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誤區

中圖分類號：G635.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9）27-1274-02

二十三歲那年，李書大學畢業，分配到一所偏遠的農村中學任教。他是流著淚離開大學校園，又是流著淚走進中學校園的。臨近畢業，他的女友與他分道揚鑣，他心里充滿了無限的憂傷;畢業分配，他的同學很多進了高中，還有的進了城市，而他卻分配到一所偏遠的農村中學。這些怎不叫他傷心呢？

李書懷著沉重的心情走上了工作崗位，無情的現實很快使他進入了教師的角色。他帶初一（1）班的數學，兼這個班的班主任。班主任工作責任重大，事務繁多。為了忘卻往日的悲傷，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把所有的愛都獻給了學生。

李書教的這個班有六十名學生，其中男生三十二名，女生二十八名。都來自附近農村。年齡大多在十三、四歲之間，天真而又純樸。有時，他站在講臺上，望著一張張充滿稚氣的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童年。因為他的年齡與學生相仿，所以，學生們很愿意與他接近。課余時間，李書常和他們一起聊天：拉家常、談學習、談理想……師生相處十分融洽，學生們學習熱情分外高漲，很少有學生違紀，這也給李書受傷的心靈帶來了一點點慰藉。

開學不久，初一學生要辦入籍手續，每位新生必須填寫兩份學籍卡，交兩張同底照片。學生將卡片填好后，李書便將他們的照片一一貼上。李書發現全班只有一名叫雯的女生沒有照片。雯是班上的數學課代表，高挑的身材，白暫的皮膚，留有齊耳的短發，她不僅長得眉清目秀，而且聰穎過人。

學籍卡學校要得很急，雯手頭又沒有照片。于是，李書帶雯到五里外的小鎮去照相。天氣十分炎熱，兩人騎著自行車來到照相館時，都已是滿頭大汗。照相前，攝影師要李書替雯簡單地整理一下。李書拿來一條毛巾給雯擦汗，又用手梳理她被汗水沾濕的頭發，雯感到不好意思，始終用一種羞怯的目光望他，臉上流露出一個少女的清純和美麗。照完相，他們又迅速回到了學校。打那以后，雯似乎對李書有某種特殊的好感，學習更用功了，工作更買力了。經常有意無意地接近李書，問他一些學習上的問題。上課聽講專注，回答問題積極。課余時間，還主動為班上做些份外的事情。如：辦黑板報、做清潔、擦黑板……每次考試，雯的成績都十分優異，得到科任老師的一致好評。在同學中，雯也享有“才女”的美稱。大家一致公認：雯是班上最有前途的學生。

一次課間，幾位男生、女生湊在一起嘻嘻哈哈說笑，很是熱鬧。李書走過去一看：原來他們在看一本關于生肖屬相運程的書。李書沒有制止他們，過去問一名叫慧子的女生屬什么，她說：“屬豬”。李書略加思索地說：“屬豬的人，性格活潑開朗，剛毅樂觀，重感情，人緣極佳。在十二生肖中，財運首屈一指……“聽到這，幾位屬豬的學生”哇——”的一聲，鼓起掌來。

“老師，屬狗的人運氣怎么樣？竺雯連忙插上問。

“屬狗的人，性格：心地厚道，有才智。遇事沉著冷靜，對自己尊敬或喜歡的人，可以不惜一切效命。愛情：喜惡表現明顯，一旦付出真情，會全心全意善待對方，早婚居多……”平時一貫調皮搗蛋的程龍照著書本大聲念起來。

“程龍——”李書狠狠瞪了他一眼，程龍馬上知趣地縮起腦袋，躲到桌子底下。雯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不再吱聲。還有幾名學生用書捂著臉在相互竊笑。李書馬上轉移話題，講了一個關于狗的笑話：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時候，我們國家科學技術還很不發達，大量的機器設備都要從國外進口。有一家紡織廠從國外買回一臺織布設備，因為《說明書》全是用英文寫的，大家看不懂，不知道怎么用。于是，請來一名大學生當翻譯。這個大學生對英語也不是很精通，他譯著、譯著，有一句他覺得不對勁，《說明書》上說：機器里有一條dog，機器里怎么會有小狗呢？他往機器設備里面瞧，沒看見。莫非《說明書》上寫錯了？不可能。后來，他查詞典，才恍然大悟：原來英語中的dog詞義很多、很廣。用在機械方面，還可以當軋頭、擋塊，止動器講。”

聽完這個笑話，雯“撲哧”一聲笑起來，其他學生也跟著笑起來。

時光茬苒，轉眼就到了下學期。五月的一天，雯送作業本時，手里拿著一把紙扇，紙扇很香，很美。上面畫有幾只蝴蝶。李書正在理頭備課，雯放下作業本，湊過來說：“李老師，你字寫得好，給我在扇子上題幾個字，好嗎？”李書抬起頭，看見扇面上幾只翩飛的蝴蝶，不禁想起李商隱的“無題”詩來。拿起筆，在扇面上，寫下“身無彩鳳雙飛翼”一句，正準備往下寫，雯連忙攔住他：“好了，好了，謝謝老師！”拿起扇子，飛快地離開了辦公室。

第二天，雯來到李書的宿舍，送他一把紙扇，紙扇很香，李書打開一看：跟昨天的那把一樣，只是畫面內容不同，這把扇子畫的是幾朵含苞欲放的牡丹，上面寫有“心有靈犀一點通”一句。落款：蝶戀花？答李老師”。顯然是雯的字跡，李書略有所悟，故意板起面孔說：“以后可不許搞歪門邪道，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是，老師。”雯低頭悻悻地走了。

這一年，李書帶的初一（1）班在學校舉行的四次統考、兩次聯賽中都取得了較好成績，得到了領導的夸獎，同事的贊揚。雯在這六次大考中成績斐然，被評為“三好學生”“優秀學生干部”和“校園之星”。她的照片和事跡刊在了學校的文化櫥窗里。李書也被評為區級優秀班主任。一年的辛勤耕耘，總算有了一點小小的回報。

第二年，李書仍然帶初一年級的數學，雯上了初二，但她還是經常來李老師這里問一些學習上的問題。因為沒教她，又沒帶她的班主任，所以師生之間變得隨和起來。一次放晚學，雯來到李書的宿舍，問他一道數學題，李書一看便知道這是一道幾何綜合題，要用到平行線和三角形的有關知識。李書首先讓她伸開雙臂，保持平行。再將自己的一條手臂斜搭在上面，從平行線的判定講到平行線的性質。然后，又從筷籠里抽出幾根筷子，在書桌上拼成兩個三角形，討論兩個三角形全等所需要的條件，以及三角形全等后會有什么結果。最后，把幾個知識點整合在一起，回到剛才那道幾何題上。雯茅塞頓開，一下子全明白了。臉上露出了興奮的光彩，兩只眼睛脈脈地注視李書，神態顯得異常的激動、迷人。李書被她的情緒感染了，臉不禁漲得通紅，全身不住地顫抖起來，一把摟住她，兩人緊緊擁在一起……許久，雯才睜開眼睛，猛然掙脫李書，紅著臉，離開了他的宿舍。

李書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犯下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十分懊悔，十分害怕，也十分擔心。擔心雯會干出種種傻事。其實，他的害怕和擔心是多余的，雯和以前一樣，還是頻頻來問他問題。只是話題多了起來，談學習，還談其他……李書不敢再越雷池半步，只是全心全意幫她解答學習上的疑難，想以此來彌補自己的過失。并再三叮囑她要好好學習，不能辜負父母和老師的希望。她每次都是順從地點點頭，但事實上，自那以后，雯的學習不如以前用功了，上課還經常“開小差”，考試成績也每況愈下，科任老師都說雯退步了，李書明白過中原因。只好默默懺悔自己犯下的罪行。

由于親戚朋友的幫忙，第三年，李書離開了這所農村中學，來到了城里。這年教師節，李書收到了雯的一封來信。打開信封，雯清秀的字跡立即映入李書的眼簾——

“敬愛的李老師：你好？！我好想你。我真想跟你一起去，永遠坐在你的講臺下，做你的學生。看你上課的身影，聽你上課的聲音。聽說你調走了，這些天，我吃不好，睡不香，精神恍恍惚惚，對一切都沒有了興趣。時時刻刻都在思念你，思念曾有過的那段美好時光，我真想時光倒流，回到過去，回到從前，自己永遠不再長大……”

看完信，李書的淚水止不住“嘩——嘩——”流了出來，他一遍遍抹去眼中的淚水，淚水又一遍遍涌出來。他感到頭暈目眩，一頭載倒在床上。詛咒自己，痛罵自己，但過去的一切已成無法挽回的事實。作為雯的一任老師，李書在雯人生的道路上犯下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讓一顆還在休眠期的愛情的種子過早地萌發了，而這顆愛情的種子又沒有生存的陽光和土壤，默默承受著無端的痛苦和折磨。李書噙著淚水給雯寫了一封長長的回信。勉勵她抓緊時間，好好學習，為父母爭氣，為老師爭光。為自己的前途負責。如果經濟上、學習上有什么困難，他一定盡力幫助解決。但這一切已是惘然了。

雯上初三之后，對學習完全喪失了信心，整天想入非非，無所事事。學習成績直線下降，完全陷入了愛的泥潭而不能自拔。老師們為她惋惜，李書也無可奈何，眼睜睜看著一位才女走向了墮落。

和李書預料的那樣，雯沒有考上高中，也沒有繼續讀書。初中畢業，她便回到了家鄉，當了一名小學臨時代課教師。不久，就嫁給了和李書同姓的一名男子。就這樣，一位才女匆匆走過了她人生的花季和雨季，變成一個平凡的女人。無聲無息地湮沒于蕓蕓眾生之中。那年她才十八歲。

作者簡介：蔡運濤（1966-），男，大學本科，文學學士，中學高級教師，現任職于武漢市新洲區倉埠街周鋪中學。工作之余，在各級各類刊物發表文學作品數十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