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杜

一
剛和鄭子星同桌時,我是有些失望的。班上長得好看的男生那么多,老師偏偏安排其貌不揚的鄭子星和我做同桌。那時我們都剛入校,彼此并不熟悉,對同學的好惡就看對方長得如何。作為“外貌協(xié)會”的“資深會員”,我只愿意搭理長得好看的男生。
我知道以貌取人很膚淺,但在彼此都不熟悉的情況下,我也不知道誰的性格好,誰的品德高尚,只有長相擺在那,一目了然。這也不能怪我,男生看我們女生也是這樣,長得漂亮的女生自然會得到更多關照。
鄭子星寡言少語,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個頭矮小。其實他跟我一樣高,但他是男生,我是女生,同樣的身高,卻完全是兩回事了。他從來沒有主動找我說話,我更有理由不用搭理他。我每天都忙得不亦樂乎——要應付前來搭訕的男生,要面試學校的舞蹈隊,要參加校文學社的篩選,當然還得忙著交結新的好姐妹。
我享受著自己大好的青春,享受著別人對我的贊美。我很自信自己的顏值,畢竟從小就是在各種溢美聲中長大。當然,美貌不是我唯一的優(yōu)點,我還很聰明,也很努力,我學了很多年的舞蹈,獲得過許多獎項;我一直堅持練書法,每天雷打不動認真寫上半小時;當然,在不影響學習成績的情況下,我還筆耕不輟,發(fā)表過不少長長短短的文章。
我不了解鄭子星,也沒心思了解他。別人都是同桌間有說不完的話,我們是根本不交流。
二
對“學霸”這個詞,我原先是反感的。我更愿意別人夸我是“才女”而不是“學霸”,這世上哪有那么多“霸”呢?成績好一點就是“學霸”?這個稱呼爛大街,毫無價值。
我上課很認真。我知道這是取得好成績最重要的一環(huán),如果上課都不認真,課后再努力又有何用呢?我講究學習方法,更追求學習效率。要不,每天除了學習,我哪還有時間去跳舞、練書法、寫作呢?當然,還有我鐘愛的小提琴,它已經(jīng)陪伴我十年之久了。
我一直沒有關注鄭子星,雖是同桌,但跟陌生人沒什么區(qū)別。同桌一個多月,我們說過的話不超過五句。我也曾好奇地想過,別的男生都是主動而積極地找我搭話聊天,他“近水樓臺”,怎么就不想跟我聊兩句呢?是害羞?是內向?還是擔心我不回應他?
或許是寫故事的習慣吧,我愛瞎琢磨。對坐在身旁沉默是金的同桌漸漸產(chǎn)生了興趣。他不愛說話跟長相有關嗎?是不是長得好看的人就更自信?
我每天馬不停蹄地忙碌著,除了正常上課,還加入了校舞蹈隊,并且是領舞;文學社團也順利加入,畢竟我發(fā)表過不少文章,他們沒理由不要我。充實的日子讓我有些飄飄然,直到第一次月考如期而至,我才匆匆備考。
月考成績還不錯,我是全班第二。讓我意外的是,第一名居然是我的同桌鄭子星,而且他的分數(shù)足足比我多15分,在整個年級也是排第一。我有些愕然,這個悶聲不響的同桌竟是隱藏的“學霸”。平時上課,他連舉手都少,沒想到是“真人不露相”。
三
鄭子星在校園里一炮而紅,雖然他依舊沉默內斂,但主動找他問作業(yè)、搭話的人變多了。別人來問作業(yè),他再不愛說話,也不能不理人吧,所以在那之后,這個“隱形人”就成了大家津津樂道的話題。他的筆記會被同學借去復印,他的作業(yè)成了“參考答案”。
以前沒關注他時,我對他毫無了解,也沒興致去了解。自從他考第一名后,我想了解他,卻不好意思先搭話,怕被同學說“心機重”,只能繼續(xù)裝作毫不在意,可心里卻不是滋味。不就是第一名嘛,拽什么呢?我暗自生氣,覺得鄭子星就是個“木頭腦袋”。
我決心在學業(yè)上再專注些,爭取段考能超過他。
段考前,學校組織了一場全校性的文藝匯演,每個班只能有一個節(jié)目參演。按照以往的慣例,我覺得這個機會非我莫屬,畢竟我的舞技擺在那,而且我還是學校舞蹈隊的領舞。可老師公布參演的節(jié)目卻是鄭子星的獨唱,我傻了……
我覺得老師太偏心了,鄭子星不就成績第一,難道他唱歌也最好嗎?我把氣都撒到鄭子星身上,怎么看他都不順眼,他就是個“書呆子”,除了會讀書,再無長處。
放學后,我憤憤地去舞蹈室。學校的文藝匯演,我們舞蹈隊要跳開場舞。所謂開場就是“暖場”,跳得再好也不能為班級爭光。
排練時,我正心煩意亂,突然聽到隔壁教室有人在唱《小河淌水》。那歌聲特別純凈,像晨間的一縷光,又宛若山澗中的清泉叮咚。
“哇!天籟之音!”有個女生禁不住贊嘆。
我們不由自主地停下動作,屏息聆聽。要不是老師來了,大家肯定會沖出去,瞧瞧唱歌人的“廬山真面目”。我心里還竊喜不已,覺得這次匯演,鄭子星要出糗了,他唱得再好,能好過這位歌者的《小河淌水》嗎?只是當結束排練,見到歌者的真面目時,我愣了,唱歌的人居然是我那毫不起眼的同桌——鄭子星。
他還真是深不可測。
四
我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般重新審視我的同桌。這個相貌平平、個頭矮小的男生到底還會些什么呢?他竟然是位隱藏的“大神”,而不是只會讀書的“書呆子”,他的歌聲那么迷人。
鄭子星一如既往地安靜,我沒找他說話,他也沒搭理我。可是我坐不住了,我想了解他。在我過去認識的人中,從沒有像他這樣的人。他明明有可以驕傲的資本,卻這么低調,真的只是性格原因嗎?還是因為我之前對他的嫌棄讓他發(fā)覺了?
“你很討厭我嗎?”一天課間,我對著正埋頭寫作業(yè)的鄭子星問。他沒反應,我窘迫不已,生氣地用手肘頂了他一下。這時,他才轉過頭,疑惑地看著我。
“跟你說話都不理人?這么拽呀!”我憤然道。
“我……我沒聽到。”鄭子星才開口說話,臉就紅了。或許他從來就沒有想過,我會主動找他搭話。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我不想聽解釋,直截了當?shù)卦賳査?/p>
他目光躲閃,看我一眼,又漲紅臉匆匆低下頭,輕聲說:“沒有。”
“你明明成績那么好,藏得夠深呀?還會唱歌,卻從來不聲不響,是要一鳴驚人吧?你的計劃安排得夠周全呀……”我噼里啪啦地把心里想說的話通通傾泄出來。
“我哪有……”鄭子星說話時,臉依舊紅著。
他可真害羞。看他這副模樣,我心里的怒氣漸漸平息了,或許他就是個寡言而害羞的人,并非針對我。于是我對他說:“你確實讓我很吃驚,你這個對手真的很強勁。”
“我哪有……”鄭子星還是低語。
“哪有?哪有?你就只會這句話嗎?”我激動地懟他,窘得他的臉漲得更紅了。但他還是冒出一句:“一跟你說話,我就會緊張。”
我愣了,不明白他為什么這樣說?我如此讓人害怕嗎?后來,鄭子星解釋,第一次見面時,他其實有和我打招呼,但我不僅沒回應他,連動都沒動一下。于是他覺得,我肯定是個高高在上的傲氣女生,害羞的他沒敢再和我說話,怕自己難堪。
事情說開后就好了。不過,我沒告訴他,我最初以貌取人的事,這個行為確實不好,我以后得改。無論對誰,我都應該抱以互相尊重的態(tài)度。當然,我也了解到了,鄭子星他是真害羞。
五
時光匆匆。我和鄭子星的同桌生涯一晃就一年了。
我每天依舊過得很忙碌,學業(yè)上,我不能有絲毫松懈,畢竟與鄭子星爭第一名的游戲還挺有趣的。他是一個強勁的對手,想要贏過他,我當然得下足功夫。至于舞蹈隊的排練,我每天放學后還是準時去。舞蹈就是這樣,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要想有個驚艷的亮相,就得無數(shù)次地苦練。當然,無論是書法,還是寫作、小提琴,也是需要長期不懈的努力。
我一直都知道,成功從來都不是偶然的,唯有勤學苦練才能在未來的某一天收獲喜悅的果實。其實成不成功也并非最重要的,努力過,就不會有遺憾,這樣就夠了。
鄭子星也是這樣認為,他一直都很努力。他的嗓音是天生的,但唱歌的技巧卻是他長期跟老師學習的結果。他喜歡唱歌,只是一直不夠自信,擔心自己唱砸了。
“你唱歌好聽極了!你的《小河淌水》大家聽得如癡如醉。你現(xiàn)在只要多一點點自信就足夠了。站上舞臺,在聚光燈下,你就是王者,所有人都會迷上你的歌聲。”我熱切地鼓勵鄭子星。我從來都很自信,希望他也能如此。
青春張揚的年紀,就得自信滿滿。“初生的牛犢不怕虎”不就是這個意思嗎?畢竟我們的人生才開始,只要足夠努力,機會來時把握住,展現(xiàn)自己的精彩。即使失敗了也不怕,大不了從頭再來。
我沒告訴鄭子星,我已經(jīng)在寫一篇跟我們成長相關的小說,而他是小說主人公的原型。我會把我們之間發(fā)生的事寫進小說,把青春寫進流年。我不去想未來會如何,但我相信“天道酬勤”,越努力的人越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