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法（組詩）

郎中

章 法

雨水受到鋼琴的蠱惑，

更為流暢，字正腔圓。

一個在森林腹地，流傳了

上千年的愛情故事，

世界因此而安靜美麗。

豐滿的玉言

被人類一口口的

愜意地蠶食。剩下的沖刷得

干干凈凈，雨應該更大一些。

筆直的線條，無數次衡量

鍋碗瓢盆的是非曲直。

批評的批評，表揚的表揚。

微風細雨。疾風驟雨。

在該與不該的倫理里，

一再擊穿紅塵。不一樣的淚

只有在漆黑的地下，才有

拐彎的機會。

銳角用完了，

鈍角和直角流行。

無始無終的循環，

拐個大彎，安靜而有章法。

爬 行

汽車一寸一寸地

爬行。爬向

工作地點

住的地方

醫院、機關、商場和學校。

屁股燃燒。未來火光沖天。

高處的月亮星星流淚：

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小螞蟻。

小區的路面上，

成群的螞蟻，來來回回，

很忙碌。把白天搬成黑夜，

又把黑夜搬成了白天。

無窮無盡的使命，搬！

搬動死亡如磚石砸到自己。

百歲的老婆婆很心疼：

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小螞蟻。

月亮，亮啊！

填補了太陽背面的漏洞，

安慰了無數的孤苦伶仃，

以至于千年中秋的傳說，

桂花飄落人間。

陰晴圓缺。星星劃過。

太陽永恒的笑懷有深意：

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小螞蟻。

停車場

抬高的海平面

使島嶼看上去會越來越小。

關好門窗，

睡得都很香。

開始有輕微的鼾聲，

呼吸道壓出殘存在

體內少許的癌細胞。

這和戰爭陣亡有什么區別。

按照先來后到

擺成直挺挺的一排。

無名的尸首

總是期待親人領走，

厚葬于開滿鮮花的山崗。

所不同的是，

這里沒有槍炮沒有硝煙

只有和平的鴿哨，

在微風里催眠。

鋼鐵的身軀不會死。

怕就怕，我們這些凡夫俗子

在一個個甜言蜜語的溫柔鄉里

紛紛中計。

一場雨并沒有解決悶熱

雨后。釋放了涼爽的善意

關了空調。打開門窗

云還在繞行余音。藍天沒有出現

我接到一個關于詩歌的電話

不久開始有了陽光

一場雨并沒有解決悶熱

戰爭依舊硝煙

戰火蔓延，我的眼睛和鼻腔

阻止了可憐的眼淚和噴嚏

豁然的聲響滑下山崗

驚了池中魚

地下停車場顛覆了我的想法

前兩天我和她說：

這里潮濕就要下雨

如今下了雨

這里依然潮濕。說明

雨還要下。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每年都有悶熱

記不清要下幾場雨

才能去掉心外的門

只剩熱，冷也行

我喜歡顏色的單純

橋

朝霞滿天。殘陽如血。

天空是座坦坦蕩蕩的橋。

藍色的磚，磚磚相護。

白色的涂料，無微不至。

太陽走過，星星月亮走過。

風大水大霧大，

橋的造句修辭依舊。

從陰雨到天晴。

從天晴到陰雨。

從白天走到黑夜。

從黑夜走到白天。

我的太陽星星和月亮喲！

不舍遠方的晝夜，串著短暫的生命。

太陽作證。

星星月亮作證。

風雨雷電作證。

螞蟻麻雀作證。

我作證。關于橋的前世今生。

有時候戰爭。

有時候愛情。

有時候交通和風景。

我哼著讓友誼地久天長，

信心滿滿地走過交河上

1400多年的趙州橋。

橋下的流水早已淹沒了隋朝。

密 紋

從黑暗里長出來的蚯蚓

蠕動著黑暗的胎記

挪上干凈明亮的路面

遺傳變得一覽無余

毒辣的太陽

堅硬的胡須

行人的腳步，蚯蚓不停地扭動身軀

蛙鳴的思考泡在水里

有銅綠一樣的古典，披著時尚的

外衣，踩著魚歌的節奏

在淺水區繞過豐美的水草

按燈光的提示

一波一波地，向外釋放

大自然經久不息的磁場

我在書房

把能夠串成金鏈子的

漢字，一個個扔向

電腦書寫的頁面

一個接著一個成長

一圈一圈地，向外漾起

初戀時的電網顫出的微瀾

螞蟻爬上了鏡面

看到了自己和身后的深不見底

爬出了一行行驕傲的黑

從我的心臟爬上了顏面

我胸懷慈悲。我不是有意

一咧嘴，野獸般的牙齒

嚇壞了螞蟻：鏡子很危險

裂 縫

冬雪焐熱的閃電

在春天的肚皮上

劃了一條很長的口子

綠色的血充滿大地

滿了溝渠，滿了池塘

滿了深不見底的古井

溢出矜持的蛙鳴

一枚綠芽撐開地殼

張開小手，微風中

手舞足蹈，迎接東方的太陽

把露珠吮進嘴里

天真掛在光芒上的

向日葵，向世界示好

歲月之鋤墾荒拓土

忙中偷閑，掘好了墓穴

一切渺小的偉大，偉大的渺小

一把骨灰深陷黑暗

企圖把活著的時候看到的

所有的裂縫，填平

責任編輯 喬 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