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詩雨
在當代學者眼里,視圖時代與全球化時代、電子時代、讀圖時代、網絡時代、信息時代一樣,是對當前文化、社會正在進行全方位轉型和變革的時代的總稱,媒介的突出影響力是這一時代最大的特點。從信息傳播的角度來看,媒介不但影響著人們的生產和生活方式,它強大的輻射力已經波及文學領域,文學的內涵和價值也通過媒介的整合進一步得以展現,從文學的角度來看,這一結論無疑也是正確的。在視圖時代,文學傳播在創作、流通和媒介接受上都呈現出與媒介互動共生的特點,當然,更多的人也因為媒介而對文學有了更深的了解。
在文字傳播時代,語言文字符碼在社會文化傳播中處于中心地位,人們對信息的傳播需要克服空間、人員、思想諸多障礙。在視圖時代,信息傳播的時空限制被打破,文字符號在文化傳播中的主體地位也被推翻,而人們的閱讀習慣隨著表現方式的改變也發生了改變。在圖像或影像傳遞信息、解釋世界的方式變得越來越重要的情況下,文學生存和發展環境都遭遇了嚴峻的挑戰,借助于媒介來發展壯大已經成為文學發展的必由之路。文學創造者所需要關注的,是如何利用媒介技術為文學提供最強有力的支撐,而媒體工作者所關注的是將媒介與文學做具體化嘗試,如何使用最唯美的圖像和聲樂將優秀文學作品的價值和內涵展現在觀眾面前。
與文字相比,圖像在信息傳遞上更加直接,影像感官直接作用于人的大腦和眼睛,使之產生的愉悅感大大超過對文本的接受,其直接后果是閱讀文學文本的群體數量大幅度削弱,人們沉浸在由文學改編而成的影視視圖的喧鬧中難以回歸文本本身。圖像征服語言,并不是意味著語言將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它不過說明圖像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更多的變化而已,這種變化映射到文學創作上,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首先,是文學創作方式的圖像化;其次,是文學傳播方式的圖像化。在視覺符號凌越語言符號轉變為文化的主導形態后,讀圖,就成為文化的一種時尚,隨之帶來的是“圖文配”書籍的流行,這一流行趨勢與文學創造者們的辛勤付出是分不開的。隨著影視、網絡等視覺媒體的興起,圖像以更加豐富的形式充實了人們的生活,大眾對視覺圖像的認同程度遠高于文字媒介,大眾閱讀行為集體向圖像閱讀發展。文學的轉型,雖說使文學走下神圣的殿堂,由精英形態向大眾文化轉變,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文學生產與傳播的空間得以拓展,無論是網絡文學、青春文學,還是動漫文學,我們都可以從中看到文學與視聽影像融合的身影。
從本質上來講,文學絕不是簡單的文字堆砌,其中蘊含的深刻的社會價值,是人類審美及人際交流的一種對話方式。在社會整體中,它在情感交流、生活經驗傳授、社會價值構建、文化傳承中有著無可代替的作用。在文字語言時代,對大都數人來說,文學就是一座神圣而不可觸摸的殿堂,對文學作品進行解讀時,不僅需要一定的感知能力、理解能力、組織能力和重組能力,還需要讀者有一定的知識和文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必定會導致社會各階層在文化趣味、認知水平上的差異,也給文學傳播設置了一定的障礙。但是,在視圖時代,視聽媒介傳播、提供的是赤裸裸的、直接的、可聽可見的形象,它與人們的生活感知經驗和能力沒有太大關系,絕大多數的人不經過專門的學習就能輕松從中獲取有用信息。與文字閱讀時,作者居高臨下及讀者有限的參與感相比,視聽影像在爭取大眾時可謂具有先天的優勢。許多觀看者、欣賞者也正是因為可以跨越年齡、語言、知識的障礙直接與視聽圖像進行近距離交流,才選擇了用生動逼真、真實可見的影視“閱讀”來代替文學文字閱讀。
文學與現代電子技術結合后,圖畫發展成為社會的一大景觀,集繪畫性、文學性、音樂性、知識性于一體的影像作品,籠絡了大批對視覺影像無限沉迷的觀眾。與古典閱讀帶有的令人羨慕的優雅氣質相比,今天的閱讀有更加濃烈的全民氣息,已經成為大眾消費的一種形式,是社會生活高效率、快節奏發展的結果,它標志著人們的審美已經進入被動觀看的時代。每天打開電視、電腦、手機,各種信息紛沓而至,可以說,人類在創造影像文化的同時,也創造了一個被影像文化所包圍的生活,造就了一個思想和行為都飽受影像文化浸透的環境。隨著電視的普及,大眾的閱讀興趣、審美視域、獲取信息的渠道也逐漸從文字解讀轉移到影像欣賞上來。小說、詩歌等純文學作品距離普通大眾越來越遠,電影和電視等視聽“閱讀”形式成為大眾關注的焦點,其直接后果就是閱讀群體數量的大幅度滑落及大量圖像文化形式的涌現。今天,圖畫文化(如漫畫、動漫、卡通、電子游戲等)和視聽影像(電影、電視、廣告)對我們的生活已經形成包圍之勢,在沉重的生活、工作壓力下,飽受形象、影像審美習慣熏陶的普通大眾,顯然更樂于選擇簡潔、生動、直觀的信息獲取方式,這一心理反過來又促使更多的文學作品轉化為視聽形象。因此,我們可以說,在信息傳播打破時空限制后,雖說純文學與普通大眾的距離在不斷拉大,但是文學藝術卻因影視藝術而走進千家萬戶,人們對這一文化方式的接受已成心理定勢,這也是快餐式文藝環境形成和出現的根本原因。

當文學變成“看圖說話”之后,許多文學作品的版面越來越標題化、立體化、色彩化,其包裝和轉變也變得更為形象化,其中,文學與媒體的互動就是媒介對文學文本價值確認、感受、破譯的一個方式,近些年來,這一方式漸成潮流,且在立體的影視媒介方面表現得最具代表性。影像作品自誕生之日起就帶有濃郁的世俗性、大眾性和藝術性,它善于通過世俗神話的構建來刺激生活底色平淡的民眾的大腦、激發大眾的狂歡。當然,影視文化自誕生之日起,就與文學結下了不解之緣,影視作品與文學作品的呼應互動,是影視圈和文學界都極為關注的話題,也是社會發展中一個最耐人尋味的文化現象。文學作為大眾藝術產生的母體,影視藝術的產生離不開其精神補給與文化支撐,文學創作所關注的焦點、文學作品中展現出來的精神風貌,幾乎是時代影視最重要的價值坐標。20世紀末期以來,兩者的關系進一步加強,文學藝術市場品格的不斷提高,與影視有著割不斷的關聯,影視作品對大眾心理和社會美學形式的解讀,大都以時代文學美學規范為參考。兩者復雜、熱烈的交融和互動,在文學作品的影視化方面表現得最為徹底。
文學與影視,原本是兩個不同的文化藝術形式,它們在對世界塑造和藝術根源探索方面的側重點雖有所不同,但是兩者卻有著共同的多主題、多聲音、多線索的復式結構。當文學以豐富的藝術滋養給其他藝術形式帶來直接或間接影響時,影視也借助現代傳媒手段對文學觀念進行了全方位解讀,并反作用于文學,促使它不斷進行自我更新。以中國電影為例,對優秀作家的優秀作品進行改編并將其搬上銀幕,已經成為影視界的一個慣例。從1921年管海峰的《紅粉骼骸》開始,中國電影人就嘗到了電影與文學聯姻帶來的甜頭,并將這一創作方針毫不動搖地貫徹下來。改革開放之后,中國電影人對文學作家優秀作品的吸收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從謝晉的《芙蓉鎮》《天云山傳奇》到陳凱歌的《黃土地》《霸王別姬》,從張藝謀的《紅高粱》《大紅燈籠高高掛》《菊豆》,到馮小剛的《甲方乙方》《一九四二》,文學的藝術魅力在優美、抒情的影視意境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觀眾在直觀的藝術欣賞中感受了文學與影視的雙重魅力。文學與影視聯姻,不僅讓中國電影藝術借助文學這一方深厚的土壤獲得了長遠的發展,也讓更多的優秀文學作品通過電影藝術形式獲得了嶄新的生命力,更多的觀眾是通過影視而非文學認識了長期進行文學創作的作家及他們的作品。著名作家劉恒、蘇童、余華、陳源斌、陳忠實等人,都是在其作品被改編成影視作品后才為更多的人所熟知。著名導演張藝謀、陳凱歌等人都一致認為,中國電影這些年的發展離不開中國文學的支持,離開了文學這根拐杖,中國電影不可能走遠、走好。這對文學來說,是鞭策,更是鼓勵。
在視圖時代,我們應該做的,就是正視電子時代文學在文化語境中所處的地位,改變過去那種一成不變的文學尊崇心理,用多重標準去看待文學在發展進程中遇到的障礙、取得的成就、體現的特點,做好心理調整,以多元的文學面貌接受多元的文化語境對文學陣地的沖擊。廣大文藝工作者應積極主動地了解大眾的審美需求,用更多的文學和影視作品滿足大眾多元欣賞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