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政壇添新星

付冰冰

當地時間10月28日，巴西高等選舉法院宣布極右翼社會自由黨候選人、前陸軍上尉博爾索納羅在第二輪大選投票中以56%的支持率擊敗左翼勞工黨候選人哈達德，他將在2019年1月1日與現任總統特梅爾交接，成為巴西新一任總統。

面對經濟衰退、腐敗、暴力橫行，極右翼候選人博爾索納羅乘勢登上巴西總統寶座，拉丁美洲政治“向右轉”進程或將提速。回顧博爾索納羅的“登頂”之路，不難發現，看似預料之外，實則情理之中。

新星艱難選舉路

盡管被國際媒體冠以“熱帶特朗普”稱謂，但博爾索納羅的選舉之路并未如美國總統特朗普一般有驚無險。

當地時間9月6日，作為巴西社會自由黨總統候選人的博爾索納羅參加競選活動時意外遇襲，身受重傷。

彭博社9月7日報道稱，政治暴力在巴西很常見。今年3月，里約市女議員佛朗哥遭行刑式槍殺，在巴西各地掀起抗議浪潮。然而，之前巴西并未出現過針對總統候選人的暗殺。

作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總統競選者，自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博爾索納羅一直在聯邦擔任眾議院議員。近二十年從政生涯里，沒有出現一次貪污腐敗問題是其競選亮點。雖然他的從政履歷寡淡，被政界人士看做是建制派之外的“政治局外人”，但也正因為他沒有深入到巴西的權力核心內部，使得他在巴西民眾心中始終保持著清廉的政治形象。

少有人熟知的是，在他的軍旅生涯中，曾因公開抨擊軍政府的某個政策而導致其被關禁閉達十五天。盡管如此，博爾索納羅仍然憑借其軍旅生涯的履歷，在某種程度上獲得了巴西軍方力量的好感。對于這樣一個性格有棱角的從政者來說，其個人的性格魅力也是競選的加分項。

作為巴西政壇一個小政黨的候選人，博爾索納羅曾向特朗普的前智囊史蒂芬·班農學習競選策略，團結了過往曾與之有過節的、以軍隊為代表的保守派，以及金融集團、農牧業集團、宗教群體，并讓長久以來期盼安全、渴望秩序的底層選民看到了一絲變革的希望。

人心思“定”亦思“變”

自巴西前總統羅塞夫被彈劾后，巴西政壇一直未能形成穩固聯盟，導致副總統繼任總統之位的特梅爾政府執政時期面臨諸多困難。事實上歷數勞工黨執政十三年道路，腐敗現象十分嚴重，前總統盧拉本人也因此而入獄。

經濟層面也不容樂觀，由于巴西國內經濟結構長期依賴大宗商品市場，自2012年以來，大宗商品價格下跌導致巴西財政收入隨之縮水，經濟亦呈現衰退趨勢。

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馬克思主義與政治研究室副研究員譚道明對本刊記者表示，政治、經濟領域的不穩定性加劇了巴西社會治安惡化，暴力問題頻出，政治派系分裂。

在這樣的嚴峻形勢下，“安全和變革”成為巴西多數民眾的核心訴求。

以特梅爾為代表的中右翼政府沒有解決好勞工黨多年來為人詬病的腐敗問題，博爾索納羅的競選對手——勞工黨候選人阿達德也直接擔負了勞工黨的政治“負資產”。

既要得到黨內的基本盤，又要與自身所在黨保持一個合適的政治距離，阿達德難以在兩者中做出最佳抉擇，但對于巴西很多選民來說，勞工黨已經讓他們失望，此時投票給阿達德的對手——博爾索納羅就成了最不壞的選擇。

譚道明表示，這樣的求新、求變的心態普遍存在于以中產階層為代表的選民中，巴西東北部以外的發達地區成為了博爾索納羅的票倉。

失序世界“獲利者”

當巴西民眾從傳統大黨那里看不到希望時，博爾索納羅這個“政治局外人”讓他們看到了變革的希望。

巴西實行政治再民主化三十年以來，已經有包括科洛爾和羅塞夫在內的兩位總統因受到國會成功彈劾而提前“下課”。譚道明指出，以胡安·林茨、羅伯特·達爾為代表的西方學者認為，憲法層面的總統制與國會選舉的比例代表制是造成巴西政局不穩的制度性根源之一。

與美國國會實行單一選區代表制不同，巴西的多黨制碎片化尤為嚴重。經過本次選舉后，巴西眾議院已容納了三十個政黨，參議院政黨也同樣存在碎片化現象，博爾索納羅需要在國會建立一個執政聯盟才能夠順利推進其執政生涯。這將構成對博爾索納羅執政技巧的嚴峻挑戰。

聯盟一旦建立，如何鞏固執政聯盟從而有效推進他的施政綱領，也將是對博爾索納羅執政水平的一次測驗。

巴西政黨政治的碎片化現狀，實際上使巴西政壇比美國政壇更加兇險。達摩克里斯之劍擺在贏得大選勝利的博爾索納羅面前。持保守主義立場、民族主義立場的新總統雖然與特朗普在意識形態和變革訴求等層面有異曲同工之處，但因巴西國情不同于美國，巴西總統面臨比美國總統更大的政治和憲制的約束。比如，巴西的“州長政治”傳統根深蒂固，如果博爾索納羅上任后推動稅制改革，則很有可能因侵犯聯邦制原則而遭到彈劾，“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威脅”，譚道明說。

反腐經濟兩手抓

盡管面臨諸多執政掣肘，反腐立場仍是博爾索納羅的最大加分項。

自2014年以來，巴西政壇政商勾結引發巴西歷史上規模最大的反腐風暴。迄今為止，“洗車行動”波及到巴西國家石油公司、奧德布萊希特集團建筑公司等在內的多家大型企業集團，其中涉及的經濟利益交錯復雜，影響范圍多達十余個國家，不僅“洗”去了巴西前總統盧拉，秘魯前總統庫琴斯基也因此事件而提出辭職。

從博爾索納羅當選后的動向中不難看出，他將加大反腐力度。他一方面任命“洗車行動”負責人、巴西反腐英雄莫羅法官為司法部長，同時將總統府行政院負責人一職也交給了一位以反腐見長的同僚手中。譚道明分析，這是要“把反腐進行到底”的重要跡象。

一手抓反腐，一手抓經濟。博爾索納羅聘請了經濟學家保羅·格德斯作為他的經濟顧問，后者是自由派經濟學家，在巴西金融市場擁有重要話語權。

由于前任政府留下了巨額財政赤字和公共債務，譚道明指出，針對巴西國內經濟現狀，保羅·格德斯很有可能開出“國有企業私有化、出讓特許經營權、出售國有資產”等“經濟藥方”，該方案承諾將減少巴西20%債務。

二者關于此方案的分歧之處在于，博爾索納羅反對國有資產核心領域私有化，比如電力部門的發電業務、巴西國家石油公司的核心資產，以及巴西銀行等。

此外，逆轉左翼勞工黨時期的福利超載政策也是博爾索納羅政府推進變革的重要議程，前者或將被社保改革取而代之。譚道明表示，長期以來巴西中下層習慣了享受國家的優厚福利，社保改革等削減福利的改革將是擺在博爾索納羅面前的另一個“難啃的硬骨頭”。

盡管此舉目的在于降低“運營”巴西的經濟成本，但任期內很難做到全面逆轉。

博爾索納羅在競選時期打出的“讓巴西優先”的口號，從政治層面來看，與特朗普“讓美國優先”的執政理念達成了共識。但從經濟層面來看，南北美洲兩個最大國家的民族主義領袖可能會在經濟層面產生沖突。

此外，面對國內暴力犯罪升級、毒品黑幫猖獗現象，如何帶領失序的巴西步入一個新的時代，擺在博爾索納羅面前的是一條很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