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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狗

2018-12-29 02:43:46玉珍
安徽文學 2018年12期

玉珍

1

姜潤閏太瘦了,他弓著小背脊抱頭奔跑的樣子像黃昏下一只被人踢過的竄逃的野狗。

你走啊!天黑了你還走!有本事別回來!

他后媽站在門檻上,叉著腰怒氣沖沖地喊叫,她實在有些肥胖,但臉蛋子很尖,手肘和小腿很細,這樣使身軀顯得更加龐大。他回頭望了一眼,看見他后媽像個堵在大門口滑稽而聒噪的母甲蟲。

他們的斗爭從她進門那天起就沒停止過。他當然不需要后媽,他心里只認他過世的親媽。從見她第一面那天起,他就拿冷冷的眼神瞪她,面無表情,不與她交流。而她也不是好脾氣,起初比較客氣,后來就喜歡朝他扔東西,有時是黃豆、瓜殼、玉米棒子,有時是拖鞋、抹布、南瓜苗。

他恨她,但他不說,只拿陰郁不悅的眼神望著她,像他三爺家那條黑狗。他后媽極其厭惡黑狗,以及黑狗的主人三爺,就因為他反對過她嫁過來,說過她幾句不好的話。

你怎么像黑狗似的,沒聲沒息神出鬼沒。她說。

干嘛啊黑狗,你出來。她斜著眼喊他。

黑狗,給你爹打個電話,催他回!她囔囔著。

他跑去小賣部打電話,也沒反駁黑狗這個稱謂,因為他喜歡黑狗,喜歡世上所有的狗。

于是她就天天喊他黑狗,有一次他還應了一聲。

電話里頭他的包工頭老爹說過幾天就回,他很高興,因為又能吃著好東西了,這幾乎是最可以期盼的事情,因為他的后媽可沒主動買過什么好東西給他吃。

日子最初也還不錯,也就各不搭理,各不喜歡,但互不相干,后來徹底結仇,是因為兩只蟲子。

他朝她衣服里藏了毛蟲和螞蚱,嚇得她在那個低矮的杉皮頂小澡房里見鬼一樣地尖叫,然后扔下衣服突然跑了出來。她當然忘了還沒把衣服穿好,等她鬼叫狼嚎地竄出去,發現門外面全是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見她突然披頭散發光著身子殺豬般嚎叫著跳出來,都睜大了眼睛。她一出來,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后又像見了鬼似的尖叫著竄進去了,這么一來,她接連著受了兩次要命的驚嚇。

她家的院子大,里頭還有桂樹、葡萄、李子、香樟,夏日好乘涼。她胖,胃口也好,還喜歡吃零食,常買些花生瓜子,招待那些嘮嗑的人。加上挺能說會道,風風火火性格率直,因而一到閑時,就會有吃飽了沒事的鄉親到她院里來玩。那天,她正從地里回來,與他們在院子里聊了會兒,日頭變得更大,覺得一身汗津津實在難受,于是抱著衣服去洗澡。沒想到剛穿進去一只袖子就發現衣服上有兩只蟲子惡心地蠕動著。

她真是怕死了蟲子,別看她平時彪悍膽大,但看見蟲子就嚇得要瘋。沒錯,她什么也不怕就怕蟲子。

兩只蟲子還不是最初的矛盾,在兩只蟲子之前,還有沙子和老鼠屎的矛盾。

那天黑狗回來得很晚,她已經吃完了,躺在她屋里看電視,他就著剩下的那點兒菜吃完了一頓飯,但飯里居然有那么多老鼠屎。他感到惱怒不已,覺得是他的后媽故意不給他好過。

他數了數,兩粒沙子和五粒老鼠屎。而他只回敬了兩只蟲子。

這兩只蟲子是導火索。

大家從他門前的凳子上站起來,男人們覺得有些尷尬,想要離席,女人們為了避免尷尬,則繼續高談闊論裝作沒事,試圖用大嗓門克服冷場。后來不知為何,他們居然來得少了。

她心里暗暗生氣,決定要找個機會懲治懲治他。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那陣子婦女們不太來找她玩了,她也不太好意思總是串門,便坐在舊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曬太陽,捧著她男人擱城里給她買的化妝品往臉上拍打拍打,拿著那面小鏡子照個沒完。

有時她把自己當成個幸福的女人,滿面春光地挑著那雙飛眉,對著鏡中的自己裝模做樣地學電視里的女人媚笑。她平日里要做的事情也不是太多,伺候那點兒地,種點兒蔬菜和瓜果,養些雞鴨,閑了去東家走走西家串串。雖然她男人也不常回家,雖然這日子也不見得多富貴,但比起別人,比起以前,可是上天了。也許是與上一個鬧怕了,那個暴躁的酒鬼前夫,長得是不錯,但一喝多就犯渾,沒頭沒腦地罵她,一天到晚陰魂不散地找她要錢。在屋里喝酒,與人打牌,不打她的時候脾氣也陰,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突然間就要發神經,那日子真是雞飛狗跳生不如死,最后終于雞飛蛋打一拍兩散。

如今好了,跟這個男人多自在,他雖不常回家,但至少惦記這個家,隔三差五要回來送錢,不陰聲陰氣也不給她無端的罪受,她覺得清凈,自由,溫暖,感覺自己挺滿意的,想起過去那天天吵架陰森壓抑的日子,她簡直覺得現在是走運了。在她們那兒,二婚的婦女都過得艱難,再遇到好男人就更難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黑小子,他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他。

但她偏偏每天都會看見他,他不上學,誰勸也沒用。他爹找了她之后,他就不上學了。他這是抗議,也是失望,但他爹無視他的抗議和失望。他覺得他爹冷血,在他娘生完他去世之后也沒怎么流淚,他覺得他應該哭天搶地,村里小李他爹就是這么哭他死去的娘的。而他爹呢,非但沒有哭天搶地,反而很快找了個媳婦,這個二婚的矮胖小婦人,像個豐滿兇悍的母老虎。他起初并不十分討厭這個后媽,只是怨恨他爹,久而久之覺得她太聒噪,像個麻雀,有時又像烏鴉,沒完沒了地扯著粗嗓子,叉著腰在院子里大風一樣拿掃帚趕雞趕鴨追羊打狗,對著雞鴨的糞便罵罵咧咧,弄得家里雞飛狗跳,在別人家,動物們都和諧快樂地在一堆玩耍,叫喚。

這個黑狗啊,又是到天黑也不見人!他后媽又開始吼叫了。對狗那樣,對人也是。

他見她站在門口,叉著腰四處張望,興許是在尋找他的影子。他像只黑狗那樣從屋后菜園子里翻進去,進了灶房,進了柴房,躡手躡腳坐在前屋。

他一點兒怕的感覺都沒有,他甚至覺得好玩,往飯桌前一坐,就等她回頭發現,然后嚇她一大跳,他喜歡這類惡作劇,幾乎要興奮得勾著瘦小的身子笑起來。

果然,她一回頭,往里一走,看見一個黑乎乎的小玩意坐在桌前,嚇得啊啊大叫了幾聲。

你是鬼嗎!沒聲沒息!

他不作聲。同時忍住不笑。

她環顧四周,感到奇怪和憤怒。

你怎么進來的?我怎么沒看見?!你是鬼么?跟那家的黑狗一樣,黑乎乎冷颼颼的。

他不聲不響地去灶房,鍋里啥也沒有,她還沒做飯,灶上只有青菜、黃豆與兩塊肉。他其實很勤快,覺得餓了,便自己動手燒火做飯,偶爾還會洗衣,等她再從外頭進來,他都把飯菜做好了,這個幽靈一樣的瘦小的家伙,不到8歲,已經把飯菜做到比較好吃的份上。

等他們吃完飯,氣氛仿佛又好了許多,她不再有強烈的要與他作對的想法了。于是進了屋,看起電視來。

2

黑狗,黑狗。

喂,黑狗。

黑狗呢?吃飯了!

她喊他。像往常那樣,又做了個無比平常的炒雞蛋和黃瓜炒肉,本來青青黃黃的很好看,在她手下全蒙上黑色的糊,她炒的菜是顯而易見的難吃與難看。剛下鍋就夠糟糕了。但對她來說,能做到這個程度就很不錯了。她不太關心他在干嘛,剛嫁過來那幾天她還到他的屋子里去看看,想跟他聊聊,但那時他根本不接受她,抬起頭,用那張黑瘦的臉和烏溜溜的眼睛望著她,她便出去了。后來她還進過他的屋子,卻被幾個玻璃瓶子里的小蟲子給嚇出來了。

她之前住城里,啥本事沒有,卻有點窮講究,不喜歡小動物,因為怕它們亂咬人,也許是被她前夫欺負得后怕了,怕一切動物。住在這個郊外小地方,雖然離市區不遠,但周邊是森林河流荒地,看上去太野,她怕。

她又隨意喊了黑狗幾聲,便自顧自吃了起來。

黑狗在他三爺家,稀罕上了他家黑狗生的幾個寶寶,便拿錢去買。

我不要你的錢。

不,我給你錢。

但我也不能給你狗。三爺說。

為啥。

你后娘會打你。她討厭狗的,大家都知道。

我可以偷偷養著。

不行。

我買,我給你錢,反正你給我黑狗。

三爺給了他,但沒收他的錢。

黑狗抱著黑狗回家了。

她拿著碗站在門口,正往嘴里遞一塊煮黃了的黃瓜,看見他抱著只黑狗進來,又不往嘴里遞了。

哪兒來的,咋抱來只狗。也不放下,臟啊!

它不臟,它還那么小。

那你捉來干嘛。

我養。

你養?!她尖叫起來。想擋在門口。

他從她腋下鉆過去,將黑狗抱進了自己的小屋。

她在外頭生氣,發表意見與不爽。他將屋從里頭反鎖,喂它吃餅干。

它不吃,他只好出來,偷偷去廚房偷菜。喂它吃肉。

你給它吃肉?!老娘都沒吃幾口!你很有錢嗎?她氣鼓鼓地叉著腰站在他面前,問。

我給它吃我那份的,他說。

不到一個月,黑狗就毛發油亮,體態圓潤起來,兩只眼睛烏溜溜的,露出善良可愛的光芒,像它的主人。當它在地上跑動的時候,就像個圓滾滾的黑色小球,太可愛了。

但她可不喜歡這條狗。她像躲刺兒一樣躲著黑狗,像排斥瘟疫一樣排斥它。只要黑狗那小爪子一邁進她的屋,她就發出像那天在矮澡屋看見蟲子那樣的尖叫。尤其在他們吃飯的時候,黑狗總允許黑狗在桌底下溜來溜去地撿骨頭和飯粒兒。

去洗手!去洗手!你的手摸過蟲子!還摸過狗!不洗手就別吃飯!

他一愣,見她瘋狂的樣子,便假裝出去一下,其實他根本沒洗。

后來徹底爆發了戰爭,因為黑狗睡在了她的高跟鞋里,睡還沒什么,主要是還在里頭尿了一泡尿。她一怒,像扔爛茄子一樣把黑狗扔出去了。

他在屋里頭斗倆蛐蛐,聽見外面無比慘烈的尖叫,迅疾地起身而去,看見黑狗在院里頭趴著,掙扎著,還在哼哼。他跑上去抱著它,感受到它體內被雷劈了似的劇痛和扭曲,兩條狗腿痛苦地動著,齜牙叫著。仔細看,牙里頭還往外滲著血。

他怒了。朝她喊,第一次這么大聲地喊,你是個冷血!

你叫什么?!它不過是一條狗,你對它好它知道嗎?它只知道在我鞋子里撒尿!

它是條命,你的鞋子是命嗎!

我的鞋貴!

冷血!

他沒有吃飯,給黑狗喂了些吃的。它不吃,蔫了三五天,一條腿腫得不能動,后來瘸了,能走之后又與之前不太一樣了,傻乎乎的,估計腦震蕩了。

他抱著他的傻狗在村子里走來走去,一段時間之后,狗腿瘸已成定局,但能夠走路了,原本黑胖得像一團結實棉線在地上滾動,打這之后就精瘦了,與它的主人一樣精瘦。

黑狗,黑狗,你快吃啊,他喊著他的狗,往它嘴里喂吃的。

黑狗,你究竟吃不吃!你人呢?他后娘喊他,叫他吃飯。

事情就這么過去了。雖然黑狗瘸了,但精神是恢復了大好,常跟著他到處玩耍,跑步,幾乎形影不離,黑狗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抱著它的腦袋,放在自己胸前,像擁抱一個最好的弟兄那樣。

他覺得這樣就差不多了。他娘在的時候他也就這個樣子。他已經滿足了。但沒有想到后來,這個家還是不夠安寧。

有一次她正在屋子里認真而自戀地試著她的新裙子,裙子倒是不錯,不過顏色與款式根本不適合她的臉型、身型和頭型,更不適合她的氣質,穿上去簡直是個災難;但她十分陶醉地在鏡子面前照著,左邊右邊轉著,搔首弄姿地比劃。突然就一腳踩在了黑狗的那條瘸腿上,黑狗疼得要命似的哇哇大叫。在她的裙子上撕咬了一小口。

可憐的黑狗再一次遭殃,本不是它的錯,卻被她罵了一頓,拿竹竿趕出了家門。它躺在院子外面,這一次,她徹底把它隔絕在家門之外。

他很生氣,他倆當時就打架了。

那場架打得無比滑稽,就像是一只母獅子在撓小黑狗,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她自然也不敢下狠手,而他,揪住她茂盛的頭發就控制住了全局,他倆就這么僵持著,她拿那破爛的掃帚拍他的屁股,但不敢用力,因為動作一大,就牽扯到頭發,頭皮被扯得生疼。

后來倆人都覺得這么打架沒意義。

你先放。

你先。

后來一放,他就溜了,沒影兒了。像黑狗一樣躥沒了。

第二天他離家走了,帶著黑狗。

3

這就是冷血,我出門了,她一點也不心疼!

兩天兩夜后他覺得快要餓死了,只能回家去拿點兒食物和錢。他在院邊的楓樹邊趴著,見他后媽翹著二郎腿在樹下悠閑地嗑瓜子。

他從樹枝上摘了只果子扔進去,剛好砸在她的后背上,她一個激靈,扭過頭來卻什么也沒發現,又繼續嗑瓜子。他從屋后進了房,找了袋裝了衣服,抓了些吃的,從錢罐里拿了些錢。又帶著黑狗,偷溜出門了。

那是第一次真正離家出走,他覺得很刺激,有種浪跡天涯的豪俠感。

在附近的鎮子轉了轉,沒什么大意思,黑狗很餓,他給它在別人家門口撿了些吃的,自己卻餓著肚子,沒辦法,只能往人多的地方走。他決定去找他爹。

他爹在紅杉城的一個工地上包了個工程,到工地問了幾個人,都不知道他爹去了哪兒。說他不常來,一般都見不到。沒有地方可以住,他便跟著那些工人。與他們在工地擠著睡了兩天。大街上人來人往,車燈路燈晃得他迷糊。

幾天后,在那種迷糊中,他仿佛看見一個熟悉的男人背影。

是他爹。還有一個女人。

他想上前去喊爹,但站住了。

他爹與那個女人進了餐館,他也跟著進去,選了個角度方便察看。起初只是相對坐著,吃著飯,后來他爹給那女的夾菜,與那女的說笑,當他看到那女人居然吃著吃著將頭靠在他爹肩上的時候,他兩眼一瞪,背脊骨一涼,覺得很是反感惡心。

從他母親去世,他爹跟那個女人好上之后,他就一直對他有意見,對那女人有意見。他內心曾遭受無比痛苦的煎熬,難受得沒開心過一分一秒。好不容易逐漸習慣沒有生身母親的哀傷和面對那冷漠后媽的生活,現在居然又多了一個,又多了一個!

但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他眼睜睜看著他們挽著手出去,跟著他們走了三條街,看著他們進了店,買了些東西,最后,他看著他們上了同一個車,消失在路口。

他像黑狗那樣找了個角落蜷著睡下,想起那個女人從喉嚨縫里擠出的黑狗二字,那一刻他真覺得自己像只黑狗一樣悲涼,他們都無家可歸,都沒人愛護。

他恨他爹,恨得咬牙切齒。他難過,不知如何是好。

他覺得內心陷入了與母親去世之后相類似的悲傷,當然更為復雜,他預感這樣的日子會越來越混亂,越來越不得安寧。他在工地附近走來走去,想見他的父親,想質問他,質問不行就求他,求他不行就搗亂。總之一定要知道他的態度。

但他并沒有出現。

于是黑狗回家了。當他出現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像看一只野狗一樣看著他。

回來了?知不知道找了你多久?!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趕出門了。他后媽說。

他沒有說話,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她,同情,悲傷,辛酸……她還不知道她的男人在外面有了女人,她現在也是悲哀的女人了。不知道當她知道她男人那些丑事之后會怎樣。他什么也不說,進廚房洗菜,燒火做飯,燒好洗澡水,收拾好一切之后,端著飯碗坐在門檻上,一邊吃一邊望著星星。

不僅她,他自己也是個可憐的人,他走進去,與她在一個桌上吃飯,兩個悲哀的人,兩個可憐的人,應該是朋友而不是仇人。他看著她高興的樣子,滿面春風的樣子,突然覺得有異樣的滋味涌上心來,這樣看上去她有點兒像他的母親,天真,無知,對自己的男人死心塌地,同時她們都一樣地遲鈍,弱小,容易滿足。

想到這兒他甚至要替她難受一下。他問后媽,我爹什么時候會回來。

不知道,她說。

這幾天回了嗎?

回了,大前天,呶,那給你的,那袋兒吃的,餅干吧好像是,還有那個青蛙也是給你的,皮青蛙,一按還叫的,呱呱呱,可逗了。哈哈哈。她不知所謂地大笑起來。

我不要!他把那青蛙抓過來在腳下踩了一腳。

呱呱呱!幾聲巨大刺耳的蛙叫聲響起來。

你神經了吧,好好的踩了干嘛?

他的東西我都不要!

你瘋了吧!脾氣這么大,你才幾歲,有本事別住家里啊。她說。

他沒有作聲,在門口坐著,看星子。不知道如何是好,是管那件事還是不管那件事,但他知道,不管管還是不管,都不讓人高興,結果都差不多,因為他爹敢去做,就根本沒在乎他們的感受。而在這個地方,或任何地方,男人在外面找女人都是可恨的,都是不要臉的,他沒了親娘,現在親爹又做出這種事,他不知如何是好。

告訴這個后媽是可以的,她性子火爆,絕不會容忍父親做那種事,說不定可以解決,但是她嘴巴也大,她一知道,說不定大家全知道了,家里的臉面就全沒了。做人難道不要臉面嗎?

他氣得把牙齒咬得咔嚓咔嚓響,但還是決定隱瞞,不過紙是包不住火的。

消息突然就傳到了村子,不知道誰進城了,把這破事傳到了村里。任何消息只要到了村子,免不了要傳到他后媽耳朵里。

人們開始議論。多少有些難聽。很多人說,那事早就有人看到了,只是他們娘兒倆不知。

她得知那一切的時候,氣得在屋子里砸東西。之后再也不出門了,連著好些天。最后憋不住了,大哭大罵了起來。

她有無窮的怒氣,時刻在體內變著樣子折磨她,這也許是她對他太過依賴和信任,將他想象得過于好,過于理想,或許是之前那個男人對她的傷害太大,以至于留下陰影,如今再面對來自男人的傷害便抓了狂似的。她又變得像幾年前跟她前夫吵架時候的瘋癲樣子,但這次她連個對罵和怨恨的對手都沒有,她都見不到他,只能對著空氣發泄。她打不著他,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怨怒和氣憤,她不知道如何是好,那股子怒火惡狠狠在心里燃燒,熊熊燃燒。

他看著她抓狂的痛苦樣子,為她做好飯菜,跟她說,我去找爹。

別找他!讓他死在外面!

他回頭看著她,站著不動,她沒再說什么,反而伸出手,把他拉過來,說,對不起。

他們就這么沉默著過了好些天,有一天她突然開口說話了。以前我脾氣差,與你吵架,對你也不夠好。

黑狗沒有說話。對著墻,陰郁著臉。

她繼續說。我是受了太多苦,脾氣不好,我不是故意的,我對你沒有惡意,我也喜歡孩子,我本來也有孩子,被那個男人氣得流產兩次,那幾年我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我……我的脾氣越來越差,不是天生就這樣……我不是針對你,我……

他依然沒有說話,他和他的黑狗都一動不動。黑狗在他腳下,像個乖巧的孩子。

沒人知道我的苦。我有時也覺得自己是個破爛,因為我的人生都像個破爛一樣,讓我難受。我不是不喜歡你,我喜歡孩子的,但我死了兩個孩子啊,為什么我的孩子都活不下來,以后還不知道能不能有孩子,我多恨啊,多難受……

她的眼睛里全是淚水,那張臉平時看上去一副彪悍沒感情的樣子,第一次露出這樣楚楚可憐、悲傷憂郁的神情。是的,就是有人情味的神情,她的哭腔和哀怨讓他難受,這神情讓她變了個樣子,那眼神里似乎有他死去的母親曾有的哀怨。

許久沒有說話。她突然說,我認命了,隨他吧。我的命就是這樣苦,現在我看透了,我還以為我從此不要受那樣的苦。

黑狗依然沒有說話,只是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回頭,拿了個袋子,里面裝了些吃的。

你去哪?

找他。

你等等,她說。我與你一起去。

不用。

你太小,不安全。

我去過幾次了。

去過?你知道地方?

他沒作聲。

他問過他爹很多朋友,對那片兒的情形比較了解,還到了工地問了工友和附近干活的三表叔,到第三天才找到他爹的影子。他爹叼根煙站在一家餐館的門口,他上去喊他。爹,回吧。

你怎么在這?他爹很驚詫,問道。

特地來找你。

找我做什么?

找你回家。

回家做什么?

家里出事了。

出事了?什么事?

你回去就知道。

我不回。忙著呢。

忙什么。家不要了嗎?

你怎么說話,什么事你先說,沒事就回去!一個小孩子,到城里來干嘛?你媽呢?

我媽死了。

你怎么了你,回家去!

我不走,你不跟我回去我就不走。

怎么回事,你先走,我再走。

我不信!

你這兔崽子,翅膀硬了?我這兒還有事呢!忙完就回。

不行。他上去抓他的衣袖。說,我看到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我恨你!

他爹很驚訝,隨即說,你小孩子懂什么!不聽話隨你!

他一甩袖子攔了個的士。把他塞上車,給了他五十塊,就走了。關車門的時候喊著,一定要回家!我忙完就回。

他只好回去了。進了院,看著他后媽坐在門前,耷拉著兩條腿,睡著了。黑狗圍上他叫了幾聲,她一睜眼,看見他也不說話。

他并沒有帶回他的父親,怎么可能呢?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帶回來一個浪子。她本來也沒有抱什么希望。

他走到她跟前,看了一眼,也不說話,他突然覺得她不說話的樣子和她那哭過的腫著的眼睛很可憐,他甚至差點喊她一聲娘。

他說過幾天回。黑狗說。除了這個不知道該說啥,因為他知道的只有這么多,更多的就是想象的和讓人失望的。

她沒有說話,那些天在家以淚洗面,越發虛胖,蒼老,憔悴,披頭散發。四十來歲的人,看上去突然像五十幾歲了。

4

終于等到他爹回來,他在山崗上看得很清楚,他瘦小的身軀飛速地跑起來,跟著他爹那威風的摩托車飛奔起來。看見他進了院子,放下一包東西。他在院門口張望,也不進去。

突然里面扔出來一只碟。掉地上瞬間粉碎。他一跳,鉆進屋里。看見他倆扭打起來了。

這是預料中的,他簡單粗暴的后媽和浪蕩無情的父親遇到矛盾卻毫無商量,只能如此。他去勸,但他們不打了,不打更可怕。就像一碗粥,徹底涼了,矛盾也沒法解決了。他一摔門,氣沖沖走了。

不要臉!不要臉!黑狗聽她在屋里罵他爹。他覺得她可憐,在窗外站著,去做飯,做好了端到桌上。

被她摔了,沒再做了。他蹲在門檻上,玩蛐蛐。

他不知道他們討論了什么,聊了什么,他一回來就聽見爭吵。等他一走,村子里關于他父親的傳聞就更多了,后來還有人說在城里看見他和那個女人進出,更是帶著她一起出去吃飯。

有人說他有了錢有了別的女人,不想回家了,有人說他身無分文,成了窮光蛋了。

這個家雖然還是只有他們娘兒倆,但卻比平時死寂多了。因為在這屋子外面,也沒有什么情感可以依靠了。她開始常常想吐,吃不了幾口飯,脾氣也更加暴躁。

你是不是病了?我給你買藥?黑狗說。

不用,沒事,心情不好就會這樣。

好的。

誰知一天比一天難受。也沒什么胃口吃飯,有一天她喊。

黑狗,黑狗!去給我買一斤楊梅。

嗯。

我多給你五塊錢。你買點吃的。

不用。

拿著。

她看著他消失在路口的梨樹下,躺在躺椅上,深深舒了一口氣,閉上眼。那條黑狗吃飽了在院子里走了走,然后在她椅子旁坐下,尾巴搖著,甩著她的小腿。癢癢的,她也沒踢開它。

當黑狗回來,抱著那一斤多楊梅站在她面前,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么突然這樣想吃酸溜溜的東西,她幾乎像個餓鬼那樣一顆接一顆地往嘴里送。起初她覺得很舒服,比所有不想吃進嘴或者吃進去立馬吐出來的食物都要爽口和開胃。她不知道袋里還剩多少楊梅,也忘了自己吃掉多少,總之覺得那酸味讓大腦很過癮,誰知吃著吃著,突然就嘔吐起來,比之前更厲害,幾乎要嘔心瀝血般糾結著她的五臟六腑。她一邊嘔吐一邊哭,另外還要嘆息,罵人。

這個悍婦,仿佛要將自己的力氣耗盡。

她實在吐得受不了了。

黑狗,你跟我去醫院,我難受。

嗯。

我準是被你這個臭爹氣出毛病了,我渾身難受。

黑狗叫來了陸家的拖拉機,扶著她坐在后面,一顛一顛地去了醫院。

誰知醫生告訴她懷上了,已經懷上三個多月了,她高興地在院子里大叫。像個肥胖的母豬一樣高興地大叫。

黑狗,我懷上了,就是有孩子了,你高興嗎?

黑狗沒作聲。

我會對你好的,跟對我的娃一樣。她說。她的眼神難能地誠懇。

嗯。黑狗說。

她坐下來,摸著自個兒的肚子,一臉陶醉,這個傻瓜一樣粗魯又粗心的女人,居然把身體里那么多不適忽略,把那肚子的小隆起當成發胖,隨便地過著日子,隨便地生氣發飆,郁悶地走來走去,她甚至不記得自己的例假是什么時候,因為兩次流產,她的身體常出現內分泌失調,記性也差,對這些小事根本沒注意。

她坐在樹下發呆,想起曾對著黑狗和空氣指手畫腳大聲呼叫,覺得自己太兇悍,她將這愚蠢和兇悍歸結為前兩次的流產和那個男人對她的殘忍。而現在這個男人呢?人都不見了,家都不回了,想到這兒她又難受地坐下,躲進屋子里哭起來。

他一個多月沒有回來了,從沒如此過,才結婚不到一年呢。他們像將他遺忘了一樣生存著,偶爾又想起不堪的事而難受,熬著日子。但也有可供安慰的事情,那就是肚子里的孩子。黑狗時常會躲在某個地方看著她的肚子,她本來就胖,現在肚子好像更大些了,他覺得好奇,那肚子里頭有個小孩子嗎?他真覺得神奇,也覺得好玩。他對后媽的討厭隨著這些事情一點點消失,甚至希望那個孩子能快點生下來與他玩耍。

而她,也不對著黑狗大呼小叫了,不扔東西,不趾高氣揚跑來跑去了,她失去了兩個孩子,這次尤其小心,走路都慢悠悠的。甚至跟他的黑狗說起話來。

但這看上去平靜的日子里卻像卡著魚刺般的郁悶與難受,因為她那不省心的男人,一個多月,都不捎個信回來。

黑狗,你出去打聽打聽,你爹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跟外面的臭老娘兒們跑了。

他準是欠了別人錢。

誰。誰欠錢?

我爹。

欠誰錢?

不知道。工地的吧。

欠多少?

不知道。

你從哪聽來的?

村里的,他們只說欠的是工人的錢,錢不少。

別人都知道,我們自己卻不知道,他這樣瞞著我們,準是做了對不起我們的事情!

黑狗沒作聲。

他的錢呢?他怎么會欠錢呢。他每個月給了咱們多少錢,他的錢準是給了外面的臭娘兒們!

有人說他賭……

什么?賭?她像個青蛙一樣鼓著那倆氣鼓鼓的眼睛,像被電擊了一樣吼著。多年前她與過去那個賭鬼男人吵架,她也是如此歇斯底里。她恨透了賭錢的人。

他這是作孽啊!她罵咧著。這段時間就是她一個人在對著空氣怨恨,生氣,教訓,咒罵。浪費了那么多力氣,什么也沒得到。罵得沒意思了,覺得又累了,便在床邊坐著。頓了頓,打開柜子,拿出一個包。

那里面是錢。

黑狗,你明天再幫我問清楚你爹在外頭欠多少錢。她想把錢給黑狗,但又把手縮回去了。先問問吧,問問情況再說。

黑狗走了。

5

黑狗走了的第三天,他就回來了。

你沒看到黑狗?

誰?

你兒子。

我沒看到。

他去找你了。

他沒有作聲了,仿佛老了許多。她看著男人這個樣子,想起他欠錢的事,想了幾天,覺得也許有別的隱情,因而集聚在嘴邊的那些語言的炸藥都給壓了下去,變成了啞炮。她站在門口像棵芹菜一樣望著他。不說話,光看著他。他也不說話,進了屋,翻找吃的。然后坐下,喝著二鍋頭。

他喝多了,他倆也沒吵架,但她心里絲毫沒有好受,她有許多疑惑,問題,不安,憤怒。此起彼伏。

你在外面怎么了?有了別人還是欠了錢。

我的事不要你們操心。

怎么不要,你的事不是家里的事嗎?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沒做什么,總之你們別管!你們也幫不上。

她一整晚沒睡,想著幫不上這句話,覺得他應該是欠了錢,但跟女人在一起又是怎么回事呢?她沒辦法再問了,因為他不會回答,也許他也不好受,她想著要不要告訴他她懷孕了這個好消息,她不打算說,因為恨他,如果他繼續這樣下去,她還要不要跟著這個男人呢?不跟著他怎么辦呢?她不想再離婚結婚折騰下去了,也不敢想下去了,她覺得惡心,難受,痛苦,煎熬,糾結,害怕,無奈。

還是告訴他吧,她想看他的反應,她決定等他醒來后告訴他,也許那時氣也消了,夫妻沒有隔夜仇。但等她渾渾噩噩睡去后醒來,他已經不在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黑狗回來,知道他爹昨日剛走,兩父子見個面都弄得這么復雜,真是心痛。

他回來怎么說。

啥也沒說。興許是真的欠了很多錢。

那女人呢?黑狗問。

他沒說,我也沒好問,我怕打起來。我肚子里有孩子。

或許她更害怕從他嘴里聽到不好的消息,但這其中又突然有了些同情和相信。她在屋子里坐著,有時是暴飲暴食,有時又不吃。她比之前更胖了,虛胖,仿佛眼皮都腫起來了,像個發黃的小橘子,雖說心情不太滿意,但她卻沒有之前那種暴躁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快一個月,也許一個多月,她每天就這么隨意地過著,不知道日子到了哪月哪日。

黑狗,她喊。黑狗沒應。

潤閏,她又喊他的名字。

黑狗從屋后的菜地里出來,抱著一棵青菜。哎,來了,怎么了。他問。

沒事。沒鹽了。

我去買。

她倚著門看著黑狗出去,用一種心疼的眼神,一種難過的眼神。

比黑狗更早進門的是村長。

東流現在出麻煩了。

因為什么?欠了別人工錢?

你知道?去年的還沒結齊。一直拖著,人家也要吃飯養家啊。

他的錢呢?

這個我不清楚。他現在在鎮政府,你明天去看看。一幫工人進了鎮政府,鬧了大半天,我們之前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還是陳戶把他找回來了,答應借他點錢,估計這段時間都在外面躲。

欠了多少。

具體多少,我不是很清楚。

好的,他什么也沒跟我說,我兩個月沒有看到他了,我大著肚子,懷上了之后也沒過過幾天好日子。

懷上了?那好!那好!幾個月了?

五個多月了。

這個狗日的,偏這個時候不爭氣,放心吧,事能解決的,你別上火,別氣著了。

好,三叔。那,他還有別的啥么?

什么別的啥?

他在外有女人嗎?

誰說的?

有人看到他與女人在一起。

興許是別的緣由,你寧信外人也不信自己男人?

我信他。

信就好,明天一早起來就去。

6

她本該難受的,因為這么個不爭氣的東西,欠錢的被人告了的不爭氣的東西,但她內心仿佛比之前更為輕松了。

她喊,黑狗。

黑狗,今晚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黑狗,明天咱一起去看爹。

黑狗,我信你爹沒女人,你也信吧。

黑狗,我今天仿佛好些了。

黑狗給她燒火,不說話,但朝她看了一眼,很乖。

第二天她就與黑狗去了鎮鎮府,帶上了家里所有的錢和自己的存折。

她男人真是老了。低著頭,一臉疲憊。

爹。黑狗喊。

嗯。他爹應。

這是錢,給你的。她對她男人說。

哪來的。

家里的,我自己存的。

不用,我自己解決。

你解決得了嗎?我不追究你把錢花哪兒了,欠別人窮苦工人的錢你還有人性嗎?我不是個多好的人,我小心眼,脾氣暴,也沒什么能耐,但我不喜歡欠著別人。只要你不做對不起我的事,這件事,我不會計較。

他爹接下錢,一語不發。

跟我們回去吧。

今天不能回了。我還要去工地。

去吧,這些錢,能還多少,先還多少。我回去想辦法。她說。

潤閏,回去聽你娘的話。他爹說。

嗯。黑狗點頭。

她拉著黑狗往外走,走到門口。沒忍住,回頭問了一句。

你外面有女人嗎?

不是。

那她是誰?

你不要管,也別胡想。

好,我信你。她走到門口,又轉進來,沒忍住,又說了幾句。

我已經懷孕了,五六個月了。你處理完事情早點回來。說完她拉著他放心地走了。像個勝利者,又像個悲壯的烈士。走在被朝陽傾潑下來的村道上。

家里面沒有一分錢了,明天,你與我去集市上買一百只鵝和兩頭豬。李愛蓮那兒有,先賒著,有錢了還給她。

好的,我喜歡鵝和小豬崽,還喜歡狗。

我知道你喜歡。家里面啥值錢東西都沒了,除了你,還有肚里這個。

還有我的那只黑狗。黑狗靦腆地笑著。他仿佛在那話語里聽見了他死去的母親的聲音。

一天天就這么過,比之前好很多。好在哪兒呢?明明已經一窮二白了,明明大著肚子都要去干活,但她卻覺得比之前好些了,做著事也比之前好,除了肚里的孩子,讓她覺得好的還有黑狗。

至于她男人,欠錢就還天經地義,而那個女人,村里人說起過那個女人,說是個大老板。

也許我爹想跟那個女人借錢。黑狗說,他說起那天見到他爹和那個女人,這樣分析,這樣安慰。

也許吧。她說,一邊說一邊摸著肚子,喝了一口花茶。他與她坐在夏天的夜里,看著星星,他摘著葡萄一顆顆往嘴里送。

洗洗再吃。她說。

不用,干凈的。

他吃著,覺得很滿足,一會兒又將頭貼在他后娘的肚子上,用心地聽著。

娘,弟弟不動嗎。以前好像動過。

可能睡了吧。她這么說。

哦。也許這最近都睡得早。

他像黑狗一樣蹲在地上,依偎在她的跟前。

說著:“弟弟睡啦,安寧地睡吧,美美地睡吧。”

她的手突然也伸向肚子,摸了摸,眼神定了幾秒,露出奇怪與驚駭的神情。

幾乎有幾分鐘那么漫長,他們什么也沒說,院子里什么聲響也沒有,風吹過葡萄架的時候,葉片碰著葉片,像一種拍掌與重逢。黑暗像一塊涼涼的紗布,將一切籠罩起來,夜色很清涼,對面的山坡像趴下來休息的巨獸。黑狗蹲在地上,靠在她的腳邊,將頭伸過去蹭了蹭她的小腿。

責任編輯 夏 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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