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人權派的思想言論自由

文 / 徐云

人權派是指從一九二九年春到一九三一年底以胡適、羅隆基為代表的以人權為旗幟的政治派別。由于當時他們公開呼吁人權，抨擊國民黨壓迫、違反人權，并發起所謂“人權運動”而得名人權派。他們人數并不多，除了胡適、羅隆基外，還有梁實秋、王造實、潘光旦、劉英士等人。這些人多是新月社的成員，所以被稱為“新月人權派”，又因為胡適是人權派的領袖，因而又被稱為“胡適人權派”。

人權派與其說是政治派別，還不如說是政治思想的派別。他們以《新月》雜志為陣地，宣傳他們的政治主張，抨擊國民黨的黑暗統治，同時也對共產黨不以為然，并在當時社會中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但僅限于輿論引導，他們自身并未對此付諸具體的政治活動。盡管如此，在短短的兩年多時間里，他們寫了一大批文章，在當時受到了廣泛的關注，對后來的資產階級中間派也有影響，可以說，人權派在中國現代政治思想史上占有一定的地位。筆者多年前曾深入研究人權派，并寫出了系列文章。近年來，在閱讀了相關著作后，感覺意猶未盡，對此又作了一些必要分析。

思想言論的自由是人權派的根本主張之一，也是他們完全一致的主張。

首先，人權派認為思想言論的自由是一項非常重要的人權，其根源在于思想言論是做人的基本條件。而人權派還認為，作為人就應該有思想，有思想就應該將其表現出來，一定要說，而且是要說自己想說的話，不是說別人讓說的話，這就是發展個性，是培養人格的必經道路。反之，取締言論自由，實際上取締的不僅僅是言論，更是一個人的思想、個性與人格，這無疑是在屠殺個人之生命。

其次，思想言論的自由是絕對不受限制的。這里所說的絕對，就是沒有范圍，“一個人有什么言就出什么言，有什么論就發什么論，沒有什么是不可言的，也沒有什么事是不可論的” 。所謂不受限制就是言論本身不會受到外在的事物或其他因素干涉。如用命令禁止言論，在人權派看來那就是非法的行為，就算是立法機關或司法機關用法律來規范言論范圍，人權派也認為這一行為違背了言論自由的原則。對此，人權派羅隆基嚴重批評了“法律之外無自由”的觀念，他認為這一觀念就是欺人之談，法律是不能干涉或限制人的言論自由的，而言論自由就應該是無條件的、不受限制的、是無事不可言的。所以，在羅隆基看來，思想言論是絕對自由的，所有事沒有絕對的自由就是絕對的不自由。但是在羅隆基提出絕對的自由以后，卻又要求言論者要負言論的責任，不得憑空說謊，不能隨意造謠、誹謗，更不能有誣陷他人之心或傷害他人尊嚴的行為，否則要承擔責任，依法追究。這其實又表明了羅隆基悄悄地收起了言論絕對自由的主張。

第三，言論自由是造就人才的條件。潘光旦認為春秋戰國因為言論無禁錯，實行百家爭鳴，才有學術繁榮、人才輩出的局面，秦漢以后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阻礙了學術思想的發展。所以，言論自由是人才凸顯的第一個必要條件，人才“唯有在最寬大最優容的政治環境里，才有盡量表現的機會”。

第四，政治信仰同宗教信仰一樣，也要有自由。羅隆基說：“如今領袖們在宗教上可以離開中國的孔老夫子去祈禱耶穌基督(指蔣介石)，小民在政治上何以不可離開孫中山先生去信仰別的政治思想家?”羅隆基既然主張思想言論的絕對自由，所以他必然要求政治思想的自由。羅稱：“宗教學術的思想本來就與政治不能劃分。可以侵犯一種思想的自由，其他就牽連到了。”因而羅在其人權條文之第五條規定，人民在法律上一律平等，人民，因其法律上一律平等，對國家政治上一切權利應有平等享受的機會。不得有宗教及政治信仰的限制。第二十條關于司法、陪審員的人選也規定不得有政治信仰等限制和歧視，否則即為侵犯人權。第三十三條則規定，一切教育機關不應設置任何宗教信或政治信仰的宣傳機關。

第五，反對國民黨壓制言論自由的行為和提倡的“思想的統一”觀點。思想言論的自由是實現民主政治的前提條件。“沒有充分的且極自由的討論，在代議的民主國家，沒有一事可以得到合理地解決的。”所以，人權派極力反對國民黨的思想統一以及對言論自由的壓制。

人權派認為，在國民黨統治下，人的思想言論已經失去了自由，受到各種約束與限制。人權派還提出“上帝可以否定，但是不允許批評孫中山，可以不做禮拜，但是必須要讀總理的遺囑，必須要做紀念周” 。他們先是抬出孫中山來做他們的后盾，說孫中山先生實際上是擁護言論自由的，所有壓制思想言論自由的人，是違背總理的教訓的。但不久，他們又改變了看法，說孫中山先生在民國十三年以前是擁護自由的，在國民黨改組后孫中山就反對自由了，并認為之所以有如此變化，原因之一在于受了共產黨的影響。人權派這一說法不僅歪曲了事實，更是對孫中山先生和共產黨的誣蔑。

人權派一直倡導思想言論自由，所以他們極力反對“思想的統一”，而且胡適認為國民黨的行為就是在天天摧殘人的思想自由，在限制人的言論自由，想要實現思想上的統一。但是國民黨卻不知道統一的思想只會讓思想僵化。用一個人的言論來統一思想，只能給那些不思想的人提供黨義考試的夾帶品和黨八股的教材，卻不能變化思想，更不能“收革命之成功”。人權派羅隆基認為，汪精衛的“統一思想”要求，就是要求人們擁護汪先生，而擁護汪先生的才是革命者，身為革命者就必須在思想上統一。不擁護汪先生思想的人就是反革命，而反革命者的思想是絕對不能自由。羅隆基還表明思想言論自由的人是獨裁者最大的仇人，因而獨裁者，總是要統一思想。在法國拿破侖強迫修改學校教材到墨索里尼強迫要求學校掛相片這一系列行為的影響下，國民黨開始強迫學校做紀念周，實際上這些行為都是原則上的把戲。羅隆基認為，在這種思想統一觀念的統治下帶來的只是害多利少，而且獨裁制度只會使國民的思想備受摧殘，然后更加怯懦、消極、奴隸，甚至還會使國民成為沒有思想的“機械”。針對國民黨統一思想的方法，梁實秋進行了詳細的分析。

他認為國民黨要統一思想必然從三個方面開始，首先是教育機關，其二是宣傳，其三是在政治經濟力量的支持下排除異己。梁實秋認為從這三方面入手實現統一思想，其結果必然是將國民分成三類。第一類是真正有思想的人，不會去附和思想統一的觀念，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會選擇退隱著書立說或者革命；第二類是接受過一些教育但是缺少勇氣的人，這一類人口是心非、趨炎附勢，是小人；第三類是沒有思想的人，這一類人思想簡單，甚至根本不會思考，在各種思想言論下只會盲從。在思想統一觀念的引導下，第一類有思想的人必然會被淘汰，只能從剩下的投機分子或盲從者中去選擇中堅力量，是多么危險？所以，梁實秋表明反對思想統一，要思想言論的絕對自由。

人權派提倡的思想言論自由，對揭露國民黨的壓迫和摧殘行為有著重要的積極意義。但是人權派走到極端，主張“絕對”的思想言論自由，事實上這是難以行得通的。實際上，人權派提倡的人權、法治以及思想言論自由等觀念都企圖仿效英美，鼓吹中國走第三條道路——建立資產階級共和國。但是事實已經證明，沒有共產黨的領導就沒有今天的新中國，而走社會主義道路，堅持社會主義思想，才能發展中國，才能使中國屹立在世界之林，才能早日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