 模型變量說明與樣本描述性統計

三、實證結果與分析

在估計模型之前，本文已對變量間是否存在多重共線性進行檢驗。檢驗表明，各變量VIF(方差膨脹因子) 值均低于2 ，說明變量之間不存在明顯的多重共線性。由于橫截面數據回歸普遍存在異方差問題，所以本文直接采用計算異方差—穩健標準誤的方式(heteroskedasticity-robust standard error)進行統計推斷[35]。由于收入是連續變量，所以采用OLS回歸分析，而生計策略是二分變量，因此采用Logistics回歸分析。模型1只加入了社會資本分維度變量，模型 2 是在模型1的基礎上納入性別、年齡、受教育年限、健康狀況和地區這5個控制變量的基礎上建立的，模型3只加入社會資本總體情況，模型4是在模型3的基礎上加入控制變量所建立的。

(一)社會資本對收入的影響

根據表2的估計結果，退養戶社會資本對退養戶收入回歸系數為正，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退養戶的社會資本存量高會使其收入增加，退養戶社會資本是其一種隱性資本，其所擁有的人脈關系等對其各方面都會有潛在的影響，因此，在某種意義上說社會資本豐富退養戶的收入高于社會資本匱乏的退養戶也不難理解。從表2可以看出，退養戶的關系網絡對其收入的影響也在1%的水平顯著為正，這說明退養戶關系網絡越發達，其收入越高。在調研訪談中也有發現，關系網絡豐富的退養戶在投資經營方面要比關系網絡貧乏的退養戶敏銳且其信息來源多而廣，這直接影響退養戶選擇最優工作方式以實現收入最大化。表2中退養戶互惠規范對收入的回歸結果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表示退養戶互惠規模越大、越遵守規范，其收入越高。中國是關系型社會，非常講究人情世故，受到幫助必將給予回報。在這種環境下，退養戶之間會形成相互促進的氛圍，相互介紹彼此的人脈，其社會網絡也會因此越來越發達，進而形成良性循環，收入因此要高于互惠規范差的退養戶。從表2 的統計結果來看，社會資本維度中的社會信任對退養戶收入并無顯著的影響，這或許與中國農村的大環境有關，中國農村民風淳樸，居民之間彼此熟悉、信任度普遍較高，盡管如此但人以群分現象普遍，社會資本豐富的退養戶平時會更多地與社會資本豐富的村民交往，因此社會資本匱乏的退養戶并不能真正融入社會資本豐富的退養戶群體中，因而其收入也不會因此受到影響。

表2 退養戶社會資本對其收入的影響

注： *、 **、***分別表示10%、5%、1%顯著水平。資料由作者通過STATA軟件計算后整理得到。

(二)社會資本對生計策略的影響

表3中社會資本的系數在1%的水平顯著為負，表明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社會資本存量越高的退養戶，越傾向于選擇非農生計策略。退養戶社會資本存量高意味著其人際關系各方面較為發達，村民對其信任度比較高，得到其他人各方面的支持也比較多，這為其選擇非農生計策略奠定了群眾基礎。退養戶在這種具有明顯優勢的群眾基礎之上，對于生計方式的選擇自然就比社會資本存量低的退養戶多了許多，也因此其選擇就不再局限于只依靠體力的農業生計方式，更多的是選擇依靠多方面能力的非農生計策略，從純農業勞動中解放出來。在訪談中不難發現，退養戶們對非農生活非常向往，他們認為非農不僅是一種體力解放，更是生計策略的一種升級，很多退養戶由于現實生活的種種限制不得不選擇農業型生計方式，是因為生活所迫而做的選擇，這也印證了實證結果是有現實基礎的。從表3中可以發現，互惠規范和社會信任對生計策略選擇的影響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負，關系網絡在10%的水平顯著為負，這說明退養戶關系網絡越發達、互惠程度越高、對村民越信任，其更愿意選擇非農生計策略。退養戶對村民越信任就越放心與他們共事、相互交流就業創業的信息，而不僅僅再局限于“一畝三分地”的勞動中，這是社會信任程度高的退養戶選擇非農生計策略的一大助力，研究表明，信任可降低交易成本、促進合作，并減少干預或糾正不誠實行為的需求(James等)；降低甚至消除了控制或契約的需要[36]。而非農生計策略對退養戶的社會交往能力要求明顯高于農業生計策略，社會交往能力強的退養戶比較活躍，在枯燥乏味的農業勞動面前顯然很難堅持，這種特征就決定了社會交往能力強的退養戶更愿意選擇非農生計策略，某種意義上，他們認為非農生計方式能發揮其獨特價值，這是社會交往能力弱的退養戶所不具備的。在我們調研訪談中也可以發現，關系網絡豐富的退養戶在號召力以及人員調配方面在村里都比較有權威，大家也很支持他們，這在關系社會中比較普遍，研究表明(陸銘)，人更愿意支持自己熟悉的人，這是退養戶選擇非農生計策略的一種推動力。

表3 退養戶各社會資本對其生計策略選擇的影響

注： *、 **、***分別表示10%、5%、1%顯著水平。資料由作者通過STATA軟件計算后整理得到。

(三)其他控制變量對退養戶收入和生計策略選擇的影響

表2回歸結果顯示，退養戶年齡的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退養戶年齡越大，其收入水平越低。由于調研的時間是在退養初期，退養戶這時候的收入包括了退養補貼，退養補貼與其養殖規模大小密切相關，年齡大的農戶由于精力、體力各方面狀況不如年輕人，其養殖規模自然比年輕農戶小，退養補貼也就少，因此在收入上就呈現出年齡越大的退養戶收入越低的情況。退養戶性別、受教育狀況與健康狀況的回歸系數并不顯著，表明這些個人特征對退養戶收入影響不大，這或許是由于調研對象的健康程度和受教育水平差異不大所造成的。表3的回歸結果顯示，退養戶年齡的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退養戶年齡越大，其越傾向于選擇非農生計策略；控制變量地區的系數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南平市的退養戶更傾向于選擇非農生計策略。一方面，調研樣本主要集中在南平市；另一方面，南平市的非農資源較龍巖市更為豐富，這是南平市退養戶更傾向于選擇非農生計策略的重要原因。從調研結果來看，雖然退養戶總體健康狀況在中等偏上水平，但隨著年齡的增加，其身體狀況不適合從事繁重的農業活動，且年齡大的退養戶社會資本存量要高于年輕退養戶，這更有利于開展非農生計策略。我們的訪談中發現，由于年齡大的退養戶在生活、養育子女等各方面的壓力要遠低于年輕退養戶，因此年齡大的退養戶更傾向于選擇輕松一些的生計方式。

四、結論與啟示

本文利用福建省退養戶調查數據，從社會資本的總體情況以及社會資本的三個維度(互惠規范、關系網絡、社會信任)分別考察了退養戶社會資本對其收入與生計策略選擇的影響，并得到如下結論：第一，從計量分析結果來看，退養戶社會資本對其收入具有顯著影響，社會資本越豐富，收入越高，其中退養戶的互惠規范和關系網絡影響其收入較為突出。第二，總體來說，退養戶社會資本對其生計策略選擇的影響顯著，且社會資本的三個分維度對生計策略選擇也具有顯著負向影響，退養戶社會資本存量越高，越傾向于選擇非農生計策略。退養戶社會資本存量高意味著其人際關系各方面較為發達，這為其選擇非農生計策略奠定了群眾基礎，社會資本豐富的退養戶在這種具有明顯優勢的群眾基礎之上，更多的是選擇依靠多方面能力的非農生計策略，從純農業勞動中解放出來。第三，年齡大的退養戶其收入低于年輕退養戶，且退養戶年齡越大，其越傾向于選擇非農生計策略，一方面是因為年齡大的退養戶其身體狀況不適合從事繁重的農業活動，另一方面年齡大的退養戶其生活壓力遠小于年輕退養戶，因此其更傾向于選擇輕松一些的生計方式。

通過研究，得到以下啟示：第一，需要加大對農村社會資本的投入。增強退養戶家庭與內外部的聯系程度，整合農村現有民間組織資源，在交際過程中培育良好的社會關系網絡并提升退養戶個體社會資本等，最終形成主體信任、溝通協作和規范有序的運行機制。第二，加大對退養戶的技能培訓并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以緩解當前退養戶生計困難問題。第三，完善退養戶創業就業補貼制度，減少其生計策略選擇的后顧之憂，進而更好的實現生計可持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