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個幸運的父親”（三十二）
——大器晚成更有意義

文/負玉子

多年以來，在教育子女上，誤導家長最多的可能就是這兩句話。一是“不能輸在起跑線上”，二是“出名要趁早”。前者是教育培訓機構的廣告語，后者是20世紀30年代上海女作家張愛玲的名言。仔細分析一下，這兩句話還具有內在的關聯。若非在起跑線上就勝人一頭，怎么可能早早出名？若不是為了早早出名，何必爭那起跑線上的輸贏？

在人類歷史上，既有少年成名的，也有“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除非英年早逝，人生不是短跑，而是馬拉松，比拼的是耐力，而不是十秒之內的決勝。誰見過馬拉松選手站成一排，槍聲一起，就蜂擁而出，一路領先到終點的？放松些，幾千號人，等別人全跑出去了，再起步也不遲。最后輸贏根本不在別人跑多快，而在于自己是否還跑得動。

對于出發遲緩，卻能后來居上者，有一個詞可以形容，叫“大器晚成”。我是這樣的，我孩子也是這樣的。

在現代中國教育史上，我屬于受教育最少的一屆學生。1972年初中畢業的那一屆，小學四年沒念完整，中學全部“放鴨子”。工作六年后迎來高考，幾乎赤手空拳上了考場。本來就已落后，在專業選擇上又犯了方向性錯誤，一個大圈子繞下來，才跑上正道，其時已落后于比我年齡大、比我年齡小和同我年齡一樣大的所有同學一大截了。一口氣跑了30多年，現在回頭看看，馬拉松賽道上，還在跑的，就只剩我一個。輸在起跑線上，還好沒有輸完全程。

我孩子同樣如此，小學落后于人，初中落后于人，高中也落后于人，但高考時，卻跑在我眾多親友的孩子前面。

大學畢業后，自主創業，無論單位名聲還是個人收入，又落后于人一大截，但到第十年頭看看，又跑在了我所有親友的孩子前頭。

今天，仍然有親友會用“別人家的故事”來引導孩子，同樣創業，人家已經做得多大多牛，我孩子顯然又落后了。即便在我自己看來，孩子在性格、思維和能力上還有許多不成熟的地方，經常犯些低級錯誤，相比一些在職場上已經游刃有余的同年人，顯得幼稚，落后不是一點點。

但我一點不著急。

我知道孩子的潛力還沒有全部表現出來，而只要他還在成長，自然有前途，誰知道最后到底會長成什么模樣？

許多家長不知道，從生理上說，早熟本身不是一個好現象，發身早的孩子，除非一竿子插上云霄，否則很可能高不過后發身的同學。在智力上同樣如此，能像偉大數學家高斯那樣，小學時遇到老師出加法題，從1加到100，小家伙脫口而出5050，讓老師從此以后進教室就有心理陰影，當然好，但那純屬運氣，不要說普通孩子根本不可能望其項背，高斯的父母和子女也不如高斯成就大。智力是不遺傳的。

人生起跑階段出不出彩，既沒選擇，也不能勉強，如何讓孩子能一路前行，不要早早退出比賽，才是父母可以有所作為的。所謂“守候生命的成長”，不是消極被動，一味傻看著，而是在孩子的生命展開過程中，觀察他當下的成長狀態和未來成長的可能性，既要因為他已經取得的成績而鼓勵他，更要發現他未來的潛力而激勵他，保持他成長的勢頭，比什么都重要。人生是一條拋物線，最后比的不是一上來有多高，而是誰最晚拐頭。因為人生本來就是一個過程，拐頭越晚，生命的感覺越持久，生活的質量自然也就越好。一個出生就繼承了巨額遺產，但終其一生，財富總量始終沒有超過初始值的人，同一個出生時沒有得到任何神的眷顧，卻終其一生財富都在增長，最后哪怕總量不及含著金鑰匙出生的那位，但其存在感、成就感和幸福感，最后也就是生命質量，不知道要比前一位強多少!

當然，這只是就財富一個維度來比較，如果做更多維度的展開，這樣的比較及其結果，可能讓人更加不在意起跑線上的輸贏。

給孩子成長的時間，不要太計較孩子取得結果的時間，對家長，對孩子，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