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先瑞
(山東省濟南市章丘區中醫醫院,山東 濟南250200)
中藥是在中醫理論指導下,用于預防、治療、診斷和康復的天然藥物及其制品。陰陽五行,臟象經絡,六淫七情,皆用以辨證論治。四氣五味,升降浮沉,歸經毒性之有無,皆用以指導用藥。中藥正是依據這些規律配伍應用的。在《神農本草經》中,將中藥的配伍應用分成了7種,稱為“七情”。“七情”者,“單行”“相須”“相使”“相畏”“相殺”“相惡”“相反”也。“單行”者,單味中藥使用,如《傷寒雜病論》中治療少陰咽痛的甘草湯,只有甘草一味中藥爾;治療中暑的一物瓜蒂湯方,只瓜蒂一藥爾。“相須”者,性能功效近者兩藥或多藥同用,互增功效,如治療陽明熱證的白虎湯,石膏、知母共用,二者皆為寒涼之品,共奏清熱瀉火之功。“相使”者,兩藥共用,一藥為主,一藥為輔,輔藥能助主藥之功,如黃芪與茯苓,二者皆能健脾利水,治療氣虛水腫時,黃芪為主,茯苓能助黃芪補脾利水之功。“相畏”“相殺”者,一物而兩面也,一藥能降低或減輕另一藥的毒副作用,或反過來說,一藥的毒副作用能被另一藥降低或減輕,如干姜附子湯中,干姜能減輕附子的毒性,此之謂干姜殺附子,附子之毒能被干姜降低,此之謂附子畏干姜。“相惡”者,藥物合用,一藥功效能被另一藥減弱或消除,如生姜惡黃芩,二者一寒一熱,生姜的溫肺胃作用與黃芩的清肺胃熱之功互相牽制而療效降低。“相反”者,兩藥合用,能產生毒副作用,如延胡索能增強馬錢子的毒性。一般來說,“相須”“相使”“相畏”“相殺”,此四者在臨床應用當中,鼓勵使用,而“相惡”“相反”這兩種,醫者應當慎重考量使用。
中藥配伍禁忌中,有“十八反”“十九畏”之說。“十八反”最早見于張子和《儒門事親》。“十八反”者,甘草反大戟、芫花、甘遂、海藻;藜蘆反人參、丹參、沙參、玄參、細辛、芍藥;烏頭(包括川烏、草烏、附子)反半夏、瓜蔞(包括瓜蔞皮、瓜蔞仁、全瓜蔞)、貝母、白及、白蘞。十九畏:硫黃畏樸硝(芒硝);水銀畏砒霜;狼毒畏密陀僧;巴豆畏牽牛(二丑、黑丑、白丑);丁香畏郁金;牙硝畏三棱;川烏、草烏畏犀角;人參畏五靈脂;官桂畏赤石脂。這兩者,歷代醫家雖眾說紛紜,但大多持謹慎態度。這里的“十九畏”,在臨證時應當慎重或禁用,而前面所述中藥配伍中,“相畏”鼓勵使用,產生了文字和理解上的矛盾。并且在中醫藥院校教材當中,也自相矛盾,講配伍時相畏能用,講“十九畏”時,又盡量不用。看來“十九畏”在措辭上有失嚴謹,筆者建議將“十九畏”改為“十九惡”,這樣就會與前面的“相惡”統一起來,“相反”對應于“十八反”,“相惡”對應于“十九惡”,前后一貫,始終如一,不會產生歧義。
當然,對于“十八反”“十九畏”“相惡”“相反”的應用,無論是歷朝歷代,還是科技發達的現在,都有許多不同的見解。有主張嚴格遵守,不越雷池一步者,不如不用;有不屑一顧,認為是子虛烏有的,任意應用而不顧。但實際上,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對這個問題應當辯證分析,根據具體情況應用。如砒霜、水銀等劇毒藥,無論單用,還是合用,都有很強的腐蝕毒性,內服會燒灼咽喉、胃部,甚至會出現大出血等中毒癥狀。有些打破常規者,也有許多應用相反、相惡配伍而奏奇效的方子。如張仲景《傷寒雜病論·痰飲篇》甘遂半夏湯方(甘遂、半夏、芍藥、炙甘草),甘遂與甘草同用。《金匱要略》中治療腸結核的附子粳米湯(附子、半夏、炙甘草、枳殼、大棗、粳米),附子半夏同用,療效甚佳。國醫大師朱良春臨床60年來,海藻甘草同用治療頸淋巴結核、單純性及地方性甲狀腺腫大、腫瘤;人參(黨參)與五靈脂同用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胃及十二指腸潰瘍;海藻、甘遂與甘草同用治療胸水、滲出性胸膜炎,皆效果甚佳而未見任何毒副作用。
所以如何用“相惡”“相反”“十八反”“十九畏”,應當賢者用得,昧者用不得。正如李時珍言“古方多有用相惡相反者,蓋相須相使同用者,帝道也,相畏相殺同用者,王道也,相惡相反同用者,霸道也。有經有權,在用者識悟爾。”如果醫者能夠融會貫通,見微知著,妙達精微,已有頓悟,如入化境,當無所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