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思維(27)

昝廷全

(中國傳媒大學中國系統經濟學研究中心，北京 100024)

(406)定價問題的信息約束

定價問題是微觀經濟學的一個核心問題。西方經濟學關于定價問題的著名結論就是邊際成本定價，即價格等于邊際成本。這在現實中肯定是不可能的。如果企業按照邊際成本定價，利潤將等于零。這樣，企業如何生存呢？因此，價格=邊際成本只是定價問題的一個“極”，一個內在尺度，一個參證框架，決不能簡單的照此定價。

企業是鑲嵌在社會大系統中的一個子系統，其存在的根本理由和正當性基礎就在于為社會提供合格的產品和服務，發揮“養育”社會的功能，企業由此獲得了生存與發展的權利。企業為了生存，就必須也有權利獲得一定的利潤。對于一個追求利潤最大化的企業來說，顯然定價越高越好。但是，企業為什么不能隨心所欲的把價格定得無限高呢？主要是因為，從信息的角度來說，經濟系統是一個信息通信網絡，經濟系統的每個成員隨時隨地的通過這個信息網絡不斷地交換各種經濟信息，每個企業的定價都要受到這個信息網絡的約束。因此，信息約束對于企業定價具有重要影響。

傳統經濟學僅僅考慮了信息不對稱問題，人們通常又把研究信息不對稱問題的工作稱作信息經濟學。但是，信息網絡對定價問題的影響決不僅僅是信息不對稱這么簡單。一般來講，恰恰是通過信息網絡的反復交流與磋商，最后才形成了具有信息簡并性質的市場價格。更為重要的是，在信息傳遞的過程中，還普遍存在信息粗傳遞現象，即由于信息接收者與發送者知識結構的不同所造成的信息不能被精確理解的現象，這在現實中非常普遍，精確傳遞只是粗傳遞的特殊情況。

(407)系統不等于連通，連通不等于信息流動

我們曾經說過“細節只有納入整體才有意義”，這里的意義其實是指細節對整體的功能或者工具價值(instrumental value)，而非內在價值(intrinsic value)。當然，這種細節對整體的價值或功能可能有助于整體功能的提升，最后又反過來強化細節的價值。這背后的系統經濟學本質就是所謂的連通紅利。也可以從這個角度來思考和看待所謂的“萬物互聯網”(Internet-of-All-Things).在系統經濟學研究中，我們專門提出了資源位第三定律，即連通是資源整合的必要條件，并在《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3年第3期專門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目是“資源位第三定律：連通性的經濟學”。從系統的觀點來看，連通屬于系統的軟部，在強調軟部作用的同時，也不能完全忽視硬部的作用。

《未來簡史》的作者在書中就犯了只強調連通(軟部)的作用而忽略了硬部的基本功能，甚至推出了“連通至上”和“信息自由流動”的價值觀。其思想的片面性顯而易見。而且，他還在書中把連通簡單的等同于信息流動。從哲學上講，客觀世界是由物質、能量與信息三種基本元素構成的，因此，連通也應當包括三種類型：物質連通、能量連通和信息連通。這正是萬物互聯網的基本內涵。因此，1、連通是系統化的重要手段，但系統決不僅僅等于軟部，而是硬部與軟部共同構成的有機整體；2、連通包括物質、能量與信息的連通，決不簡單的等同于信息流動，更不能把信息流動等同于系統化。當然，信息最適合在互聯網上流動。

多年以前，我們就曾提出一種觀點，人類社會已經進入系統時代；從長期來看，人類社會一定向著系統化和信息增加的方向發展。

(408)系統經濟學意義上的人文主義

根據組織水平的不同，可以把經濟系統典型的劃分為個人、企業、產業、區域、國家和全球等六個不同層次的經濟系統。這里除了個人之外，企業、產業、區域、國家和全球經濟系統都屬于“互動主體“(Intersubjective)的范疇。從人本主義的角度來講，所有的這些互動主體都是工具性的，都是為人服務的。個人是最基本的經濟元。這里我們贊同關于個人的原始含義，其對應的英文是“individual”，指的就是無法(in-)再分割(divide)的東西。當然，按照現代科學觀點，可以把個人進行無限細分，一直到分子、原子、基本粒子等。但是，對于經濟學來說，個人是最基本的經濟單元，再進行細分就超出了經濟學的范疇。

從認知科學的角度來說，個人層次之上的所有經濟系統(經濟實體)都可以被看作是由互動主體構成的認知主體。昝廷全1997年在《經濟學動態》第2期曾經發表了“經濟系統的認識和描述：認識相對性原理”，詳細討論了相同層次和不同層次的經濟系統之間的認識和描述問題。這時候，每個層次的經濟系統都相當于一個認知主體。

包括經濟學在內的人文科學不僅要關注作為個體的(individual)，更要關注具有互動主體性質的各個更高層次的各種人工系統以及形成各種人工系統背后的社會行動藍圖和共同相信的虛構故事。廣義的講，要想了解人類的未來，不僅要破譯基因組織，了解神經元，還要借助各種作為互動主體的人工系統，更要理解背后社會行動藍圖和各種虛構故事。對于經濟系統的認識與此同構。

根據系統科學觀點，如果你想發起一次社會行動，你不僅要問“有多少人支持我的想法？”(系統硬部)，而且還要問“這些支持者能不能進行有效合作？”(系統軟部)。

(409)中國意識形態認同傳統源遠流長

所謂社會的深層結構，就是在一定的特征時間尺度范圍內未曾發生變化的社會結構。因此，深層社會結構的認定與時間跨度有關。一般來講，時間跨度越長，變化的成分越多。中國社會跨越千年不變的深層結構就是，不論具體社會形態如何變換，不論意識形態認同的具體內容如何變換，強調意識形態認同始終是其不變的結構內核。從儒家傳統，到三民主義，再到馬列主義，認同的具體內容雖然發生了變化，就像是化學上的置換反應，但是，社會的基本結構并沒有發生變化。因此，強調意識形態認同是中國社會深層結構最具特色的標志。

在傳統中國觀念中，“天下”、“江山”、“華夏”等概念，其實都是意識符號，強調的都是一種對文化、生存價值和宇宙觀的認同。這些意識符號與西方作為政治組織形態的國家不同，具有極大的彈性，由此使得這個民族在經歷歷史巨變時擁有充分的回旋余地。意識形態認同超越種族和地域，因此，內在的決定了中華民族的開放胸襟。

我曾在博客文章的分類中專門分出了“學術江山”，這里的“江山”指的是對系統經濟學的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