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場地”還是“知識生產”—論我國高校美術館的角色定位

□陳 繪 廣州美術學院

在當代中國博物館、美術館興起的背景下，各省市建立了許多公立美術館及私人美術館。眾多的美術館雖然都屬于非營利性機構，但是由于其性質和自身特點的不一樣，被分為不同類型。其中就有一類美術館附屬在高等藝術院校或綜合性大學中，我們暫且將其歸納統稱為“高校美術館”。

2008年，國家文化部發布《全國重點美術館評估辦法》，辦法中對美術館的定位、展覽、典藏、研究、公共教育等基本職能都提出了標準和要求。經過評選，文化部先后于2011年和2015年公布了兩批國家重點美術館名單[1]。值得注意的是，全國重點美術館評估不僅重視美術館的收藏，以及對藏品陳列、研究與利用，同時也鼓勵美術館因地制宜地明確辦館特色，充分發揮美術館在公共文化服務和地域文化傳承發展方面的重要作用。應該說評估辦法與評估本身的目的是通過“評估”探索美術館科學管理方法，進而提高美術館的建設管理水平，推動美術館建設的標準化、規范化進程，促進美術館事業的全面、健康、可持續發展[2]。“高校美術館”作為我國美術館形式的一種，梳理自身成長的歷史脈絡，尋找自身發展的方向成為勢在必行。

在國家兩次重點美術館評估中，就有兩所高等院校的美術館進入了國家重點美術館之列。高校美術館在全國各種類型、級別的美術館中，其功能定位就成為一個有價值的問題。在討論“新美術館學”的問題時，王璜生先生多次談道：“美術館應該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所處的位置和應有的責任，應該扮演一個什么樣的角色，這也許是一個很急迫也很現實，并需要深入思考的事情”[3]。面對現下巨量信息的時代，“找準自己的位置”是高校美術館在當下最應思考的問題。

成都當代美術館的執行館長藍慶偉先生在《美術館的秩序》中談到高校美術館時有個犀利的觀點，他認為，“那時的美術館還是學院美術館，而王璜生時代的學院美術館是美術館”[4]。這句話犀利而幽默地道出了“高校美術館”的現狀。這個現狀就是大部分中國“高校美術館”還不是與世界接軌的當代語境下的“美術館”。

一、高校美術館的現狀與問題

相較于其他國家級、省級美術館，我國高校美術館有著自身的特點：第一，行政級別與經費上從屬于各高等院校，運營經費從各高校的費用中分撥出來；第二，由于在各院校內，美術館不屬于主體教學部門，所以被歸類為“教輔”部門；第三，在服務對象方面有自己的側重點，即輔助高等教學。這些主要的特點是高校美術館一些優勢與弊端存在的原因。高校美術館的主要優勢為：以高校為依托，有大量高學術、高素質的研究能力。其主要弊端為：由于各院校對美術館作用的理解不同，高校管理中對各高校美術館的定位不明確，所以高校美術館的作用被“消解”。

綜合各藝術院校美術館的經驗來看，現在“高校美術館”的問題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1）自身的特點與自我定位不明確；（2）專業人員配置不足；（3）美術館現代管理的意識不強，行政化過強，而專業化不足，各項專業工作的規章制度不健全；（4）研究型自主策展的意識不強，沒有形成特色與品牌的自主策展；（5）典藏資源的整理、研究和利用不足，很多典藏品還停留都在保管階段；（6）信息建設、宣傳與公共教育工作的不足。

二、高校美術館發展困境的解決方法

“高校美術館”的確是一個“特別”的所在，它與從屬于政府部門的各級“公立美術館”、從屬于各中基金會、企業之下的“民營美術館”并行存在。事實上，要想走出“高校美術館”發展困境，首要而且最重要的就是解決“高校美術館”的定位問題，即“高校美術館”是“服務于誰”和“怎樣服務”的問題。下面我們就來分別具體研究以上幾個問題，并探討解決的可行方法。

（一）“高校美術館”服務于誰

其實這是一個很容易回答的問題，依據近年來眾多學者關于“高校美術館”的研究論文，我們基本可以將高校美術館的服務對象確定為兩個方面：一是服務于高校教學與科研，面向學院師生；二是服務于區域文化藝術，面向區域觀眾。可以說，我國大多數“高校美術館”在設定自身發展規劃中都是這樣表述的。然而，為什么會產生“困境”呢？

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現在大多數“高校美術館”并不具備“知識生產”的能力，而是更多地作為“服務場所”存在。藍慶偉先生在《美術館的秩序》中，有一段這樣的描寫來形容和概括“高校美術館”的工作：

學院美術館的一個固定檔期便是畢業展覽，這個時間大抵是在每年的上半年，如涉及藝術門類較多，則可能整個半年的時間都在進行輪換的畢業展出。另外，每年的冬春之交是藝術類考生專業高考的時間，這時學院美術館往往會采取展示優秀考生作品供考生參觀的做法……加之相關藝術學院的專業教師或退休老教師每隔幾年都要作一次展覽，以及諸多退休教師的捐贈展，大抵就已經把一年的檔期完全占滿……若還有長時間的空閑則會作一次館藏作品精品展類的展覽……

事實上，上面所描述的“情景”的確構成了“高校美術館”的《全年主要展覽概況圖》。并且這樣的《全年主要展覽概況圖》的確每年都在“高校美術館”中上演。藍慶偉先生在這段話的最后還談道“這樣的情況逐年往復也難逃詬病”。

畢業作品展、教學成果階段展、各類教師作品聯展和個展、各教學單位引進的教學展、高校組織的各種其他教學、研究類學術活動，這些就是“高校美術館”的特點所在。至于這些展覽會成為“高校美術館”的“亮點”還是“雞肋”就因“館”而異了。盡管展覽的作品本身能夠決定展覽格調，但是美術館更應該重視的還是“高校美術館”自身展覽特點的研究與發掘，即需要花時間去研究與“教學”“科研”相關的展覽。如何挑選這些展覽、如何策劃這些展覽、如何設計這些展覽，甚至如果拓展這些展覽的附加價值，是“高校美術館”亟須正視的問題。近年來，僅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美術學院、廣州美術學院每年本科畢業展的參觀人數都達到了相當可觀的數目，如果這還不足以引起我們的重視，那么這樣的教學成果展是不是在一定程度上被我們低估了？

我們通常覺得這些與“教學”相關的活動或展覽會造成困境的原因，主要體現在“高校美術館”通常在參與這些學術展覽于活動時，或“主動”或“被動”地處于一種“配角”的位置。“高校美術館”并不能對這些占據了大部分展期的學術品格負責。這主要體現在展覽經費、展覽策劃和研究力量的不足，以及展覽展示專業技術能力的不足等方面。面對一個“并不專業”的美術館的場所或工作人員力量，“高校美術館”只能尷尬地作為“服務場地”而存在，即在展覽中，為實際策劃展覽學術部分的教學部門師生提供一個“美術館場所”而已。

然而，“高校美術館”需要面對的是，它服務的首要對象就是“高校中的師生”。我們談“美術館”服務于區域民眾，但如果“高校中的師生”都不滿意“高校美術館”的“服務”，我們又何必談“高校美術館”讓區域其他人群是否滿意？

（二）“高校美術館”提供怎樣的“服務”

整個學院中，“高校美術館”的工作并不是唯一的，教學工作才是重中之重。在大部分高校中，美術館一般被定性為“教輔機構”。“教輔機構”即“輔助于教學工作”的機構部門。通常，高校一般分為教學部門、研究機構、管理部門、教輔機構幾種主要的結構。在舊的分類標準下，“高校美術館”通常和“高校圖書館”等部門歸屬于“教輔機構”。在這樣的機構定性下，“服務場所”的性質一目了然。所以，高等院校學院管理者在處理美術館與教學單位之間的關系，以及處理美術館工作與教學工作之間關系的問題時，所持的態度就決定了“美術館”建設與發展的可能程度。這種定位的確定直接決定了學院對美術館經費的投入和美術館人才的建設。

在新的發展階段中，“高校美術館”更趨向于“研究機構”。現在，即使是全國重點美術館中的“高校美術館”也存在著工作人員嚴重不足的問題。就這一問題，現在不同的學院美術館有不同的處理方式，我們可以看見兩種現有的處理方法：第一種方法，就是僅僅把美術館作為美麗的景觀存在，以及配套設施的存在，在人員知識結構上偏“行政管理”或配備基礎的專業技術人員，這種情況基本是現在國內大部分“高校美術館”的人才配置的方法。這樣知識結構的人員配置與管理者認為“高校美術館”提供的依然是“消耗類”的“服務性”工作有很大關系。第一種方法，就是許多進入國家重點美術館名單的高校美術館的做法。高等美術館院校的教學成果常常是以作品的形式展現在社會面前，這與音樂學院、戲劇學院相似，藝術院校教學成果的特殊性和學習的特殊性，決定了“美術館”的作用就是在整個空間里，我們既可以展示自己優秀的教與學的成果，也可以直接看見與學習其他優秀的藝術作品。通常這樣的“高校美術館”是與教學、研究機構一樣作為“知識生產”的新型教學、研究、展示、交流場所而存在的。相對于第一種方法，這樣的“高校美術館”在美術館管理人才建設上應更傾向于“有研究專業能力”的綜合型人才的配置。

這一類型學院教學成果需要一個良好的展示空間，甚至整個教學作品的成果需要配套的整體研究、設計、展示和宣傳。現在對于展示的理解不僅僅在于“掛上去”或“擺出來”而已。隨著全球文化藝術的不斷交流與發展，從前“粗淺”的展示方式已經落后，而展覽的“研究性”“學術性”“創新與技術性”將會是以后發展的重要方向。

高校美術館不能停留在簡單的低端“服務”功能，它本身就是一個知識的生產基地。“教育”“研究”就是它提供的“服務”，這意味著“美術館”到底會成為“知識生產機構”還是一個“供使用的場地”。

結 語

應該說，經過國家相關部門的努力，我國的“美術館”“博物館”事業已經取得了很大的發展。在建設管理現代的、規范化與國際接軌的同時，各類型美術館在進一步的發展中，應該更加重視對自身“特點”的發掘，以滿足社會公共藝術教育的需求。“高校美術館”在這樣的趨勢下，也應該調整步伐，從美術館工作中去思考，找到自身發展的方向。