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是產生于漢代的一首文人五言詩。此詩以優美的意境、哀怨的基調表達了游子和思婦彼此之間的思念之情。
那么,采芙蓉的,究竟是誰呢?
筆者認為當是思婦,是江南游子家鄉的妻子。江南民歌常用諧音雙關手法,詩歌中的“芙蓉”往往諧“ 夫容”之音,即丈夫的面容。所以,“涉江采芙蓉”的人當為思婦。“蘭澤多芳草”是說湖岸澤畔,還有很多的蘭草、蕙草,發出陣陣幽香。完全可以理解為以花喻人,暗示蘭澤除了芳草外,還有很多美女。這難道不是“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中所描繪的熱鬧歡快的景象嗎?
我們不妨想象一下這個畫面:一個年輕的女子,赤足淌過清清的江水,她是想采一朵最美麗的芙蓉花。當她來到了這片長滿芳草的水澤里,五彩斑斕的鮮花,馥郁清淡的芳香,使她一下子沉浸在這美好的畫面之中,這樣一個青春活潑的青年女子的形象就呈現出來了。
但這美好歡樂的情景,剎那間被充斥于詩行間的嘆息之聲改變了。置身于歡樂采蓮人中的女子,突然收斂笑顏,眉間若蹙。“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心中所思如果是痛苦的,眼中所見不可能是明媚的。美麗的芙蓉花啊,我采摘你,要送給誰呢?我的所愛在遠方,我的所思在天涯啊!這句詩把主人公的活動放在了一個溫和而美麗的環境中,為這個思念的故事鋪展開了一個美好的背景。讓憂傷深沉的情感帶上了一絲明亮的色彩,哀而不傷。這種委婉細膩的描寫,就把人物情感的波動體現了出來。女主人公的快樂是暫時的,思念卻是長久深沉的。采蓮是快樂的,但喜悅是她們的,而我卻那么憂傷寂寞。此處以樂景趁哀情,更顯其哀愁。
接著兩句空間發生了突然轉換,視角發生了變化,不再寫拈花沉思的女主人公,而是那身在\"遠道\"的丈夫了—“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是女主人公在想丈夫在干什么,這是古體詩長用手法。而且仿佛是心靈感應似的,正當女主人公獨自思夫的時候,她遠方的丈夫,也正在此刻無限憂愁,回望著妻子所在的故鄉。他當然不能望見故鄉的山水、那在江對岸湖澤中采蓮的妻子。此刻展現在他眼間的,無非是漫漫長路,和那阻山隔水的浩浩煙云。這兩句的\"視點\"仍在江南,表現的依然是那位采蓮女子的痛苦思情。不過在寫法上,采用了\"從對面曲揣彼意,言亦必望鄉而嘆長途\"(張玉谷《古詩賞析》)的“懸想”方式,從面造出了\"詩從對面飛來\"的絕妙虛境。唐代大詩人杜甫的《月夜》也采用了這種典型的對寫法。比如“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香霧云鬟濕,清輝玉臂寒”,詩人想象妻子在鄜州望月思念自己,其實在抒發詩人在長安的思親心情。寫想象中的妻子望月長思,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對月長嘆呢!
詩中的境界應該不是空間的轉換和女主人公的隱去,而是畫面的分隔和同時顯現:一邊是痛苦的妻子,正手拈芙蓉、仰望遠天,身后的密密荷葉、紅麗荷花,襯著她飄拂的衣裙,顯得那樣孤獨而凄清;一邊則是云煙縹緲的遠空,隱隱約約搖晃著返身回望的丈夫的身影,那一閃而隱的面容,竟那般愁苦!兩者之間,則是層疊的山巒和浩蕩的江河。雙方都茫然相望,當然誰也看不見對方,但又都在對方的心里。 正是在這樣的靜寂中,天地間幽幽響起了一聲凄傷的嘆息:\"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這浩嘆無疑發自女主人公的心胸,但因為是在\"對面\"懸想的境界中發出,讀者所感受到的,就不是一個聲音:它仿佛來自萬里相隔的天南地北,是一對同心離居的夫婦那痛苦嘆息的交鳴!這就是詩之結句所傳達的意韻。
上文已經說到,此詩的主人公應該是位女子,全詩所抒寫的,乃是故鄉妻子思念丈夫的深切憂傷。 如果把“涉江采芙蓉”者看成男子怎樣?也是可以的。古代外出活動的當是男子。北宋學者周敦頤在他的作品《愛蓮說》中,表明了他對蓮花堅貞品格的贊賞和喜愛之情。想來表達愛情傳遞相思也是可以的,所謂“蓮”者,憐也。
現代作家夏傳才在《中國古代愛情詩選講》中這樣分析::這是一首游子思鄉懷人的詩。他采摘了蘭草,想送給心上人,可是心上人卻在遙遠的故鄉,這束芳草送給誰呢?想到同相愛的人分隔異地,詩人不禁悲從中來。這首詩點化了楚辭采芳寄情的意境,表現出相思無限相會無緣的濃厚的感傷情調。
《詩》、《騷》以來,采摘芳草贈送佳人已作為習俗留傳了下來。詩人涉江,也無非是為了采摘芳草以贈情人,且蘭澤之中遍地野芳,發出幽香。此本當遂詩人之所愿,然詩人用筆忽轉,謂芳草雖成把,但所思卻在遠道,所以縱然\"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庭中有奇樹》)了。
葉嘉瑩先生評價《古詩十九首》給人帶來無限的開放的閱讀空間。正是這種不確定性和后人多樣化的解讀,才使這首古詩充滿了無窮的魅力,也彰顯了中國傳統文化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