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贖罪》為英國作家伊恩·麥克尤恩創作的長篇小說,描寫了二戰前英國鄉下一位13歲的少女布里奧妮,她是個想象力非常豐富的女孩。但她說了一個謊言,指控一個無辜的少年強奸,并使他蒙冤入獄,遭受恥辱。許多年后,已經是成功作家的布列奧妮年歲已高,但卻不得不再次面對她的謊言給別人造成的傷害。本文將從布里奧妮內心“秩序”的毀壞和新秩序的難以重建出發討論這部小說中的“贖罪”的深層意義。
關鍵詞:贖罪;秩序
作者簡介:陽露(1995-),女,重慶人,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30--02
《贖罪》主要講述了主人公布里奧妮幼年時因一次誤會導致姐姐塞西莉婭與戀人羅比分離至死,自此花費一生時間創作小說《贖罪》,以求為自己早年的錯誤贖罪。在《贖罪》中,作者真正的關注焦點同時也是推進整部小說的關鍵主人公是布里奧妮,她在成長過程中所經歷的親情缺失、心靈創傷等因素都在心中留下了陣陣隱痛,這也促使她不斷地想掌控這個不完整家庭的秩序和遵守內心的規則。但布里奧妮擁有極高的文學天賦和天真的想象力,這兩樣優點在沉郁的空氣和小女孩內心隱秘的控制欲下卻讓布里奧妮犯下了巨大的錯誤,并終生難以贖罪。
一、舊秩序的初步打破
小說開頭便描寫了沉悶的大宅和一盤散沙的成員關系。年幼的布里奧妮具有卓越的寫作才華,對許多事物充滿了好奇,而她所生活的環境則是無比的陰郁封閉。母親因為偏頭痛一天中大半部分時間都躺在房間里面,姐姐塞西莉婭在劍橋讀書,而父親則是永遠在倫敦忙于自身的事業。所以布里奧妮所能做的則就是在戲劇和文學中尋找樂趣和自身存在的意義,她作為作家的想象是無比豐富的,但就如前面所說,這種豐富的幻想一定層面上也為后面布里奧妮所制造的悲劇埋下了伏筆。她甚至總是處出幻想中,幻想他人是否和她一樣有意識,有想法,并且布里奧妮對于秩序的掌控在小說中早已有表露,她喜歡各種小模型,并都整齊地排列成行,“這是崇尚秩序和整潔的人的一個標志。”
布里奧妮對于這些秩序的開始失去掌控源于羅拉與雙胞胎的搬入,這三個孩子是“家庭內戰”的受害者,被迫搬入阿姨的房子中,和不甚熟悉的表哥表姐開始相處。初期布里奧妮還想要邀請羅拉和雙胞胎來排練劇本,但緊接著她就發現了羅拉性格中的霸道自私以及雙胞胎對于這個家庭的排斥,他們無比調皮,并不尊重她辛苦寫的劇本,這讓從小因為文學天賦被母親和其他家人所贊賞的布里奧妮無比失落和頭痛。羅拉和雙胞胎的搬入只是一個引子,真正開始讓布里奧妮失控的是廚娘的兒子羅比與姐姐塞西莉婭的相愛,而在這個過程中她內心潛在的不道德和控制欲被進一步激發。當13歲的她看到碰巧看到池邊塞西莉婭在羅比面前脫去衣衫,無意中撞見羅比和塞西莉婭在圖書館中的親熱時候,她只會根據自己的道德標準判斷出了“好”和“壞”,決心充當姐姐的保護者,然后編造出一個謊言毀掉了他人的生活。
二、舊秩序的徹底坍塌
麥克尤恩在《贖罪》中講到過飛蛾撲火的例子:“這些蟲子指引著它們朝燈撲去。盡管它們也許會被吞噬,但它們不得不聽命于本能的驅使……”布里奧妮一直以為自己在慢慢地接近真相,實際上她就如同飛蛾撲火一樣義無反顧的走向一條錯誤的道路。當她在書房里打斷了羅比和塞西莉婭的激情后,塞西莉婭對自己被解救毫不表示感激之意。事實上我們知道羅比和塞西莉婭是兩情相悅的。這時,布里奧尼覺得自己表現出的是“一種無私的愛,她會保護姐姐的,哪怕塞西莉婭沒有任何感激的話”。這種正義感和控制欲在雙胞胎出走后她懷疑羅拉被羅比所強奸后徹底爆發,在她問手足無措的羅拉強奸犯是誰的時候,她已經默認了是羅比,而羅拉的順水推舟也更加堅定了她心中的設想。而這些痛恨和不小心錯拿的信讓尋找雙胞胎終于歸來的羅比被捕入獄,他不得不中斷自身的學業,并最終選擇參軍。
表面看來一個小女孩因為自身觀察和自以為是的設想將關系如此親密的哥哥送進監獄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但這一切背后的原因是復雜的。第一是因為布里奧妮對于家庭秩序隱秘的控制欲被羅比所打破,在這個父親長期缺席、母親終日臥床的成長環境中,姐姐自然就被布里奧妮視為母親的代理人。當兩人相愛也讓這個內心豐富而敏感的女孩在無意識中用所謂的理性與界限將羅比這位假想敵徹底驅逐出自己的勢力范圍。第二是因為羅比是布里奧妮兒時模糊的心儀對象以及溫和的伙伴,父親的長期缺席和哥哥利昂的懦弱無為讓布里奧妮對于男性的描寫是十分負面的,與這兩位衰弱的男性形象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劇作中能力非凡、拯救公主于危難之中的醫生王子。當布里奧妮對羅比表白時,羅比無比干脆地表示了拒絕,這種初次暗戀的失敗和無人對她引導也導致了布里奧妮的矛盾和性格中偏執的一部分。第三則是因為周圍人物的無所作為,布里奧妮母親常年臥床,只會對強塞孩子到自己家中的妹妹充滿怨言,父親忙于工作,對于家事永遠秉持著“和稀泥”的態度。而利昂所帶回來的朋友保羅·馬歇爾不僅喋喋不休自己將巧克力賣給英國軍方的大生意,并且在強奸了羅拉后冷眼旁觀布里奧妮一家錯將羅比關進監獄。全家對于羅比的誤會和對于事情愚蠢的處理方式讓塞西莉婭最終中斷了與整個家庭的聯系,選擇去當一名護士。而獲知了真相的布里奧妮也離開了家庭,開始了自己的獨自放逐的懺悔旅程。至此,布里奧妮內心所堅守的正義和想法徹底被改變,而兩個女兒的出走也讓這個本身就不完整的家庭秩序徹底坍塌。
三、新秩序的難以重建
“贖罪”二字在整本小說中有著不同的含義,《贖罪》中的戰爭是“戴罪立功”的羅比命運改變的轉折點,“充軍”的他則在敦刻爾克大撤退中見過了無數的人間慘象,他在這整個人類的悲慘中不斷地思考未來和存在的意義。而戰爭同時也是殘酷的,羅比所能做的就是以愛作為求生的精神支柱,九死一生地重返情人的身旁。
“贖罪”的第二層意義集中在布里奧妮身上。倫敦大轟炸期間,她來到姐姐工作的醫院,開始了自我救贖之路。然而,照顧傷員拯救生命并不能減輕她深深的自責。面對羅比夫婦的質問,她無法回答,只是支吾的辯護,“我正在長大”。諷刺的是羅拉與曾經強奸過他的保羅·馬歇爾結婚了,在接下來的幾十年中成為上流社會人士。姐姐在德機空襲中遇難以及羅比的不幸病逝,加重了布里奧妮內心的罪孽感。當她成為知名作家“榮歸故里”的時候,家族已經物是人非,只有利昂還在,但也是虛弱地坐在輪椅上什么也不能說。這個時候的家族與當年的破碎模樣無二:父親似乎仍然處于缺席狀態,其他成員之間親情淡漠。迥異于羅比的慘死、塞西莉婭的絕望及布里奧妮的心灰意冷是羅拉和馬歇爾夫婦的風光無限——他們持續的曝光率,儼然是倫敦文化界的寵兒及心懷天下的慈善家。“往昔的侵犯者與被侵犯者如今結為同盟,那樁罪行的話語權的最終擁有者顯然還是這樁婚姻中的男性”[1],真正的“贖罪”也就此無跡可尋。
結尾:
小說中曾如此陳述戰爭的罪惡:“戰爭期間,究竟什么是罪孽呢?其實,罪孽是廉價的。人人有罪就等于人人無罪。”個體的“罪孽”與集體的罪惡在此形成了主題上的平行與呼應。正如無論戰爭后贏的是哪一方,給全人類所帶來的破壞和傷害早已不能彌補。而布里奧妮在“贖罪”的人生所做的也只能是在自己最后的作品中勇敢地說出事實和承認自己的錯誤,但這同時也是無力的,羅比和姐姐的逝世,整個家族的更新換代,馬歇爾夫婦的虛偽無情都讓這遠久的“罪孽”消失在時光的沖刷中。如果說布里奧妮少女時代心中所堅守的是內心的舊秩序和所謂的正義,那么隨著贖罪的無法進行和隨風而逝,代表著追求公理和追悔往事的新秩序也再也無法建立起來。
注釋:
[1]楊瀾:《伊恩·麥克尤恩,<贖罪>中的創傷心理分析》,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50卷第4期。
參考文獻:
[1](美)威爾弗雷德·L·古爾靈、厄爾·雷柏爾、李·莫根、約翰·R·威靈厄姆:《文學批評手冊》,姚錦清、黃虹煒、葉憲、鄒溱譯,春風文藝出版社,1988年。
[2]嚴春妹:《無法完成的救贖——<贖罪>中布里奧尼的心理分析》,電影評介,2006年第21期。
[3]張和龍:《宏大而優美的心靈史詩——評伊恩·麥克尤恩的<贖罪>》,外國文學動態研究,2008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